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真的是指挥尸潮的A级丧尸？”
寒月眨眨眼，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寒月杀死那个丧尸男子之后，整片区域都沸腾了，数不清的丧尸像被关押了数千年一般，在脱离桎梏后撒开了欢。原本把学校里里外外围了三十圈的尸群突然如潮水般散开，毫无纪律可言，就连攻击同类的情况都时有发生。
这一下，学校面临的压力骤然下降，数支由驻军、教师和高年级学生组成的精锐小队得以从防守任务中脱身，冲出校园，开始驱赶尸群。
等到联邦军赶到的时候，居然就只剩下极少部分的散兵游勇了。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了。联邦军仅仅用了不足20分钟就将学校附近的丧尸全部清除殆尽，在正午到来之前召见了寒月三人。
然后就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召见寒月等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联邦军总指挥、同时兼任联邦战争学院名誉院长的萧战将军。这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斑白的鬓角和胡渣让他看上去略显沧桑，但和这种沧桑感完全不同的是，萧战此时看上去心情不错，听了寒月的问题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如果不是丧尸，你就是杀人凶手了。怎么，想去体验一下监狱生活？”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寒月说着，双手连忙左右摆动，顺便还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嘿，觉得他太弱了，不够你打？”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啦……
寒月虽然认为萧战说得很对，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表示谦虚。别看萧战现在一副豪放的样子，其实寒月早就从司慕那里听说过他的“美名”，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盯上。
不仅是她，弥生和季夏似乎也抱着相同的想法。和平时昏昏欲睡的状态完全不同，弥生摆出了一副极其乖巧的样子，一直保持着甜甜的微笑，脸上还挂着两个小酒窝。
季夏就比较干脆了，直接冷着一张脸，简直就像万年冰山一样，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三人都会对萧战采取这样的态度……寒月和弥生或许仅仅是因为从司慕那里听过这样那样的传闻，但跟随司慕更久的季夏则是因为对联邦的了解。
事实上，虽然联邦从表面看上去是铁板一块，内部却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派系，只是因为外部压力太大，迫使双方无法撕破脸皮，不得不保持紧密合作。
这两个派别分别被称为“纯正派”和“至高派”。
纯正派，宣称人类的绝对正统、排斥一切其他生命形态、主张消灭除人类外的全部其他生命，是联邦目前的主流派别。在战略方面，纯正派奉行大炮巨舰主义，希望集全联邦之力制造出能够横行世界的空中战舰，借此重新夺回大陆的控制权，重返人类昔日的荣光。
可惜的是，由于资源的匮乏，空中战舰的构想还只能存在于理论之中。
至高派则认为仅依靠人类自身的力量无法在末世中生存，还需要学习其他生命形态的技术，以人类文明的延续为最高目的。他们反对大炮巨舰主义，认为它在资源的消耗量和最终收益之间无法形成正比，因此主张放弃建造空中战舰的想法，转而提高单兵作战能力。
以提高单兵能力为目标、融合了智械技术的作战装甲“XOS型强化外骨骼”——也就是寒月常用的那一套，正是至高派目前的最高技术结晶。
而萧战和司慕，刚好分别是纯正派和至高派的代表人物。这一点，寒月和弥生还不知道，但季夏的心里可是明明白白，司慕对她有着特殊的恩情，她当然不会给恩人的对手好脸色看。
萧战既然被司慕称为“老狐狸”，自然不会是那种把心情全写在脸上的人，尽管寒月她们的态度有些问题，他也不可能和这些小辈过不去。眼看就要冷场了，萧战话锋一转，结束了轻松的闲聊，反而讲起正事来。
“虽然尸潮已经结束，但为了安全起见，联邦军准备继续展开调查。假如你们在任务中遇到过什么奇怪的地方，请务必随时和我们取得联系。”
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翻译过来就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们就可以走了”。就算寒月三人评级都达到了A级，已经是联邦的中坚力量，但她们毕竟还年轻，经验太少，因此萧战对她们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
但好巧不巧的是，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寒月还真想起来一个异常之处。
“说到这个，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A级丧尸并不会比普通丧尸更强，反而在智慧方面得到了进化……那他怎么会做出这种近乎自杀一般的袭击呢？”
话一出口，会客室里突然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萧战一改之前闲聊式的表情，双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重新打量着寒月，季夏则是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弥生不露声色，依然保持着甜甜的微笑。
寒月的问题不偏不倚，刚好说中了要点——最低级的丧尸尚且懂得逃跑，智慧与常人无异的A级丧尸怎么会飞蛾扑火呢？
“很好、很好！不愧是司慕最得意的门生。”萧战鼓着掌说道，“我们已经在查这件事了，目前已有的线索指出，这次袭击并不是由区区一只A级丧尸策划的，背后必然另有隐情。假如我猜的不错，尸潮中应该混入了更高级的丧尸，恐怕已经有少量学生遭到了感染。就像你们遇到的那只一样，虽然外表还是人类，但早已变成丧尸的同类了。”
