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听说北部荒漠，大约是半年前的时候，而总结出的关键信息也不过是一处比较荒凉的沙漠而已。
这就是寒月对北部荒漠的最初印象。当时的她对此不以为然，因为她觉得联邦的城市已经足够荒凉了，即便再荒凉的地方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当她真正来到荒漠之后，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荒凉”。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毫无生机，除去堡垒般耸立在荒漠中的联邦战争学院外，偌大的荒漠之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生命——
除了丧尸。
作为导致末世的直接原因，丧尸拥有极高的环境适应力和生命力，几乎可以在任何条件下生存，除去没有神智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弱点。
当然，没有神智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根据联邦的力量划分标准，无论人类、智械还是丧尸都分为D、C、B、A、S、SS、SSS七个等级，只要到达A级，丧尸就能找回它还是人类时的记忆和智力。
A级看似不高，只在七个等级中排在中间，但实际上不管是人类、智械还是丧尸，达到A级的个体都算不上太多。假如要选一个比较合适的标准的话，绝大多数精英型智械都在S级，也就是说，A级就是精英智械以下最强的等级了。
“对于这些丧尸留下的痕迹……你们怎么看？”
季夏单膝跪地观察了半天，依然是完全摸不到头脑。由于异能的原因，她非常擅长电子战，一直以来都负责对智械的作战，没有哪怕一丝对抗丧尸的经验。
“让我来看看。”
要说对抗丧尸，寒月可以算得上是个大师。这一年来，死在她手上的丧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在这种情况下是最有发言权的。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场面……说来也只是个巧合而已。
由于季夏出色的作战计划，寒月三人没费太多力气就从智械领地逃了出来，也成功找到了Ir小队留下的补给品，数量虽然不多，也足够三个人饱餐一顿了。尤其是季夏，在摄入了足够的能量后，终于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依照计划，三人准备返回战争学院。为了赶在沙暴到来之前，她们全速赶路，仅仅三个小时就走了大半的路程。
紧接着，她们遇上了一小群丧尸……
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寒月和季夏毫不迟疑，一拥而上，把丧尸屠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就有了上面发生的一幕。
“啧，不知道咱们算是走运还是倒霉。”
仅仅看了一眼，寒月就露出了头疼的神色，单手揉了揉额头。
“什么意思？”
“经过这里的僵尸绝不止这么一点，我们遇上的应该只是掉队的一小群。至于剩下的丧尸在哪……虽然无法确定，但多半在我们前方。”
“前方？那不就快到你们学校了？”
“希望……没出什么事吧。”
寒月抬起头，向学校的方向眺望，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钻进她的手心，转头一看，果然是弥生这个小家伙偷偷牵住她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来。
这就是弥生最可爱的地方呀。
像突然接通了移动电源一样，寒月吸满了“弥生能量”后，感觉重新找回了干劲，心中生出要把全世界的丧尸都赶尽杀绝的豪迈。
就在这时，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的声音从寒月身上某处传了出来。
“喂喂喂？听得到吗？”
“……”
寒月开始左右张望，却发现弥生和季夏都看向自己。
“咦？不是我在说话。”
“知道不是你，是我在说话！”
这次寒月听清了，声音是从她左手处传来的，她这才想起外骨骼的左腕处被司慕加装了一个通讯设备，连忙打开它。
蓝色的屏幕投影在寒月的面前，上面显示出的是司慕的脸，额头像刚刚的寒月一样皱在一起，显示出此时并不算好的心情。
“事情很急，我尽量长话短说。首先感谢你们救出季夏，虽然我很想办一个庆功宴……但很不巧，出了点意外。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大群丧尸扑向战争学院，虽然校方及时关闭所有入口，但丧尸数量太多，学校已经完全被包围，成为了一座孤岛。你们是距离最近的一支小队，我希望你们能在联邦军抵达之前拖住丧尸。”
“连联邦军都出动了，该不会是‘尸潮’吧……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们？”
“因为你们刚刚才进入联邦网络的覆盖范围。”
很朴实的理由，噎得寒月无话可说。
“拖住就行了吧。”
“没错，联邦军大概会在一小时后抵达，校内的驻军也会配合你们。”
