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一片白色，黑色，一片黑色。左边是一片白色，右边是一片黑色，正中间是一条交界线。交界线上摆放着一个类似拼图的物品。不知是其本身的原因，还是被这个奇怪的空间所影响，拼图的左边是一片白色，右边是一片黑色，虽然说是拼图，上面却并没有任何图案，但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个小方块的轮廓，那应该就是一块块拼图吧。
就在这时，视野右侧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枚黑色的方块，说是出现有些不准确，因为那枚方块似乎是被一只手的拇指与食指夹着，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视野里并未出现一只手，而是隐约浮现有一只手的轮廓，或许，那是一只透明的手吧。
透明的手夹着方块慢慢朝拼图中心那靠去，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拼图的中心有一个半白半黑的凹陷处，应该是最后一块拼图的位置。但是手上的方块是黑色的，而拼图中心所缺少的那个方块应该是半白半黑的才对。然而当手上的方块经过交界线上方的瞬间，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穿过交界线上方的方块染上了白色。
视野下移，原本以为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仿佛地面忽然消失了一般，下沉，下落，下坠。耳边清晰地听见方块的碰撞声，视野消失，听觉消失，消失。
……
公元2097年SN系统中枢管理室：
“啊！——”
原本安静躺在椅子上的莫羽突然强烈地晃动着身子，即便古恒用力地按住了莫羽的肩膀，但仍旧止不住莫羽身体的晃动。
“！”
耳机从莫羽头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羽……”
川无律等人担心地朝莫羽望去，距离莫羽戴上耳机到现在只过去了15分钟不到的时间。
“哈——哈——”
仿佛百米竞跑过后一般，莫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怎么样，回忆起来了没？”
古恒急切地抓着莫羽的肩膀。
“川——”
莫羽朝川无律看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好似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脑海中回忆起的记忆忽然一片空白。
“应该记起来的——又忘了。”
莫羽的目光呆滞在半空，原本想对川无律说的话语却也像泡沫一般被风吹破。
“记起来却又忘了？你再好好想想，应该有的才对，关于因果律的线索。你必须给我想起来！”
古恒双手摇晃着莫羽的肩膀，眼神焦急地瞪着莫羽，仿佛恨不得钻进莫羽的内心将那份记忆扒开来一般。
“一瞬间，全部，忘了。不该忘记的，全部，忘记了。”
莫羽神情恍惚地断断续续说着。眼角滑落了一道泪痕，但无论如何回忆，也寻找不到泪水所蕴含的理由与意义。
“怎么会？”
古恒放开了莫羽，后退了一步，绝望的神色逐渐爬上脸庞。
“界！”
就在这时，四日夕朝泽木界大声说道。泽木界也瞬间理解了四日夕想要传达的意思，然而就在两人刚要朝莫羽那冲去的瞬间——
“不准动！”
古恒突然大声地说道。黑衣女子迟疑了一秒，朝泽木界与四日夕分别开了一枪，但似乎黑衣女子有些心不在焉，子弹并未击中两人的要害，泽木界左腿上中了一枪，失去平衡后跪倒在了地上，四日夕右手臂被子弹擦伤，虽然右腿刚才中了古恒一枪，但还是强忍着疼痛，站在了原地。见两人停在了原地后，黑衣女子有些失神地看向情绪激动的古恒，那是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被绝望所支配的面容。
“还有机会，对，只要再让他回忆一次就行。再回忆一次的话，他一定会想起来的。”
就在古恒朝地上的耳机伸出手时，背后的那个漆黑板块的侧面上恰好布满了红色的光点，并随即向四周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同时两侧的黑箱也发出嗡嗡的声响。