“丧尸……准备混入人类社会？”
寒月被这个大胆的推测吓了一跳。
“准确的说，它们想要颠覆人类社会。”
A级以上的丧尸会变成人形，这应该是被联邦高层封锁起来的消息，原因很简单，为了保持联邦内部秩序的稳定。假设这个消息变得人尽皆知，那么人类就会变得连身边的朋友都无法信任。再加上这次的见闻，寒月脑海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变得清晰了不少。
“这也是联邦军拒绝接纳‘游猎者’的理由吧。”
“没错。”
萧战点头，眼神中包含了更多欣赏的意味。
所谓的游猎者，指的是没有正规编制的小型武装团体的总称，他们活跃在联邦边境及周边地带，承接各种各样的私人委托。虽然他们大多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天天在危险区域摸爬滚打的游猎者们只要能活下来，大多都成了战斗的好手，本该是联邦军重视的对象才对。
然而……却从未有过游猎者被招募进入联邦军的记录。
寒月曾经以为这是因为联邦军自视甚高，不屑与游猎者为伍，今天她终于明白了造成这一现象的真正原因——联邦军无法在不杀死对方的前提下分辨出游猎者中是否有隐藏极深的高级丧尸。游猎者大多都是出身不明的闲散人员，若是真的有丧尸混入其中，并且被招入联邦军，后果不堪设想。
“呼，那个老狐狸，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坐在食堂的座位上，季夏赌气式地把筷子狠狠插进食物里，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不了解联邦高层那些弯弯绕绕的寒月并没有像季夏这样感慨，倒不如说刚刚从萧战手中拿到巨额奖励的她现在心情非常不错，正在悄悄盘算着晚上该怎么骗弥生一起洗澡，继续昨天没完成的运动。
但紧接着，她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睁大了双眼——
季夏把筷子插进食物里，原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发泄情绪，还是为了……吃得更快。她插起一大块年糕一样的食物，直接塞进嘴里，随便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在这样风卷残云一般的攻势下，仅仅10秒钟左右，季夏就把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然后不住地打量寒月和弥生的餐盘。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寒月甚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家伙，不会是还没吃饱吧……
季夏的吃相实在是太夸张了，坐在附近的学生全都望向这边，就连弥生都为之侧目。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中心，双颊微不可察地红了红。
“咳咳！没见过吃饭啊！”
“见过吃饭，但没见过饿死鬼吃饭。”
寒月想都没想，直接张口顶了上去。本以为季夏会像前几次一样顶回来，但她这次却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开始小声嘀咕：
“哼……没听说过能量守恒嘛……”
“听过，怎么啦？”
“诶！？你居然听到了？”
季夏因为不了解寒月的听力水平而吃了个小亏。
“听到啦，然后呢？”
“那个……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异能者嘛……”
“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好啦！我知道啦！你这个不用为能量发愁的暴力女！你们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但我可是还要发电啊！”
啥玩意？
异能者的能力居然是要考虑能量守恒的？
难道不应该是超能力什么的吗？
寒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遭到刷新。
“呃……那是不是吃得越多，储存的能量也越多？”
“……是这样的。”
季夏缩着脖子，头已经快要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那你还是再吃点吧。”
说着，寒月拿出自己的学生卡，推到季夏面前，故意做出一副豪爽的样子，就像是在说“敞开了吃，姐有的是钱”一样。
谁让她刚刚收获了一笔不菲的奖励，家底几乎翻了一倍呢。
季夏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事实上，她在这次任务中的功劳并不比寒月小多少，只是因为萧战老狐狸抠门的很，奖励居然要以学分的方式发放，没有战争学院学生卡的季夏没有办法，只好把她的那份一起转入了寒月的账户。
所以当寒月把学生卡递到她手上时，季夏毫不推辞，直接刷了一份三人份的豪华大餐回来，在寒月和弥生的注视中吃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她放下餐具，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呼~好饱~”
看她这副满足的表情，与其说是为了获取能量不得不多吃，倒不如说是乐在其中吧……寒月一边感慨着“还是弥生好养活”，一边庆幸着还好及时换到了包间。
这也是无奈之举，寒月可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弥生也是一样。所以当她看到季夏端着高度足以把脸遮住的食物回来时，立刻租用了一个单间，把季夏塞了进去。
这个人……上辈子多半是饿死的吧……
“你的吃相还是这么难看啊，季夏。”
“谁！是谁在说话！”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不带感情的机械音，让季夏的脸上瞬间燃起红霞，片刻之后就换成了发怒的表情。她左右张望着，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别看了，我在你对面。”
