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不晓得自己怎么会突然打喷嚏,神女是感觉不到冷或是热的,甚至永远不会生病。但就在刚刚她打了自诞生几十年以来的第一记喷嚏,要不是周边的情况诡异,而且窜着危险的气息,她早就拿纸笔把这独特的经历记录下来了。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苦苦追寻的爱人,如今就在她身边……
「神女。」这是克里斯第一次主动喊她,让伊莲的红眼睛顿时跃上星星般的光采。「清醒。」
光采迅速消失,伊莲嘟起嘴巴不满的抗议:
「你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还叫得那么生疏?」
「……」克里斯叹了口气,这次选择配合她:「伊莲?」
但是神女并没有因此开心起来。
「不是这个名字!」她继续抗议:「每个神女都有她真正的名字,但是因为名字能够代表的意义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们神女约法三章,凡是临到毁灭的时候,才会将我们真正的名字告诉即将在毁灭中陨落的人们……而我,太爱你了,还没开始毁灭任何一区,我就把我真正的名字告诉你,结果……你忘了?」
伊莲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忧伤,甚至看着克里斯的神情充满绝望。
「……」克里斯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准备哭出来的女孩。
幸好,伊莲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坚强:
「没关系的,记忆总有一天会恢复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那天。」
「……嗯。」克里斯表现得很敷衍,但他很快把话题转了开来:「这些,雾?」
「啊……」
经克里斯这么一提醒,伊莲才想起来他们被困在浓雾之中,浓雾时不时窜出忽隐忽现的人影,就像是鬼魂徘徊在其中,跟他们一样也被困在巨大的浓雾牢笼里,试了很多方法仍然无法驱散这片浓雾。
伊莲也使用了体内强大的净化之力,但是完全没有用。
她隐约觉得,这片浓雾的主人,力量完全在她之上,甚至比她高出许多倍……
她不知道浓雾的主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困在这里,一方面想要知道理由,一方面又害怕接收到真相,毕竟她所在意的人也被困于其中。
她可以允许自己受伤,但是克里斯……不,她绝对不允许!
「哎呀哎呀,两位可安好?」
突然间,他们面前的浓雾窜出巨大的金黄色蛇眼,瞳孔竖得就跟杆子一样梃直,直直望进了克里斯与伊莲的眼眸里。
克里斯和伊莲都没有被牠蕴藏在眼中的威胁打倒,两人都一脸平静地望着牠。
不,正确说法应该是,克里斯面无表情看着蛇的黄色眼珠,伊莲则是好奇地对牠眨了眨眼睛,然后问出这个问题:
「妳是……蛇吗?」
蛇的左眼上似乎蹦出了青筋,有些恼羞成怒地说着:
「我当然是蛇!而且还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恐怖、最有威严的蛇了!芙伊丝看到我都对我表现出浓厚的爱意,所以我就提议把你们两个抓起来,关进我制造的浓雾里头,让你们可以好好跟我的芙伊丝宝贝玩!」
「……」克里斯毫不犹豫对她说的话翻了一记白眼,巨蛇更生气了:
「你……!不要以为你受不到我的威压影响,或者是长了张帅气的脸蛋,我就不敢对你做什么哦!海拉我虽然不是罪神中最强的,但是也很凶,三两下就可以把你们撕成碎片,然后……」
「不行!」伊莲气鼓鼓地说着:「妳能伤害我,但妳不能把小里撕成碎片!」
「哦?看来这个小男孩对妳来说很重要?」巨蛇发出嘶嘶的声响,似乎也对克里斯提起兴趣了:「刚好,我最讨厌的就是男孩子了,我更有理由把他撕成碎片!」虽然兴趣的点不一样就是了。
「不行!小里这么好看的人,妳忍心把他撕成碎片吗?」
「男生哪里好看?每个都长一样还浑身汗臭味,我最讨厌了!我若要复活一个人,只会选女生,永远不会选男生!」
「小里不臭,小里也长得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他是世界上最棒的!」
「我家芙伊丝才是世界上最棒!」
「……」
克里斯无言地看着神女跟巨蛇较劲起了无聊的话题,他突然很希望这个时候伯特能冲进来,代替他要她们闭上嘴巴,可惜眼下情况只能靠自己夺回耳根清静了。
「妳们……」
克里斯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另一道稚嫩的女童音率先传了过来:
「海拉,闭嘴,吵死了。」
「噫!」