“发生什么了！”
泽木界右手遮挡着刺眼的红光。
“……终于好了是吗。醒来吧，雨令。”
古恒转过身，低头看着躺在冬眠装置里的那名女生，激动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了下来，放在玻璃罩上的右手仿佛是要抚摸女生睡脸一般温柔。与此同时，女生所躺着的床面也开始浮现出红色的光芒。红光持续了约10秒钟后，板块侧面上的红色光点开始逐渐熄灭，冬眠装置床面上的红光开始朝女生后脑勺收束。黑箱的嗡嗡声停下来了，耀眼的红光也消失了，当众人勉强睁开眼睛朝冬眠装置那看去时——
“午睡都如此不让人安宁，真是喧嚣啊，人类。”
冬眠装置的玻璃罩被收回两侧的间隙中，女生坐起身来，红色的双眸不屑地看向众人。
“如果打扰到您的午睡，我深感抱歉。”
古恒左脚跪在地上，弯腰低着头，将手枪放到地上后，右手恭敬地伸向了那名女生。女生余光瞟了眼古恒放在地上的那把黑色手枪后，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放在了古恒的右手心上。
漆黑的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幽蓝色晚礼服的花边卷起无数深紫色的花瓣，扬起的鲜红长发慢慢落下，掩盖住了女生后颈上的一个六边形的白色金属片。女生走下冬眠装置后，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古恒也从地面上站起，同时拾起了黑色手枪，转过身后，目光看向了泽木界等人。
……
弥漫在SN总部一楼的浓烟中，走出来了一名身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生。男生走到电梯旁，发现电梯似乎停止了运作。男生于是在电梯门外的按键盘上仿佛输出密码一般，按下了几个楼层号后，按键盘突然自己弹开了，在按键盘的背后出现了一个识别感应区，男生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标有“SN”字样的磁卡，并将其放置在识别感应区后，电梯门突然自动打开了。
男生走进电梯内后并没有按下任何楼层号，而是将那张磁卡插入了电梯内侧按键盘旁边的一个卡槽内，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可以隐约看见男生左侧脸上的一个红色十字纹案，以及男生嘴角那微微扬起的笑意。
……
“喂，喂，她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复活了？”
泽木界吃惊地抬头望着那名红发女生，同时试图忍着左腿的疼痛站起身来。
“羽……”
川无律奋力地想要站起，但按压着自己的黑衣女子却丝毫没有减弱力道的意思。虽然莫羽似乎恢复记忆失败了，但从他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川无律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在莫羽的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关于自己的记忆这一事实。知道这点就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莫羽。
四日夕担心地看着神志有些恍惚的莫羽，但更加令她在意的是那名红发女生的眼神，准确来说是令四日夕感到害怕，因为蕴含在那双红色眼眸中的是一副居高临下，俯视草芥般的视线，而当那名女生看向自己的时候，四日夕甚至感受到了仿佛内心的一切想法都被看穿的错觉。
“啊呜——”
正当四日夕等人被那名女生的眼神所震慑住的下一秒，那名女生却非常困倦般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原本威严四射的姿态瞬间全无。
“复活？你指的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吗？她已经死了，只不过身体暂时被我使用罢了。”
“你是谁？”
川无律眼神警惕地盯着那名女生。
