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她的记忆。泸川市也不例外。
不只是那条穿城而过、永不停息的泸川江,更是这座城市在沧海桑田中保留下的那些古老的回忆——寺庙、墓地,还有教堂。
圣玛利亚大教堂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在灰色和玻璃幕墙构筑的城市里,这座曾经高耸的建筑已经变成了矮子。但她依然保持着圣洁肃穆的黑色,静静地注视过往的行人。
很少有人再从她这里取得信仰和慰藉,她只是静静地站立,象征着这座城市悠久的历史。
但是如今,她成为了一对新人最庄严的保护人、最沉稳的见证者。
他们的时间对于她来说也许转瞬即逝,但她的庄严肃穆,对于那对新人就是最接近永恒的守护。
那对新人,就是我,和我的宇文木子。
前一晚,木子在床边很温柔地看着我,似乎从来没见过我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她,“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她说道,“蜜月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蜜月之后,她就要离开这里,回到军营了。
“跟你一起回去啊,你的任务不就是来找我吗?我不回去你怎么交代?”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很认真的说道。
我抓住她的手,说道:“那我也得去。”
“不,世雨,你应该留下来。”她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说道:“你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小维和塔克的腿,姜舟的眼睛,还有你姐姐的订婚仪式,都需要你。”
我摇摇头:“那些没有生命危险。”
“可那是你的责任。”她说道,“完成这些,你一定很快的吧。”
“那倒是。”我说。
她凑上来,亲了我一下,“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啊……答应我一个时间,必须得回来。”
“噫,又要我留下来,又要我定时走,你啊。”我搂紧她,用手敲了敲她的头。
“无理取闹是女人的权利嘛。”她捏着我的脸,微笑着道:“快说,什么时候。”
“半年吧,最多半年,我就可以完成老婆大人交给我的任务了。”我宠溺地看着她,说道。
“现在是2289年二月七号,一个月过后是三月七号。那么九月七号,我在那边等你哦。”她十分武断的说道,“要是没人,见面我一定好好惩罚你。”
“谨遵老婆大人法旨。”
……
昨晚的对话,似乎还浮在耳边。
她的婚纱,真的很美。
类似旗袍的设计,完美的凸显出她美妙的身段,那长而飘逸的裙摆,让她更显得不属于人间,而是从天外落入凡尘的天使。
她的脸也是至极的美丽纯洁,和我初次和她相见相比,更显得自然单纯,全然没有当初的机械和生硬。
台下坐着的,是我永远的好友。
摩利姐和周晓枫自然坐在正中,而周睆和德古拉坐在他们前面。
行动不便的塔克被雨宫良子推着,在椅子的最前方,和小维在一起。
江雨樵搀扶着视野受阻的姜舟在第一排坐下。
凯瑟琳和她的女儿金妮在最边上一排远远看着门口红毯上的木子。
管风琴轻轻扬起那悠扬的旋律,她踏着红毯,伴着洒在四周的玫瑰花的香味,向我款款走来。
她的微笑是那么地幸福,身姿是那么优雅,她的眼睛,依然澄澈通透,像最华贵的宝石、最清澈的泉水。
唯一不同的是,那里面此时荡漾着浓浓的爱意。
她手里捧着一束花——不是象征爱情的玫瑰,也不是她最喜欢的月季。
那朵花,冰肌玉骨,晶莹剔透,开的不娇媚,不艳丽。
那是令箭荷花。
她走到台前来,等着我领她上去。
我跳下去,牵起她的手,从另一边绕到台前,面对着年老而庄重的牧师。
“以上帝的名义,在《圣经》面前,我询问你,王世雨先生,您是否愿意娶宇文木子小姐为妻,无论疾病与健康、贫穷或富有,您都愿意爱她,尊重她,体谅她,照顾她,直至终老吗?”
我看着牧师庄重的眼神:“我愿意。”
他不再看我,而是转向木子:“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在《圣经》面前,我询问你,宇文木子小姐,您是否愿意嫁王世雨先生为夫,无论疾病与健康、贫穷或富有,您都愿意爱他,尊重他,体谅他,照顾他,直至终老吗?”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朗声道:“我愿意。”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轻轻牵起她的右手,那颗带着我的体温,我的思念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我的左手无名指,也被同样的圆环锁住。
“现在,新郎,可以拥抱你的新娘了。”
没有拥抱,而是直接抱起她,让她躺在我的手臂上,直接把她抱出门去。
大家欢送着我们,掌声护送着我们直到我把我的女人抱离他们的视线。
“他结婚了。不过他的妻子必须离开。”凯瑟琳对那位白衣夫人说道。
妇人顿时精神了一下,“那个女孩是真心喜欢他吗?”
“没有比他们更幸福的人了”凯瑟琳说道。
“那就好。”妇人说道。
“为什么不亲自看看呢,他很想你。”
“您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我是个很固执的人,我自己也清楚。”妇人微笑道。
“只是……”凯瑟琳对妇人耳语了几句,妇人顿时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
“那,就让我见他一面吧。不过不要告诉他我是他的母亲。”妇人妥协道。
“为什么不?他一定会帮您的。”凯瑟琳急迫地道。
“哪怕是饮鸩止渴,也要缓解这场战争,凯瑟琳夫人。”
“您不明白,他对您有多么思念。”凯瑟琳开始不理解这位妇人了。
“那么我应该对得起他对我的爱。”妇人果断的说道,“您不用再说了,请回吧。”
凯瑟琳知道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用,但是她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乎,她打了一个电话。
“对对,是我,凯瑟琳。”
“不用客气,我想问一下,记忆清除的药物对十岁以下的儿童清楚效力强吗?”
“有办法恢复?记忆刺激就行了?”
“好的,谢谢您,摩尔根先生。”
……
婚礼的场景,似乎依然在眼前。
木子此时已经离开两个小时了。
我并不悲伤,只是觉得空落落的。
一直在我身边的木子,陪伴了我一年多的木子,我的妻子,如今不在我的身边。尽管我知道她的心永远属于我,但是我再也没办法呆在她身边保护她。
她的电话,打了过来。
“世雨。”她颤巍巍地说道,很明显,她哭了。
“哭什么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半年,半年之后我们就会再见面的。”我尽量带着温柔说道。
其实,我又何尝不思念她?
“我真的会想你的。每天想你。”她急切地说道。
“每天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说,“无论多忙,给我打个电话。”
“每天,多打几次可以吗?”
“我随时开机。”我用安慰她的语气说道。
“世雨。”她给我发来一串数字,那是她的树状图设计者终端代码。
“这个,可以查看我的心率,看到我看到的一切,听到我听到的一切。”
“我爱你老婆。”我说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也是,老公。”她的哭腔里,带着温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