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着压着,地面则像是在不断地上升,大楼则支撑在天地之间,让天不至于把地面压垮,让地不至于顶穿天空。大楼在天地之间缓慢地移动着,它沉重的像是一个巨人,前进起来却像是个蜗牛。空气被它劈开,阳光被它截断,它像是一个残忍的暴君,肆意破坏着阻拦它的一切。它的肚子里塞满了人,都是被它所咽下的,但人们在它的肚子里,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相反,他们还因里面的舒适而感到满足,并亲切地把这里叫做是他们的“家”。人们有时被吐出来,有时又自己钻回它的肚子里去,在巨人的肠胃里穿行,在巨人的器官里居住。巨人没有感觉,没有情感,只知道向前进,劈开空气,一路移动着向前,每天绕着脚下的球体转一圈,然后在下一天再转一圈。它的支撑是无用的,它的前进是徒劳的。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被肚子里的人类们称作是“家”,即便它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巨人们是群居的,它们总是成群地出现,而它们之间又分有无数个不同的族群,各自分割着,永远不会见面。张彦看中了无数个巨人族群中的一个,又在族群中的几十几百个巨人中挑中了一个。他义无反顾地进了这个巨人的肚子,顺着它的肠胃到了它身体中的某一个器官里头。他没有称这里是“家”的权利,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进了巨人肚子的“访客”。单单是访客,是无法从巨人身上得到永久的满足的,它的作用,这时只是挟着自己前进,为自己劈开空气而已。
张彦站在一间房子的门前,心里开始想起了各样的问题。他原本以为,既然要直接解决问题,就应该直接来找问题的本源。既然是要找问题的本源,他就自然地找到了这个被写上“萧“家名字的房子。但当他走到门前时,才发现所谓的近路,其实是一条远路。一则,自己没有萧家的钥匙,没有钥匙,就得让屋子里的人开门,可是,屋子如果没有人的话,就还是得用上那把他所没有的钥匙;二则,就算屋子里有人,是萧琦,或者是萧琦的父母,情况也不见得有多么的乐观,一个无缘无故消失了七天,一通电话打来也是说着些不明所以的胡话,另两个则同死了一般,听不见看不见似的,像鬼魂一样活着的,前者他倒不算是很怕,但是后者,却足以让他立刻放弃敲门的念头,都不是什么好的选项。
“要不要回去,等那个书店的店长把文字翻译好,再继续找线索呢?”
张彦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走回头的路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浪费了时间,又丢了自己的面子,而所收获的,也只是另外一种不一定会成功的可能性。失去了所有已经的得到的,又要丢一些本身就有的,来追求一个不一定能够得到的东西,这和赌博没有任何的区别,而赌博一旦失败,自己所蒙受的损失恐怕就是那点回报所能弥补的了。
于是,在纠结之下,他还是走到了门前,很郑重地按下了门铃。他静静地等待着回应,心里依旧害怕从们后边飘出来萧琦的父母,然后用他们空洞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后的空气。这样和鬼魂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面孔,他再也不想再见第二次。而幸运的是,同时又不幸的是,门的那边并没有传来一点动静。
计划实施的第一步,张彦就遇到了困难。他现在既没有钥匙,屋子里也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这是件自然而然就能考虑到的事,但他走得太急,脑子太昏,就连这第一步都没有想清楚。他又不禁责怪自己只看见了目标,没有想过其中的过程。不过,现在他倒是想到了方法。
因为偶尔会发现回到家,却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被迫被拦在自己家门口的情况,有些家庭会把自家的钥匙放在门前的鞋盒里,或者是放在门框的上头。虽然他们自认为这是件十分巧妙、十分隐蔽的事,但这却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其中,“小偷”也包含于这个“大家”之中。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会去这么做。把钥匙放在这样看似看不见的地方,有时往往比放自己口袋里要让人安心得多。
他开始在门口摸索了起来。门口放了个鞋盒,他打开鞋盒,并没有发现钥匙;把鞋盒提起来,看一眼盒子的下面,同样没有看见;鞋盒旁就是一块地毯,掀起来一看,同样没有看到;于是站起身,往门框上摸了一把,同样没有摸到。这下,可把张彦难住了。
“难道他们没有放把钥匙在门前的习惯吗?”
他又在门口附近翻了翻,凡是能打开的、能抬起来的,他都翻了个遍,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这样的情况,显然又是张彦所没有预想到的。他这时候便有些乱了阵脚,开始有了“里面的人恰巧没有听见自己按门铃的声音”的错觉,就又往门上敲了两下。但敲上了这两下,张彦就发现了不对。他刚一敲上门,就觉得手似乎有些痛,像是打倒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想,又看了眼门上贴着的“福”字,便突然有了心的想法,便把手往“福”的后面够,很快就摸到了黏在纸背后的那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果然就是钥匙。大概是萧家的人自己也带了钥匙,但又考虑到了钥匙丢了的情况,就放了把钥匙以作备用。有了钥匙,就什么都好办。他用钥匙开了门,很轻松地便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要不是张彦把门打了开来,他估计连自己正站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打开了灯,发现墙壁也都涂成了黑色,而家具也统统消失了。以前,张彦来过这里做过客,他和萧琦在他的卧室里玩,饭点前后则到客厅里看电视,饭点到了,四个人或有时加上个侯宸星五个人坐在一起,身边是涂得雪白的墙壁,说笑着享用美味的晚饭。但看到现在的这副场景,张彦的心中不禁有了感叹,同时,他也对这个家庭所发生的事情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他关上门,连鞋都没有脱,便开始往屋子里走。他想,既然是要知道关于萧琦的事,那就先去萧琦的房间调查一番,便朝着他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