“人类的分析理解能力就这么差吗？我是管理SN系统中央量子计算机的AI，这样表述你们应该听得懂吧。”
女生非常自傲地俯视着川无律。就在这时，古恒侧过身朝女生温柔地说道。
“欢迎回来，雨令，我一直都在想你。”
“雨令？这个身体原本持有者的名字是吗。”
“不，这就是你的名字，雨令。没事，再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能让你真正地复活。”
古恒试图抚摸女生的侧脸，然而就在左手快要触碰到女生的脸颊时，女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后朝古恒说道。
“能把你手上的枪借我用一下吗？”
“当然。”
古恒没有多想，将黑色手枪呈递给了女生。女生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地接过了手枪。泽木界见女生将食指贴在了扳机上，以为她要朝四日夕等人开枪，就在这时，泽木界余光注意到了不远处地上被自己丢弃的手枪。正当泽木界打算朝那把手枪伸手的下一秒——
“磅！——磅！磅！”
“骗子。”
女生表情毫无起伏地看着眼前的古恒，古恒震惊而又痛苦地看着红发女生，胸前逐渐扩散开来的血迹毫不留情地宣告着中了三枪的事实。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古恒向后退去，靠在了办公桌边，无法呼吸的压迫感让古恒的视线开始模糊，然而模糊的视线里还是可以看见那把朝着自己的黑色手枪，枪口的硝烟还未消散。
“为——什么？雨令，好不容易再次见到。我知道了，你是怪我——来得太迟了——对吧？”
古恒右手用力捂着中弹的胸口，看向女生的脸上却还是挂着微笑。
“很遗憾，我不是雨令。”
女生语气冰冷地回答道。
“呜呃——”
古恒吐出了一口鲜血，艰难地转过身后，看向了双眸颤抖不已的黑衣女子。
“保护好雨令。”
古恒说完，闭上了双眼，侧倒在了地上，上衣内口袋里滑出来一只外壳透明的钢笔，滚落在了地上，透明的外壳内部是一根不含任何墨水的芯管。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古恒，莫羽原本无神的双眸中逐渐浮现出了些许光芒。
“恒！——”
黑衣女子痛苦地大声叫喊。由于古恒的要求，黑衣女子之前从没有亲口叫过古恒的名，这是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银白色的枪口颤抖地对准着红发女生。
“有防弹膜在，你是打不中我的。而且古恒不是要你保护我吗，难道你想违反古恒的命令吗？”
黑衣女子不甘地一把撤下了银白色手枪，被愤怒所充斥的双眼强忍着瞥向一旁的地面。见黑衣女子没有反抗之意后，女生走到了莫羽旁边，右手将手枪丢至身后，掂起莫羽的下巴，同时将脸凑到莫羽眼前，仿佛观察商品一般注视着莫羽的眼睛。
“你——就是莫羽？”
“你想干什么？”
虽然对方是AI，但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庞还是不禁让莫羽内心有些紧张，但即便如此，莫羽也不可能对眼前这名女生抱有哪怕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同时直觉告诉莫羽，眼前的这名女生非常危险。然而就在莫羽准备推开女生的时候——
“磅！”
子弹打在了防弹膜上。
“这个角度也不行吗？”
泽木界艰难地站起身，右手握着的黑色手枪瞄准着那名女生。
“想死是吗？”
女生朝泽木界蔑视地瞥了一眼，伸出了左手食指指向了泽木界。泽木界右侧墙壁上的一小块金属片朝旁边移去，一个圆形枪口探出头来，瞄准了泽木界。
躲不开，结束了。那一瞬间，泽木界脑海里面只出现了这两个想法，试图躲闪的身体也因右腿传来的一阵痛感僵在了原地。
“开枪。”
女生话音刚落，宛如冲锋枪一般，枪口处射出了无数发子弹。然而——泽木界并没有中弹，严格来说，只是被子弹所擦伤。枪口还在射出子弹，但并未打在泽木界身上，而是打在了挡在泽木界前面的四日夕的身上。
枪声停了，枪口处没再射出子弹，只有几缕硝烟弥漫在枪口。
“为什么？”
泽木界双手颤抖地接住了失去平衡后倾的四日夕。四日夕为什么出现在了泽木界前面？因为四日夕忍着腿上的伤痛跑了过来；为什么四日夕为泽木界挡下了子弹？因为四日夕不想泽木界死去；为什么四日夕愿意牺牲自己？因为四日夕不想再牺牲他人；为什么四日夕要露出这副表情——