“听起来不算太难。”
“当然，我对你的头脑和战斗力非常信任，弥生和季夏也能提供足够强力的帮助。”
“明白、明白，那就这样。”
实在是受不了司慕的啰嗦，寒月敷衍着中断了通讯。
和昨夜接受的营救季夏的任务不同，这次的任务虽然也很严峻，但却是寒月最擅长的，因此并没有太多急迫感。反倒是季夏显得有点紧张，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
“什么？”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和丧尸打交道吧？”
寒月看向季夏，一脸的惊奇。
2
接受了司慕的新任务之后，寒月三人快速向学校赶去，仅仅走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个数量……还真是不得了。”
荒漠依旧是荒漠，地面却已变得千疮百孔。断肢散落一地，还残留着尸液的痕迹，混杂着空气中的刺鼻气味，恐怕没有比这更令人反胃的场景了。
视野尽头，联邦战争学院的影子已经清晰可见，在它的脚下，乌压压的尸海一直从天边蔓延到眼前。
实在是一副地狱一般的场景。
“所以……这该怎么牵制啊……”
季夏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智械即便数量再多，也不可能同时出现这样的数量，她几乎要生出一种“这样才算得上是末世”的错觉。
“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打游击就能解决的吗？丧尸又不是智械，别把它们想得太复杂，仅仅是一群只知道撕咬的怪物而已。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丧尸都远远不能和智械相提并论。”
“但是被智械伤到可不会当场去世，而丧尸却能用一个小小的伤口把你变成它的同类。”
“前提是它要能伤到我。”
寒月满不在乎地嘟嘟嘴。
“好吧，我对丧尸的了解确实不多，但你的思想非常危险，我劝你最好不要小看任何对手。”
“放心啦，如果真的有危险，弥生会提醒我的。”
“……呜……？”
说到弥生，这个小家伙的身体素质虽说算不上太差，但那也仅仅只是和普通人相比而已，在寒月和季夏这两个精锐战士面前，她的身体简直和刚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平常时候还好，寒月也非常享受和她一起在荒漠中散步的时光，但现在毕竟有任务在身，为了不耽误时间，寒月一直把弥生抱在胸前赶路。
此时此刻，她正在寒月怀里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呢。听到周围似乎有人提到自己，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泛着困意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好啦，继续睡吧，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
“嗯……那你记得喊我……呼呼……”
话才说到一半，弥生在寒月怀里磨蹭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又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那个……她一直是这样的？”
“你指哪方面？”
“大概是……嗜睡这方面？”
季夏稍作沉吟，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那么过分的词汇。
“这个是有原因的，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弥生这家伙的身体一直很弱，充足的睡眠对她来说的必不可少的。先别提这个了，虽然你在对付丧尸方面一还是个新人……有什么作战方案吗？”
“就像你说的，面对这种数量的敌人，游击战术大概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案，所以你和弥生去找一个合适的掩护点，我来……”
“不，等一下。”寒月打断了季夏的话，“你该不会是想说由你来做诱饵吧。”
“当然，别的不敢说，我最擅长的就是保命能力。”
“那是在面对智械的时候——”
寒月提高的音量，气势汹汹地看向季夏。要不是因为怀里抱着弥生腾不出手，她现在多半会用手指一直戳季夏的额头。
“保命难道还要分对象的？”
“记住你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要小看任何一位对手，你引以为傲的保命能力在丧尸面前可能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所以还是我来……”
“驳回！你还要照看弥生，火力支援的任务更适合吧。”
你一言我一语，寒月和季夏互相对峙，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似乎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激荡。