被吓到的巨蛇忽然缩回去浓雾里头,接着从雾中走出一名娇小的红发少女。但是她在距离浓雾不远的地方就停下来了,因此跟她还有段距离的伊莲和克里斯无法看清她的长相,只是这名小女孩似乎也对他们不抱任何兴趣就是了。
「芙伊丝……妳生气了吗?」
突然出现的第四名少女让伊莲瞪大了眼睛,克里斯显少有表情的俊美脸蛋也反常地出现微微惊讶的表情。
这名少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不,他们不该对此表示疑惑的,毕竟能够进来浓雾的,不是被绑架的人质,就是操控这些浓雾的「主人」了。
少女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抓起部份发丝绑成两条马尾;一双亮丽的紫色眼眸,只是现在似乎因为担心惹到红发女孩而显露出担忧的神色;身上是一件露肩的黑色及膝佯装,可爱的蕾丝点缀在裙摆上;白皙的大腿套在一双干净的白色靴子里,因配合着芙伊丝的身高而蹲了下来,将一双真诚的眼睛停驻在小女孩的脸上。
小女孩就跟克里斯一样是个面瘫,甚至还是毒舌属性,不过还是带着孩童的韵味:
「生气了,海拉是幼稚鬼。」
「对不起嘛,我只是想要宣传芙伊丝的美好……」
「不用宣传。」芙伊丝冷淡说着,接着看向了克里斯以及伊莲:「反正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了。」
「咦?小芙伊丝难道妳真的要……」
「嗯,这也是上级的命令。」
※
迪诺昨晚并没有睡好。
他也没做任何梦,没有梦到大量的时钟,没有梦到把自己赶出时之间的银发男子,更没有梦到躺在一堆时钟里头的那个人……
然而,就是因为没有做梦,反倒让迪诺不安彷徨起来。
每晚睡觉前,他都希望能透过梦境与泰姆──与他的父亲沟通,但是愈是这样渴望,做梦的机会愈是变小了,甚至梦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梦,像是幼年版的狄亚斯快乐地追着小松鼠跑,而他跟在他后面一起哄堂大笑……
这些梦都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可以跟泰姆心灵连结上的梦。
然而,自从被银发男子从梦中赶出来后,迪诺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丧神事件真的造成他很大的创伤吗?
之后的旅程,是不是该考虑练习杀一些小魔物,从中取得泪之结晶帮助泰姆恢复力量呢?
就在迪诺坐在旅店一楼大厅思考着这些问题时,狄亚斯蹦蹦跳跳从三楼的房间下来了,肩上扛着一袋圆滚滚的包伏,一把扑到迪诺坐着的位置前,两只手臂朝着桌面用力一拍。
「砰」!
「哇!什、什么?」顺利把神游的迪诺唤了回来,还来不及生气,这名金发蓝眸的漂亮少年就对他兴奋说道:
「昨天罗德和我说话了!」
迪诺知道现在不能再沮丧下去了,赶忙也换上兴奋的神色说道:
「真的吗?罗德?你的契约神?」
「对啊!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狄,我没死,我只是睡着了,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调皮捣蛋?』天啊!罗德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听说他是歌唱之神,难怪我也会继承他的歌喉!」
「呃,事实上你的歌……」
「总而言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罗德还告诉我,我们可以去哪里找到克里斯以及伊莲。虽然距离多姆王国有些遥远,不过传送魔法就是为了此事而存在的,对吗?只要确认地点,我们就可以……」
「事实上,我也猜到克里斯他们被抓去哪里了。」伯特也从三楼房间走了下来,当他靠近他们时,他们一致发现他的蓝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来他昨天晚上也不是睡得很好。「只是那地方比我想像得还要危险,而且现在还得随时跟总部回报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所以我无法保证队伍目前的战力是否可以胜任,米格或许不会让我们这么做。」
「这个你不用担心。」狄亚斯说:「米格不是都很喜欢看我们去送死?」
伯特忍不住笑了:「但是那位罪神的筹码是我们必须『接下』某个东西。这个『东西』我想了很久,既然是罪神那方提出来的,那一定得要符合那位罪神的胃口以及她的特点。」他接着殓起了笑容,让人明白接下来说的话将相当严肃。「你们都看到那位壮汉短时间内发现的变化了吧?也知道只有罪神有办法操控人类的心智与身躯,但是操控壮汉的罪神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当人的身体遭受到外力入侵时,一定会极力抵挡,即使是罪神的影响也会显得特别不自在,可是那名壮汉表现得非常自然,就像是说出的话都来自于他的自愿,而不是被外力操控了。」