“……起，界。”
四日夕闭上了双眼，被泽木界紧紧抱在了怀里。一滴滴的眼泪仿佛在为其哭泣一般，滴落在四日夕的脸颊上。
莫羽望着闭上了双眼的四日夕，仿佛从悬崖上摔下的空虚感激发了随之而来的愤怒。
“雨令！”
莫羽右手用力握拳朝红发女生打去。然而——右拳被女生左手轻易地接住了。
“怎么可能？”
正当莫羽还在惊讶于女生那奇怪的力气时——
“啊！——”
女生左手用力，莫羽的右手瞬间被拌成一个扭曲的角度。女生松开了左手，若无其事地看着莫羽痛苦的样子。
“羽！——放开我！”
川无律奋力地挣扎，虽然仍被黑衣女子按压着双手，但隐约感觉到黑衣女子手上的力度有所减弱。
“这就是没有意识限制的人类身体的力量是吗。”
红发女生活动了一下左手五指后，眼神警惕地看向了头顶的天花板，严格来说是警惕地注意着天花板上方的脚步声。而且刚才之所以停下朝泽木界的开枪，并非是因为四日夕挡在了他前面，而是因为天花板上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女生有些在意。
“咔——”
伴随着一阵摩擦声，之前办公室位置处的一块圆形天花板移进了墙边的缝隙里，一名白衣黑裤的男生从上方的办公室跳了下来，落在了圆台下方的一块空地上，作为缓冲，正单脚蹲在地面上。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朝其看去。
“我来得——应该不算晚——吧。”
男生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身来，七分黑三分白的头发微微飘动，侧脸上赫然醒目的红色十字纹案下，诡异的笑意挂在嘴边。
“真伪司？”
川无律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还一脸轻松的真伪司。黑衣女子眼神稍许茫然地瞥视着真伪司，没有说什么。
“我想想，应该是严天宇把四日夕杀了，然后古恒把严天宇杀了，最后泽木界把古恒杀了，对不对？”
真伪司扫视了一下情况后，自顾自地做着毫无逻辑的推理，并朝那名红发女生问道。
“你开玩笑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差劲啊，小丑。”
女生不屑地俯视着真伪司。
“听你的口气，难道是那个管理SN系统的AI？如果是的话，这身晚礼服还真是不怎么配你，呵呵。”
听到真伪司的嘲讽，女生不快地眉间出现了几道皱纹。
“……这不过是这个身体原持有者的审美，名字似乎是叫雨令。既然用了人类的身体，那我暂时还是借用一下她的名字吧。”
“雨令是吗？如果你叫我司的话，我也不会介意叫你雨令的。”
就这样，真伪司与雨令你一句我一句地做着毫无营养的交谈。就在这时，忍着右手疼痛的莫羽朝下方的真伪司问道。
“真伪司，你和她们是一伙的吗？”
真伪司朝雨令与黑衣女子各瞟了一眼后，余光注意到了古恒身旁地上的那只外壳透明的钢笔，随后看向了雨令。
“……这就要看情况了。你说对吧，雨令。”
“真亏你敢回来，叛徒。”
雨令语气有些生气地说道。
“但从结果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不是吗？27号组织被一网打尽，限制你的古恒如今也死了，你想要的意识组件也在你的面前，一切的因果仿佛为你量身定制一般，而且你还获得了肉身。我那一小点的叛逆你就当做是命运的安排吧。对了，羽，你恢复记忆了吗？”
真伪司不急不慢地走上悬浮着的弧形台阶，目光瞥向莫羽。
“他恢复之后又全忘了。”
雨令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只外壳透明的钢笔。
“那应该就是提取意识组件的东西吧。”
真伪司走上了圆台。
“羽！快逃！”
在川无律的大声提醒下，莫羽同时也下意识地起身准备朝圆台下方跑去，然而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雨令抓住按在了办公桌上。
莫羽侧着脸朝真伪司问道。
“这就是你的目的是吗。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要帮我？”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需要做的事情，而你也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到的这里不是吗？”