就在这时，一直白嫩的小手从下方缓缓伸出，竖在两人之间，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那个……”
“哎？你醒了啊。”
弥生没有说话，反而叹了口气，左右扭动一下，示意寒月把她放下来。
“都怪你，那么大声，都把弥生吵醒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嗓门先开始顶嘴的！？”
“好啦……你们不要再吵啦……”
“哼！”
两人像约好一样，一齐转过头，不再看向对方。
说来奇怪，寒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路上经常和季夏拌嘴，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她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不合她的心意。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寒月暗自挠头，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还是尝试着控制一下情绪吧……
寒月心中的想法，弥生或许会有所察觉，但季夏一定是不知道的。即便弥生绕着她们走了好几圈，季夏依然保持着故作高冷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主动缓和气氛的意思。
结果还是弥生先开口了：
“刚刚我好像听到你们说游击……什么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很大。”
看着弥生认真地样子，寒月下意识地开始反思自己。她很清楚弥生要比她聪明得多，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毕竟她是唯一了解弥生真正身份的人。寒月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断言，只要给弥生足够的时间，她绝对可以成长为全联邦最优秀的指挥官。
听到弥生的话，季夏也感到非常好奇，但她终究还是没能放下架子，只好悄悄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弥生的任何一句发言。
“我问你们，上一次的尸潮是什么时候？”
“呃……”
寒月和季夏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陷入两脸懵逼的尴尬状况。
“答不上来吧？因为那个时候联邦也才刚刚成立而已。”
“你是想说……尸潮是极其稀有的事态，背后很可能有其他原因？”
寒月尝试着回答。
“没错。”弥生点点头，“丧尸并不是一种智慧很高的生物，很难自发形成这种规模的集体行动，背后恐怕有更高等级的丧尸在指挥。”
“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把指挥者找出来干掉？”
“是这样。而且开启智慧的丧尸也不过是A级，有你……你们在的话，应该不难对付。”
听起来是个非常简单的战略，但实行起来却并不容易。A级丧尸和低级丧尸在外表上并没有明显的区别，在这种数量的尸海中想要找出它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在场的三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到。
因为有种东西，被人们称作“本能”。
“关于作战方案，还有哪里不明白吗？”
弥生打着哈欠，双眼几乎要眯成一条缝。在她的面前，大片的沙地上被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仔细去看的话就能发现是一个类似于地形图的涂鸦。
之所以被称为涂鸦……是因为主笔的画功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没有了，准备出发吧。”
寒月手里握着的依然是那把寒光闪烁的离子切割刀，季夏穿着的却已经不再是那套装甲。全覆盖式的装甲固然防护性能良好，但正如寒月之前所说，这是牺牲了速度和灵敏度换来的防护力，在对抗丧尸这种不能让自己受任何一点伤的敌人时，牺牲速度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
荒漠地区的太阳拥有着不输于任何敌人的可怕之处，和周围干燥的空气格格不入的湿热在衣物和皮肤之间持续酝酿，带来一种令人不快的黏腻感。即便季夏已经脱掉装甲，身上只穿着简约的夏季军服，她的脸颊依然被高温蒸得通红，身体的水分也在快速流失。
如果有选择的权利，恐怕没人会愿意在这种环境下多停留哪怕一秒。
况且，关于丧尸有没有五感，学界一直没有定论，但毫无疑问的是，它们的耐热性比人类强上不知多少倍。
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速战速决，这听起来似乎和他们的任务南辕北辙，但确实是当前状况下的最优解。守久必失，如果只是一味地拖延，先不提她们三人究竟能在丧尸的围攻下坚持多久，就连学校那边的状况也很难谈得上乐观。
万幸的是，敌方极有可能是一只A级以上的丧尸。假如真的只是普通丧尸自发组成的尸潮，她们现在多半就无计可施了。
