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的们！给我砸烂这群废物！”
一声高喝，带着张狂的大笑，出自一名身穿皮衣的长发女性之口，那毫无疑问是智械在这个区域的领主，名为“雷霆”的精英智械。早在联邦军行至半途时，雷霆就通过数据网络将他们成功定位，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联邦军的无线电技术实在是太落后了。
虽然一时半会还做不到完全破解，但依靠无线电定位到联邦军的具体位置还是做得到的。在掌握这样的情报后，雷霆悄悄把她手下的智械大军分割成两股，潜藏在荒漠的南北两侧，当临时指挥部在荒漠边缘架设成功之后，这才一声令下，一望无际的量产型智械从左右两翼对联邦军的临时指挥部形成夹击之势。
说实话，这种战术并不复杂，倒不如说有点简单得过头了。之所以能取得这样出其不意的战果，完全是因为双方在情报上的不对等。
于是，紧随在数据攻击之后，智械军团从左右两翼杀到。冲在最前方的是型号统一的虎形智械，在量产型智械中有着优异的近战和防护性能，后面则是大批的狼形智械，肩上搭载有两挺轻机枪，是性能优异的攻击手。
至于蛇形智械，它们穿插在其他智械的缝隙中，每次张嘴都能射出一发威力惊人的穿甲弹，射击精度十分惊人，是狙击的一把好手。
而在一处不知名的角落，雷霆的双眼发出诡异的红光，运算速度达到最大，准确地把握着战场上的每一处细节。在她的身边，副官正撑起一个小型的信号增幅设备，将雷霆的掌控力传播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烧吧、烧吧，啊哈哈哈哈！！！”
看着雷霆的这幅样子，副官忍不住想起了她在上层网络中的一个绰号——
破坏者。
在智械的攻势下，联邦军护卫队很快显露出颓势。
“还没好吗！速度再快点！那边的，别管那些破烂了！快走！”
临时指挥部里，一位络腮胡子的大叔正在指挥众人撤离。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护卫队败落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虽然是精锐，但绝不可能抵挡住数百倍于他们的智械军团。
遭到数据攻击以后，技术人员花费了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恢复了指挥部和联邦军主力之间通讯线路，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向前赶，和己方的主力汇合。
“后面的，小心流弹！”
“啊呀！”
一发炮弹掉落在弥生不远处，爆炸引发的气流把她小小的身子掀飞，重重地砸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觉身上疼得不行，完全使不上力气。
“小家伙，你要不要紧！”
胡子大叔赶快跑过来，顾不上自己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弥生，帮助她站起来，看着小姑娘眼里噙着眼泪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疼。
“不、不要紧……”
还说不要紧，明显是在逞强！胡子大叔当然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但他并没有点破，反而宠溺地露出微笑：
“好样的，小家伙。现在感觉怎么样，自己能走吗？”
弥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尝试性地迈出一步，然后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见势不妙，一直小心观察她的胡子大叔立刻向前一步，重新扶助弥生的身体。
“嘶……”
在这一瞬间，身上的伤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看来是不太行啊，小家伙，还是大叔带你去处理伤势吧。”说完，他转过头，对身后大吼：“护卫长！带她去医务组！”
“报告长官，医务组还在后方，和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向相反。我认为应该先带她和主力部队汇合，再做后面的打算！”
“你觉得这个小姑娘能撑那么久？”
“可是……”
“要是你也是个曾经有过女儿的父亲，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属下明白了。”
看着长官眼神里突然流露出的痛楚，护卫长不再反驳，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弥生，然后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势必完成任务，长官。”
“很好，这才是我所认识的你。”
胡子大叔欣慰地笑了，拍了拍护卫长的肩膀。
“……祝您好运，长官，属下去去就回。”
于是，智械并没有发现，在炮火的攻势下变得破烂不堪的指挥部后方，一个敏捷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5
感情，向来都是最容易让人产生冲动的因素，心理上的也好、生理上的也罢，但凡是冲动，自然都会对人产生某些不利的影响，否则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令人扼腕痛惜的典故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刺激人的潜能。
在乱石铺成的旷野上，寒月用超出人类常识的速度飞奔着，四周的景色在她两侧不断地向后退去，但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了。
在超出极限的奔跑速度下，她的双腿感到生疼，大口地呼吸，却因速度太快而有些呼吸困难。但寒月绝不舍得放慢任何一丝速度，哪怕她的大脑因此感到缺氧，四肢也变得软绵绵的，似乎有些用不上力气。
拜托了，请一定不要出事啊。
祈祷，本身就是人类在最无助时才会做出的行为，尤其是寒月这种类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她，平时对祈祷这种事情绝对是不屑一顾的。
但是，身体状态的下降并没有让她感受到太多疲惫，反而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她依然被冲动操控着，大脑却从刚刚混沌之中走出，能够进行思考了。
于是她注意到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情况。
这里怎么会有……智械？
当然，智械出现在哪里并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之所以说是预料之外的情况，是因为这里是她半小时前亲自搜查过的地区。侦查一向是寒月最为自豪的能力之一，要说会有智械在她的侦查范围内招摇过市而不被她发现，那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就算如此，她依然没有停下来探查的欲望。仅仅稍微思考了一下，弥生的安危在她心里就胜过了其他的一切，除了马上赶到弥生的身边，寒月现在不想做其他任何事情。