真伪司表情平静地说道。
雨令将钢笔的笔帽摘下，出现在那里的并非钢笔的笔头，而是一根纤细的针管。雨令右手握着钢笔，用力地将其插进了莫羽右侧的太阳穴，透明的液体逐渐流进了芯管内。
原本试图挣扎的莫羽渐渐失去了手脚的知觉，眼前的视野也开始有些摇晃，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当时五月跟自己说的话——
“你的意识组件和大脑内的神经融合在了一起，如果强行剔除的话，你可能会死。”
听觉在逐渐消失，但隐约听见了某人大声的呼喊。
“羽！——”
川无律咬紧嘴角，用力转过身，左手腕发出脱臼的声响，黑衣女子这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川无律的双手挣脱了束缚，右手手肘朝黑衣女子右脸一记重击后，起身朝莫羽那跑去。雨令注意到朝这冲来的川无律，正准备命令墙边的枪口朝她开枪时——
“磅！”
一发斜射过来的子弹从川无律面前掠过，川无律朝开枪的方向看去，微笑着的真伪司正拿着一把黑色手枪对着自己。
“如果是连枪都不拿的你，或许我这种小角色也能轻易打赢你哦。”
川无律余光瞥见了被自己遗忘在身后地上的那把蓝色手枪，正当打算转身时，脸旁再次掠过一发子弹。川无律眼神充满敌意地看向真伪司，然而真伪司并没多太在意川无律的眼神，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
“没看见别人在忙吗？学学我，在一旁安静地看一会儿。”
就在川无律与真伪司僵持的时候，钢笔的芯管内已经注满了透明的液体。雨令于是放开了莫羽，右手拔下了钢笔，眼神有些激动地盯着芯管内的液体。
失去意识的莫羽倒在了地上。真伪司放下了枪，川无律赶紧跑到了莫羽身边，但无论如何摇晃莫羽的肩膀，莫羽都没有睁开眼睛。川无律颤抖地将右手放在莫羽的鼻翼处——没有呼吸。
“27号组织的首领也死了，这个社会上已经没有可以和我抗衡的人了。”
雨令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莫羽，嘴角露出了略带邪气的笑意。但她的话语却不禁引起了真伪司的注意。
“拿到意识组件反而开始不清醒了吗？27号组织的首领可是古恒哦。”
“古恒？人类的思考能力就停留在这种程度是吗？27号组织的真正首领是莫羽，而且我手上有证据。”
嘲讽雨令的真伪司，却被雨令回了句嘲讽。
“莫羽是27号组织首领？”
抱着四日夕的泽木界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雨令。
见雨令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真伪司原本非常轻佻的眼神中也不禁浮现出些许认真的神色，但还是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确定你口中的证据不是刚睡醒的白日梦？”
“那我就给无知的你看下证据吧。”
雨令左手食指在空中轻轻向上一划，一张包含有许多文件夹的窗口投影在了办公桌的上方，雨令随后点开了其中一个文件夹中的一个视频文件。出现在投影里的是几天前27号组织首领二七向SN总部公开宣战的视频。
“这是从莫羽的电脑中窃取到的。这就是证据。”
视频中的内容确实和二七那天公开宣战的内容一模一样。
“呵呵，咳咳，抱歉。我还以为是什么，这不就是当时的录像吗？”
雨令没有在意真伪司的笑声，关闭了视频，打开了视频文件的属性，并将光标放在了更新时间一栏。
“最后一次更新时间，严格来说是窃取文件的时间，是6月13号，而公开宣战的时间是6月14号。也就是说这个视频在公开宣战前就已经被制作好了。不过以人类那愚笨的分析能力，似乎看不出那个直播其实是事先准备好的视频是吗。”
雨令胸有成竹地说道。
“篡改更新时间这种有趣的行为——估计无聊的你应该是不会做的。但你要如何证明这是莫羽电脑里面的？”
真伪司直视着雨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雨令到目前为止的分析都很有道理，但真伪司清楚，唯独这个问题，雨令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准确来说，根本不存在答案。因为这个视频不可能来自莫羽的电脑。