「……因为那位神是擅长操控『灵魂』的神。」迪诺喃喃着开口。他确实只想要自言自语,但是说的话还是被其他队友听见了,所以就听见狄亚斯惊讶着开口:
「操控灵魂的神?这听起来比巴贝西坦还危险?」
「是啊,要不是有泰姆的帮忙,我现在可能就已经……」
「就是这个,迪诺。」伯特忽然欢快地说道,尽管表现得很不是时候,迪诺还是皱眉听他把话说完:「这就是那名罪神想要我们接下的东西──灵魂被夺事件的特殊任务。」
「咦?可是那个特殊任务的卷宗不是在总部的『密室』里吗?我们要怎么……」迪诺说。
「重点已经不是这个吧,而是那名罪神为什么要我们接下这任务?感觉有诈!」狄亚斯说。
「我也觉得有诈,也知道米格不会让我们再次逾矩──如果他回到总部的话。」
「如果他回到总部的话?」
狄亚斯察觉这话有玄机。
「嗯,如果他回到总部的话。」伯特重复着,迪诺慢半拍才知道了他的意思。
于是狄亚斯上楼把艾夏抱了下来。这名小女孩仍然睡眼惺忪的,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好赶紧以双臂环绕住狄亚斯的脖子继续睡,看到她如此困倦的模样,三位大哥哥实在不好叫醒她,就这样往总部跑了过去。
※
蜜莎震惊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壮汉尸体,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刀,长度只比匕首还要多出个五分钟,应该是属于加长型的。
爱德则是缩在监狱角落,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不能明白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同时也失去了为自己辩驳的动力。
「爱德……」
「我知道,我说什么自己根本没有要杀他,身体当时不听使唤,身为圣洁天使的妳是不会相信这番鬼话的吧?」
「我……」
爱德错了,就因为是天使,反而可以看到真正的「恶」。
之所以在爱德确定被污蔑的情况下把他关入大牢,就是为了要防止神行特攻队调查事件起因的时候,真正的凶手趁机对他不利,只能暂时以「关入大牢」的方式保护他的安全。
只是没想到,被害人眼前出现曾经刁难过他的壮汉尸体。如果看到这句尸体的是无法分辨「恶」的人,爱德的罪刑恐怕就难以逃脱了。
「不,我相信你。」蜜莎坚定地说着,看到爱德眼睛一亮:「所以我们才会极力还原一切真相。」
「那万一,你们搜集到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我无罪呢?毕竟壮汉也在我意识的状态下,被我杀……咦?尸体呢?」
爱德吓得瞬间从无力的状态下「活」了过来,一下子从地上跃起,不可思议地看着本来还躺在他面前的尸体不见了,甚至连留下一滩鲜血也没有!
说到这里,爱德才想起来当他把刀子刺进壮汉胸口时,壮汉也没有留下任何鲜血,就好像他杀的只是没血没肉的人偶,被某个人的线牵引至此,并且可能说了什么挑衅爱德的话,让他可能在罪刑上增添一笔「杀人案」。
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究竟是谁想要这么害他?
他究竟做错什么了……
「果然事有蹊跷。」
就在蜜莎也对突然消失的壮汉尸体感到惊讶不已时,突然传来的伯特嗓音把这名天使吓了好大一跳。
「哇啊吓死我了!你、你说什么?」
蜜莎惊恐万分地看着伯特领着迪诺、狄亚斯以及窝在狄亚斯怀中的艾夏前来。艾夏刚醒,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来到昏暗的牢狱中,困惑地揉了揉双眼,好奇地看看周边环境。
伯特先是安抚受到惊吓的蜜莎,接着才继续说道:
「指控爱德是凶手的那名壮汉,遭到了一名擅长控制灵魂的罪神控制,并指出我们还有罪神以外的敌人需要提防,她甚至还希望我们可以接下灵魂被夺事件的特殊任务……」
「等等,你说那名罪神希望你们接下这个特殊任务?」蜜莎以为自己听到伯特的玩笑话,有些不确定的再确认一次。
「是啊。」伯特说,看到蜜莎眼睛愈睁愈大:「我知道自己必须按着她的话做。很不幸地,我的朋友们都被她绑架了,虽然我很想把罪神说的话只当作无意义的威胁,可是朋友的性命不准我这样判断,所以……」
「不行!」蜜莎尖声说着,同时吓到了爱德与艾夏,后者差点就哭了出来。「这很明显是陷阱啊,哪有一个罪神会希望你们去接什么特殊任务?万、万一我允许你们去做,结果回不来的话,会长会打死我的!」
「我是觉得米格只会笑我们自作自受啦……」迪诺小声补充。
「总而言之,会长回来之前,我不能擅自对这件事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