可惜的是，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就算她想要井水不犯河水，智械可没有这样的打算。再加上她夸张到毫不隐藏行迹的奔跑速度，使得她立刻成为了智械的攻击目标。
“砰！”
“嗯？”
突然响起的枪声吸引了寒月的主意，她紧急向右翻滚，躲过了这预判完美的夺命一击。虽说她对司慕制作的装甲很有信心，但从这个枪声来判断，绝对是大口径步枪发射的穿甲弹，她可不想结结实实地挨上一发。
但是，由于在快速奔跑中突然做出翻滚的动作，寒月完全没法克服那巨大的惯性，身体像是一个球一样在地上滚出了不知多少米。
还好她已经来到那处废墟，地上不再是大块的碎石，而是稍微纤细一些的沙粒，不然照她现在的速度来看，即便再强的身体也要被碎石刮得遍体鳞伤。
在滚出无数距离之后，寒月撞在一面残破的墙壁上，终于停了下来，白色的衬衫被划得破烂不堪，上面星星点点地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上面沾满了沙尘。就连她最有信心的外骨骼，在沙粒的摩擦下也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划痕，更别说她纤细的皮肤了。
看着寒月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就算说她刚刚经历过了旷日持久的大战，恐怕相信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又有几人能想象出她只是因为速度太快而在地上滚了几圈呢？
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寒月扶着墙壁站起来。这面墙壁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残破，否则要是刚刚塌下来，寒月此时的状况可能还要更加糟糕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寒月苏醒以来最惨的一次经历了。在此前的无数次任务中，她连轻伤都没受过几次，几乎完全没尝过疼痛是什么滋味。
果然还是太冲动了啊。
然而寒月即便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的心思依然挂在弥生身上。她忍住疼痛，大口地呼吸，试图让大脑和身体稍微冷静一下，却听到了她此时完全不想听到的声音。
“沙沙。”
“沙沙。”
“沙沙。”
有节奏的摩擦声传入寒月的耳朵，起初还很轻微，却逐渐变得响亮起来。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沙沙”声加入进来，似乎是想在她的脑海中演奏出一曲壮阔的交响乐。
毫无疑问，那是某些量产型智械在沙地上移动时发出的声音。依照声音的数量、频率和方位来算，寒月此时恐怕已经被智械包围了。
什、什么时候……！
寒月的瞳孔骤然缩小，整个人陷入巨大的不安中。这种数量的智械，全盛时的寒月或许有办法对抗，但现在最多拼个两败俱伤。
更何况，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更多智械？
啧，不妙啊……
面对这样的危险，寒月反而彻底冷静下来，试图根据声音分辨出智械的布局，从而找出薄弱的环节，尝试进行突围。可惜，即便她想破脑子，也没能找到智械阵型上的弱点，简直就好像是有一个阵型大师在背后操控着一样。
等等，操控？
寒月突然想到了那个有着超长黑发的精英智械。会是她吗？
“你好像很苦恼哦。”
“……！”
成熟的女性嗓音在寒月的身后响起，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瞪大了双眼，全身肌肉绷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这个声音，她是听过的。要说是在哪里听过，那答案只有一个——
在那个疑似智械网络的数据空间。
“怎么，不想和我说话？”
在她的身后，声音的主人再次开口，语气中饱含着幽怨，但更多的则是戏谑的成分。
“不，我只是在想怎么开口。”
说着，寒月故作镇定地转身，映入视野的果然是那个身穿皮衣、拥有超长黑发的精英智械，身后还跟着一个左边手臂有着机械化外表的智械个体，双手托着一个从没见过的设备。
四目相对，寒月从雷霆那带有红光的眼神中看出了玩味和杀意。但令她有些不懂的是，那其中居然还混杂着一丝像是好奇的情绪。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人类，那么请让我进行自我介绍吧。我是雷霆，如你所见，是上位智械，也是你们口中的‘敌人’之一，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说着，雷霆伸出舌头，舔了舔殷红的嘴唇，斜斜一笑，紧接着补充道：
“啊，你看我这记性，我们之间应该称作‘再次见面’才对吧？”
寒月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震惊了，但此前的所有震惊加起来也不如这一次的震惊更有冲击力。
她刚刚……说什么？“再次见面”？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哦？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之前在数据网络中窥视我的事情。还是说……你认为我没有发现？”
是嘛，是这样啊，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听到雷霆具有爆炸性的发言之后，寒月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舒了一口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看样子你想起来了，那我就直奔正题好了。能请你稍微说说为什么能侵入我们的数据网络吗？啊，对了，别想用‘电磁掌握’这种东西唬我，在你之前的那个小家伙的能力太幼稚，只是我懒得亲自出手而已，而你的能力和她有本质上的不同。”
说着，雷霆微笑着眯起眼睛，看上去就和温柔的邻家大姐姐一样。但寒月心里清楚的很，这家伙是一只凶狠的智械，绝不是什么温柔之辈，要不是她对自己的能力感到好奇，恐怕早就痛下杀手了。
可惜的是，就连寒月自己都不明白那次意外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而且就算知道，她也没有告诉对方的打算。
“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能麻烦你稍微让一让吗？”
做好了誓死不从的准备，寒月干脆双手环抱在胸前，摆明了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她的表情十分严峻，时刻警惕着可能会到来的攻击。
“不好意思，我这边也很急呢。”
和寒月严峻的表情不同，雷霆的笑容更加温柔。不，与其说是温柔，倒不如说更像是……
胜券在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