“……人类很喜欢装傻是吗。窃取莫羽电脑里资料的不就是你吗？”
雨令不屑地瞥视着真伪司，真伪司眼神略带疑惑地看了雨令几眼后，捧着肚子，忍不住弯腰笑出了声。
“哈哈——抱歉。管理SN系统的AI也会分析错误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逻辑哪里出了问题，但你还是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比较好，呵呵。”
真伪司的笑姿有些夸张。雨令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厌恶。
“变成真的小丑了是吗。不是古恒叫你去窃取莫羽电脑里关于27号组织的资料吗？”
“你弄错的地方是这个是吗。嘛，就当作是让我笑得这么开心的回报，我来告诉你真正的情况吧。这个视频是古恒制作的，为了日后将反叛的罪名扣在莫羽头上，古恒让我找机会将视频的拷贝放进莫羽的电脑里。但我并没有这么做，现在那份视频的拷贝都还存放在我的手机里。这样你应该了解到自己的逻辑错误了吧。”
正当真伪司以为雨令会突然非常萌地说声“对不起，是我弄错了”，然后朝自己点头道歉的下一秒——
雨令朝真伪司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6月13日，下午6点45分到7点03分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面对雨令锐利的眼神，真伪司没怎么多想，非常自然地回答道。
“我在SN特别调查科一科的办公室里。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坚持你那错误的逻辑吗？”
“呵。”
雨令轻声笑道，左手食指在空中横向一划，办公桌上方投影出了一段录像。
双眸有些失神的川无律余光不经意间瞟到了投影中的录像。虽然录像中的并非实际的房间，而是类似三维构图，到处布满了网格线，但作为一直监视着莫羽的川无律，还是立即看出了录像所拍摄的地点——莫羽的家中。在录像的右下角标有视频时间，起始时间为6点45分，终止时间为7点03分。
雨令左手打了个响指后，录像中的三维网格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房间内部，同时原本没有任何人在的玄关处，也出现了身上似乎披着什么的真伪司的身影。
“这就是你当时穿着屏蔽服潜入莫羽家中窃取电脑资料的录像。怎么样？知道逻辑错误的是谁了吧，小丑。”
真伪司疑惑而又震惊地看着录像中，自己将莫羽电脑中的资料拷贝进自己手机里的过程，不禁有些感到语塞。作为管理SN系统的AI，窥探市民家中的录像以及知道屏蔽服的破解方法都并非难事，录像看上去应该也不是伪造的。但是——
就在真伪司感到脑内的思绪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之前赌场里，莫羽向自己问到一半的话——
“那个，昨晚……”
这么看来，当时莫羽想说的很可能就是这件事。但真伪司同时也非常清楚，自己当时不可能出现在莫羽的家中——因为自己当时正和西川进守待在SN特别调查科一科的办公室里。
“我不可能出现在莫羽的家中，我当时正和进守待在SN特别调查科一科的办公室里。”
虽然真伪司说出了非常纯粹的事实，但不知为何，越看着录像中的自己，内心的动摇就越发扩散开来。虽然真伪司可能不知道，但在雨令眼里，真伪司此时内心的紧张已经隐约暴露在了表情上。
“西川进守？他已经死了，你莫非想拿死人作证？”
“死了？”
不知为何，真伪司感到有些奇怪，感到思绪有些奇怪，逻辑有些奇怪，或者说这一切的一切——对，这一切的因果非常奇怪。真伪司的余光不经意间瞟到了倒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古恒，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能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矛盾吧。但是他也死了，也死了？也？
“呃，啊！——”