对面？可是对面坐着的不是寒月吗？
看到季夏朝自己望过来，寒月也开始感到头痛，她可不想背这口黑锅，只好叹了口气，轻触手腕上的通讯器，紧接着，一个全息屏幕投影在餐桌上方。
能够不经允许直接单方面接入这个通讯设备的人，除了司慕之外还能有谁？
看到那招牌式的白色制服和厚重的黑眼圈，季夏顿时没了脾气，一腔怒气没地方发泄，把脸憋得更红了。
“看来你和这两个孩子相处得很愉快嘛，要是让你曾经的战友看到那个被称为‘冷电’的季夏居然露出这么有女子力的表情……”
“你给我闭嘴！”
“胸部也比上午的时候大了两圈，看来伙食也很和你口味嘛。”
“所以说你给我闭嘴啊！”
季夏歇斯底里地大吼，一道紫色的电弧从左手射出，准确地集中寒月左腕的通讯器。在“噼啪”的爆响中，司慕的影像消失不见。
“嘶！”
被波及到的寒月发出一声痛呼。
这种程度的攻击，正常来说是绝对无法击中寒月的，然而她刚刚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自然被打了个正着。要说为什么会这样的……
说来惭愧，寒月刚刚正在观察季夏的胸部，想看看是不是像司慕说的那样大了两圈。虽然因此受到了波及，但她并没有白白被电，最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对通讯装置发泄完怒气之后，季夏敏锐地发现了寒月盯着自己胸部的视线，头上的黑线又加重了几分。她左手被紫色的电弧包围着，对寒月露出和善的笑容：
“请问，你在看什么啊？”
“嗯……在看你的胸部为什么会变大。”
“你也而我适可而……”
“为什么会变大……因为她吃饱了呀。”
“吓？你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做出解答的当然还是司慕，不仅仅是声音，她的影像也紧跟着出现在寒月和季夏的中间，表情和刚刚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简直就像是在说“无事发生”一样。
“啧，我还以为她刚刚吃了什么不得了的食物呢。”
寒月咂咂嘴，露出惋惜的神色。
什么什么？难道寒月是巨乳派的？弥生表示持续关注，悄悄竖起了耳朵。
“这就是我原本的身材啊！才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只是过度使用能力后会把胸部储存的能量消耗掉而已！”
难道能力消耗太大也有错吗？季夏感觉非常委屈。
“唉，可惜了之前的苗条身材，真亏你能带着这么沉的负重执行任务。”
唔，寒月果然还是喜欢苗条的身材啊，笔记笔记。弥生眨眨眼，在心里名为“寒月百科”的小本本上又写下几笔。
“哈？你是想和我再打一架吗？”
季夏左手电光闪烁，整个房间都被映成紫色，齐耳短发在静电的作用下四散飞舞。
“好啊，随时奉陪。”
“我说，你们好吵啊，能不能让我好好把话说完？”
“明明第一个乱讲话的就是你吧，司慕！”
寒月和季夏异口同声地喊道。
“咦，是吗？算了算了，这不是重点，既然你们想直奔主题，那我就直说了。这次联络你们……是有新的委任。”
委任？
听到这样的字眼，寒月和季夏对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先后坐回到座位上。
“很好，我喜欢你们公私分明的性格。那我就直接宣布了：由于人手不足，原‘无垠之雨（InfiniteRain）’小队解散，副队长季夏将正式调离隐秘机动，与弥生、寒月两人组成新的特种作战小队，命名为‘上古以降（FallenfromAncient）’，简称Fa小队，队长为……”
“……弥生。”
特战队的队长怎么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指挥官来做？寒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对这个决定，你们有意见吗？”
“有。”
诶？
寒月不仅有意见，她的意见还很大，但她刚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其他人抢先了。
“哦？难得弥生居然会有意见，说说看？”
司慕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我和寒月搭档半年之久，期间所有任务，无论大小，没有发生过任何失误，因此我不认为有在队伍中增加新的成员的必要。况且在今天的任务中，季夏并不配合我们的行动，我对这一委任的正确性存有疑问。”
弥生很少说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她的呼吸稍微变得急促，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是嘛，你也学会找借口了啊……别这样看着我，我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对你的性格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说了这么多，你只是不想让外人介入你的生活，对吧？”
“……你说得对。”
“很好，那事情就好办了。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你应该能注意到的，可惜现在的你有些失去冷静。想想看，‘上古以降’这个队名，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呢？”
在司慕的诱导下，弥生的大脑开始对这个关键词进行检索，紧接着睁大了双眼……
“上古……？”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季夏和你们一样，也是联邦从休眠仓里挖出来的‘古代人’，她的代号是‘A1’，在你的‘A2’和寒月的‘A3’之前，从各方面来讲都是你们的前辈。”
司慕的话音落定，房间里陷入绝对的安静，不仅是弥生，连寒月和季夏也睁大了双眼，屏住呼吸，互相打量着对方。
啊啊，说的是啊，这样一来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了。寒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无奈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