因为A级丧尸拥有一个共同的习性——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面，一定只会驱赶它的丧尸小弟们应战。
也就是说，它一定不会在尸海中，而是能够观察全局的某个地点。在这个寸草不生的荒漠上，能够藏身的地方并不多，找到它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学校已经近在眼前，这种距离下，丧尸的低吼声已经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让她们不得不借助沙丘来隐藏自己的行踪。
“小心脚下。”
这话是对季夏说的，毕竟她没有对抗丧尸的经验。很明显，学校周围发生过激烈的抵抗，到处都是断肢残骨，尸液和血水混杂着渗入地下，让这片土地变得红绿相间。
要小心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丧尸留下的尸体。倒不是说这些怪物们还能再次站起来，只是因为丧尸病毒的生存能力高得吓人，万一被地上的骨片、利爪什么的划一下，季夏可能就要成为联邦历史上死得最憋屈的异能者了。
“应该能看到了吧？学校右侧的那片废墟。”
寒月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沙丘，示意季夏向这个方向看。那是一处规模并不算太大的废弃建筑群，和不远处联邦战争学院的校址相比算是小得可怜，东倒西歪的房屋加起来也不过百来栋的样子。
听说，学校修建时，规划师原本准备把这片废墟清理掉，却因为预算不足的原因作罢。建校数十年来，学校的发展蒸蒸日上，然而却再也没人提过清理掉这片废墟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这里被学生们当做了不需要花费任何学分和资源的免费修炼场。
并不是每个人背后都有像寒月和弥生一样的背景，恰恰相反，联邦战争学院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出身低微，即便学校拥有更高级的模拟战技术，他们也无力支付相应的费用，只能选择廉价的训练方式。建校以来，要说哪里最受学生们的欢迎，任务中心多半能够拔得头筹，紧接着的一定会是这片废墟。
“看到了，感觉比我预料的还要复杂。”
季夏看了两眼，挑挑眉，马上缩回沙丘后面。
“没办法，全都是年久失修的危房，里面早就混乱的不成样子了。不过越是如此，目标藏身在废墟之中的概率越高，不是吗？”
“你说得对。走吧，让我去看看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丧尸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三人在沙丘之间快速地穿梭，很快就来到了废墟的入口。丧尸的视力非常差，尤其是在烈日之下，加上寒月三人足够谨慎，并没有被任何一只丧尸察觉。
说是入口，其实不过是两栋危楼之间窄窄的巷子，走在中间甚至会有两边的墙壁随时可能塌下来的错觉。
如果有意伏击，这里一定会是绝佳的选择。
是时候提高警惕了。寒月走在最前面，右手紧紧地握住刀柄，随时准备挥出致命的一击，身后还仅仅跟着一个小尾巴，不用说，那肯定是弥生了。至于季夏，她走在最后方，右手拿着一支长管手枪，左手则握着一把短匕。
当季夏取出这两样武器时，无论寒月还是弥生都感到一阵无语。
季夏的手枪和联邦的制式手枪不同，加长的枪管能更好地提升子弹的穿透力，是对智械特化的穿甲手枪。那把匕首就更别说了，只是一把以野外生存为主要用途的普通军用匕首。
只能说……不愧是专业的对智械特化作战队员。
那么毫无疑问，这次的战斗将会以寒月为中心进行展开。
“停。”
走着走着，寒月突然停下，举起左手，示意大家停下。
“怎么？”
“血迹，要小心。”
说着，寒月半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并不是新鲜的血迹，血液早就渗入沙土之下，暗红色的痕迹中也找不出一丝湿润。不过由于天气的原因，血液的蒸发速度本来就非常快，因此无法判断出具体时间。血迹并非只有一滩，而是斑斑驳驳的痕迹，就像是负伤之人在地面上蠕动时留下的痕迹。
“我说，难道是有人在受伤了的情况下还往废墟里面跑……？”
季夏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串斑驳的血迹一直向巷子里面延伸，唯独到她们面前戛然而止。要说是有人从里面挣扎着想要出来，总不能是在这里凭空消失了吧。既然如此，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在这里受了伤，然后向废墟内部逃命。
“不管是不是，都代表我们找对地方了。”
寒月不再观察地上的血迹，继续向前走去。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受伤的人是从外面逃进来的，说明废墟已经从外面被包围了，但寒月她们并没有在外面发现丧尸，所以丧尸一定已经进入到废墟内部；如果受伤的人是从里面逃出来的，那就更简单了，说明里面已经成了丧尸的地盘。
至于为什么血迹会戛然而止……人类当然不会凭空消失，但有可能变异成其他物种。
比如，丧尸啊，丧尸啊，还有丧尸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