突然，真伪司的左眼处传来仿佛快要迸裂开来的剧痛，真伪司左手用力捂住左眼，但疼痛感却丝毫不减。
“怎样，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了吗？人类。”
雨令得意洋洋地瞥视着真伪司。虽然川无律一开始也以为真伪司在无病呻吟，但真伪司那痛苦的表情川无律还是第一次见。但即便现在知道了27号组织的首领其实是莫羽，对于川无律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啊！——”
左眼处的痛感逐渐汇聚在一点后，宛如一条细蛇，迅速朝大脑深处蔓延，将纷繁复杂的思绪、记忆交缠在一起，瞬间，大脑深处传来一道仿佛神经被拉断的强烈痛感。下一秒，所有的痛感全部消失了，宛如刚才所经受的痛感都是虚假的一般。
真伪司试着睁开左眼，并未感到任何疼痛，视力似乎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当真伪司尝试理清脑海里关于6月13日那天的思绪时，却察觉到了一个令他震惊到背脊发凉的情况——当自己试着回忆6月13日下午6点45分到7点03分的那段记忆时，出现在脑海里的并非自己待在SN特别调查科一科办公室的景象，而是——自己潜进莫羽家中窃取电脑资料的景象。也就是说——
“记忆被篡改了？”
低着头的真伪司惊讶地自言自语道，随即抬头眼神警惕地朝雨令问道。
“你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
“你难道想把你那愚蠢的逻辑错误归在我身上吗？无知也要有个限度，人类。”
雨令语气中透露着轻蔑，虽然真伪司的眼神出奇的认真，但在雨令的眼中，那也不过是人类固执的一种表现罢了。毕竟身为管理SN系统的AI，自己可是掌管着整座城市的信息，在逻辑分析上，自己握有绝对的优势，不可能会出现逻辑错误。
“难道不是你篡改了我脑海里的记忆吗？”
“篡改？人类原来真的会做白日梦啊。也是，如果我能篡改他人的记忆那该多好，那样的话，渺小的人类就再也不用被欲望所束缚。但很可惜，我并做不到——不过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记起来了窃取资料的事情，那这番毫无意义的争辩也就此打住吧。毕竟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雨令说完，目光略显沉醉地看着手中的那支钢笔芯管内的透明液体——从莫羽脑内提取出的意识组件。
虽然以前从古恒那里听说，管理SN系统的AI，也就是现在的雨令，是具有说谎能力的，但从刚才雨令的语气以及说辞判断，雨令说谎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如果雨令真的能篡改他人记忆的话，这个社会早就乱套了。同时还有一个信息可以证明这点，那就是我还能察觉到记忆被篡改的这一事实，因为如果真的是被“篡改”的话，应该是无法察觉“被篡改”的这一事实，不然就毫无意义了。真伪司在内心如此思考到。
“莫羽不可能是27号组织的首领！因为二七他，二七他一开始发给我的邮件可是……”
泽木界低着头，眼神有些出神地望着一旁的地面，抱着四日夕的双手有些颤抖，表情中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恐惧。
真伪司瞥了泽木界一眼，以为他是由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内心有所崩溃，因此没太在意。川无律则一脸自责地跪倒在紧闭双眼的莫羽身旁，刘海垂落下的阴影静静地覆盖在失去光泽的双眸之上。
“等一下。”
正当雨令准备将那只钢笔刺进自己的太阳穴时，听到了一句有些轻佻的声音。真伪司直起身子，小丑般诡异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
“又变回小丑了是吗。”
雨令不屑地看向真伪司。
“我帮你得到了意识组件，你是不是也应该按照约定，告诉我因果律武器的真相？”
真伪司没有在意雨令对自己的嘲讽，眼神锐利但不失兴致地注视着雨令。
“帮我？这难道不是我自己得到的吗？不过我现在心情好，还是勉为其难告诉你这只无知的小丑吧。”
“嗯——还请。”
真伪司眯着眼微笑道。
