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寒月感觉很冷。

四周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无从判断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哪里。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就像一支无根浮萍，在时间的长河中流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不是这样的。

漆黑的并不是四周，而是她无法睁开的双眼。

当视觉被剥夺时，听觉就会变得分外灵敏，渐渐地，寒月能够听到一些声音了。最初是意义不明的摩擦声，伴随着听不真切的窃窃私语，就好像有两个小小的精灵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接下来，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鸟鸣，给漆黑的世界点缀上星星点点的色彩。

奇怪，鸟鸣……是什么？

随着听觉的恢复，寒月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清晰，渐渐能够进行思考了。她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种声音叫做“鸟鸣”，为什么会对它感到那么的熟悉。

还有，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类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当其中的某一个个体遭遇挫折时，会触发一种名为“自动保护机制”的东西，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部忘掉，回归到最初时候的纤尘不染。

一同恢复的不仅是听觉，还有触觉，所以她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身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帮她梳洗干净，偶尔还会细心地帮她擦拭身体。甚至……

甚至还会温柔地撬开她的牙齿，然后往口腔里灌入不知名的糊状物。可惜味觉还没有恢复，她没办法感受到这些东西的味道，感觉像是在吃掺了水的沙土，让她本能地产生抗拒。

然而，她的身体并不能活动哪怕一下，自然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并不是意志坚定就能够克服的，所以哪怕寒月祈祷了一万次，手指也没能动上哪怕一丝。在第一万零一次尝试之后，她终于放弃了治疗，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祈祷对方不要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手指这么冰凉，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说是这么说，但哪怕是同性，寒月也并不能放下心来，幸好对方下手还算有分寸，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样漫无止境的黑暗中，她甚至无法确定身边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要是弥生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寒月在黑暗中漂泊，任凭时间在指缝中偷偷溜走。

渐渐地，味觉也恢复了，她开始尝到那种糊状物的真正味道，是一种苦中带涩、还稍微有些辛辣的不明事物，吃在嘴里比之前还要难受。但当她每次刚刚忍不住反胃，甚至想要干呕的时候，就会有一片甜甜的、凉凉的东西被塞进嘴里，一下子在口中化开，驱散了所有苦涩或辛辣，只留下冰凉甘甜的味道。

那是一种非常甜美、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的味道。寒月甚至觉得，哪怕是弥生口中的“可爱多”……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这种甘甜的味道成了寒月在黑暗中最能触及的期待，就像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突然加入了几束明媚的阳光。

然后，在阳光中，寒月缓缓张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