“……虽然无法擅自决定他人收到的SN，但古恒已死的现在，我可以随意更改SN的拟定基准，也就是说，我可以让所有人的行动都遵照我想要的基准。我控制了这个社会的‘果’，从而间接控制了这个社会的‘因’。SN系统本身就是因果律武器，这就是真相。”
“……”
真伪司嘴角的笑意有些收敛，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雨令高傲地看着真伪司，见其默不作声，以为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惊得说不出话的下一秒——
“……未来是不能预测的。这句话你怎么解释？”
“……‘论文’上的那句话是吗。那不过是单纯的座右铭，并没有任何深意。”
“原来如此，身为管理SN系统的AI，藐视人类的你，也无法解答这句话是吗。”
真伪司的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右手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球。
“你想干——”
没等雨令说完，真伪司松开了右手，黑色的金属球掉落下去，在与地面碰撞的一瞬间，金属球均等地裂开为上下两半，伴随着呜的一声电子音，从中间的裂缝处瞬间水平扩散出一圈黄色的波纹，波纹一直向周围展开，碰到墙壁后消散开去。
办公桌上的虚拟操作面板影像出现不稳定的晃动，飘散在空气中的幽蓝色粒子也逐渐消失不见。雨令试图朝真伪司伸出左手，将墙壁上的枪口瞄准真伪司，但左手却突然不听使唤，微微颤动着。忽然，雨令感到视野有些闪动，就在这时，右手的知觉也突然消失了一秒，那只钢笔从雨令手中滑落——被跑上前来的真伪司用左手接住。
“把意识组件还给我！”
雨令生气而焦急地朝真伪司命令道。
“你并未能告诉我真正的因果律武器，因此交易不成立，这个意识组件就暂时交由我保管吧。”
真伪司抬起头，朝雨令露出了一个笑脸。
“抓住他！”
雨令大声朝愣在原地的黑衣女子说道。
“真的好吗？我可能会一不小心把这只钢笔摔碎在地哦。”
真伪司一边举着钢笔威胁着雨令，一边朝莫羽那边退去。黑衣女子有所犹豫，没有行动。雨令愤怒地看着真伪司，但却无能为力，手脚的知觉都还没有恢复。
退到莫羽旁边的真伪司右手抓住莫羽的左手臂，拖着他朝后方退去。就在这时，低着头的川无律握住了莫羽的右手。
“不要带走羽。”
脑袋微低双眼无神的川无律，声音低沉地说道。真伪司瞟了川无律一眼——
“是吗。”
随后朝川无律腹部踢了一脚，川无律表情痛苦地右手捂住腹部，或许是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痛感，川无律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眸中闪现出几丝光芒。真伪司拖着莫羽走下台阶，来到了墙边。
“你无路可逃的，唯一的出口只有我站着的这个升降台。”
“真的吗？”
真伪司刚一说完，身旁的墙壁瞬间爆炸出一个大洞，一阵强风涌进了房间内。雨令吃惊地望着眼前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真伪司什么也没有做，墙壁应该是从外面被炸开的。强风逐渐退去，一辆舱门敞开的直升机出现在了破开的墙壁外，真伪司顺势把莫羽丢上了直升机的座舱内，一样东西从莫羽的裤子口袋里滑出，掉落在了直升机座舱内的地板上。
27号组织那边有直升机这点，雨令还是知道的，但这层的墙壁可是有量子屏障加固的，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忽然，雨令注意到了地面上的那个黑色金属球，一股怒火顿时涌上心头，愤怒地朝真伪司叫道。
“真伪司！”
真伪司跳进直升机的座舱内，转过身来笑着看向雨令。
“原来你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人名字是吗，拜拜。”
宛如小丑为观众的送行，真伪司朝雨令挥了挥手后，直升机朝着远方驶去。
“羽……”
强风吹拂着额前天蓝色的刘海，嘴边的话语随风逝去。
真伪司合上舱门后，余光注意到了莫羽身旁地板上的一样东西，于是将其拾起——那是一枚非常精致的手制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