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回来了！”
“啊，回来了啊，我还没做饭呢，等我把牛喂……”
图莉莎正在给牛喂食料，看到艾维斯背着手走过来，身后的东西吓了她一跳一一两头牛和一辆货车。
“这是怎么……”她吃惊的捂着嘴，提起裙摆跑了过来，疑惑又兴奋的问，“哥哥你怎么弄到的牛，它们可贵了！”
图莉莎拉着艾维斯的衣服问，后者则笑了笑。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突然响了起来，艾维斯几乎是干呕着吐出了一摊黑痰。
“哥哥？”图莉莎捂着嘴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这些年的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可是……”
“我不是都说没事了吗？”艾维斯擦掉了嘴角的血迹，露出平静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我没有事情，现在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唉，惊喜？”
“就是这个！看！”艾维斯从背后拿出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非常的漂亮好看。
“哇，新衣服！”图莉莎眼睛冒出光，接过衣服举起来看了看，又在脸上蹭了蹭。
这幅模样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艾维斯感叹着，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小时候的图莉莎和眼前的重叠在一起，令人怀念，那时每当她从父母或者自己手中拿过生日礼物的时候就是这样模样。
不过，转眼间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
而在这之后，自己也要……一想到这里，艾维斯的脸上的欣慰掠过一丝遗憾。
兴喜之后，图莉莎疑惑地问，“哥哥这是怎么来的？不会又是用土匪的方法吧！”
“瞎说什么呢！”艾维斯弹了她一脑蹦子说。
“好疼啊，呜呜呜呜！”
“喜欢吗？”艾维斯笑着问。
“嗯，这倒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只要是哥哥给的我都喜欢，不过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显然更加重要吧！”
“放心是靠正规的方法，不是什么重蹈旧辙！”
“可哥哥你刚刚出狱哪里来的钱？”图莉莎说，“光是那两头牛就有五十多了，加上这衣服……”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艾维斯的语气有些低沉下来，气氛也一下子开始转而严肃起来。
“嗯……我听着呢……”图莉莎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低下头有些不安。
艾维斯看到她这幅模样咽了口唾沫，右手伸进了口袋里，捏起了里面的两枚弹壳，硬质的触感扩散开来。
金色的发丝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应该是不安和焦急。
图莉莎静静地等待着他说话，两只手臂背在身后，右手紧紧的抓住了左手手腕，食指摩擦着伤口，她刚刚一不小心划到了栅栏凸起的地方受了伤，伤口还疼着呢。
她看着自己的鞋尖，顶端已经被磨平了，泥土和一些沾东西。
扭动着脚摩擦沙子的声音此刻很是刺耳，像是在催促艾维斯一样。
终于艾维斯觉得不能再等了，他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说。
“我……”不知为何本想一口气说出了的话，此时却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了第一个字眼。
是因为紧张，还是在害怕看到她接下来的反应。
不论如何，艾维斯都知道不能再拖了……越早说出来对她越好，否则就是一种折磨。
这个小丫头意外的很灵敏，能够嗅出心事的味道，根本满不住她，也许她大概已经从自己的反应里猜到了内容。
“可能要离开很久！”
“嗯……”意外的图莉莎简单的回应他，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语气很是平静，但艾维斯知道她的心恐怕就像是被闪电击中那般紧缩，又像行驶在暴风雨中的帆船那种波涛汹涌。
无数的疑问被她强行堵在心里，可这就像是拦下决口的大坝那样困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能够压抑多久？
“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个男人，他给我指了一条路……”
很好，说出了了继续下去！
“他是赏金猎人，昨天我……杀了一个亡命徒，这些东西就是赏金……我之后会和他一起离开……”艾维斯嘴唇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眼眶也开始泛红。
我可是做兄长居然先哭出来……一点也不像话，忍住！要忍住！
“图莉莎……”他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
“嗯！”她微微的点头以似回应。
艾维斯稳定了情绪继续说，“我给你弄了头可以拉车的牛，以后你就坐它去镇子，不用那么辛苦走回来了……以后我会给你寄钱回去的，还会给你写信告诉你一路上有趣的事情，就像过去那样……图莉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再被人欺负了……你已经受了不少苦！”
“我知道了……”
“图莉莎……”艾维斯靠了上去扶着她的肩膀，伸出手准备抚摸她的头。
但图莉莎却推开了他的手，这让艾维斯有些惊讶，接着她抬起头，眼里没有预料中打转的泪水和不舍，取而代之的是令他惊叹的坚强。
这时，艾维斯才发现她已经不再是过去已经印象里那个刻板的妹妹了，她早已经在这三年了学会了很多，坚强和毅力……
“哥哥！”图莉莎此刻露出了令艾维斯内心隐隐作痛的笑容说，“天色晚了，你快点把牛安置好，我先去做饭，明天你就要出发了不是吗？”
说着图莉莎就抱着衣服跑进了屋子，推开门前还不完补充道，“快点喔，要是慢了的话，我就把你那份也吃了！”
完全看不到一丝悲伤，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那样平静，和往常一样。
但艾维斯所想的往常是什么时候？是指昨天还是过去……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牵起牛将它们送进牛棚里。
3
“赞美主，感谢您为我们送来如此温暖的食物，就像寒夜里的篝火，黑夜中的火光，迷途的十字路上的引路灯，阿门！”
在短暂的祈祷之后，两人开始享用桌上的食物。
今晚的东西和昨晚没有什么区别，但艾维斯却没有丝毫的抱怨，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桌上点着蜡烛，摇曳的微弱火光带来一丝的温暖，驱散了些许寒冷。
阴影照在两人脸上，艾维斯埋着头吃着东西，图莉莎也是一样，双方都一语不发。
屋子里没有发出太多的声音，就连先前的闲聊也不存在。
今晚图莉莎穿上了艾维斯送给她作为离别礼物的蓝色连衣裙，出乎意料的合适而且漂亮，衬托出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气质。
她的身上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脸上原有的干裂的泥巴也没有了，应该是在艾维斯进来前擦拭过了身体，她不想以脏兮兮的样子面对这一一最后的晚餐……
如果不是屋子外可以看到微弱的火光，都不会有人以为这里住着人吧一一安静到可怕的气氛，只是机械般的挑起食物然后送进嘴里，咀嚼着。
两人都知道对方有很多的话想说，可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吃饭饭后，在安静到身旁的人的呼吸都能清晰听到的气氛中。
图莉莎呼的吹灭了蜡烛，黑暗笼罩了屋子，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他们爬上了床铺。图莉莎没有脱下那件连衣裙。
咿呀咿呀的床脚声再次响起了，夜里的寒风拍打着窗户就像是流传甚久的故事中的夜魔所为。
两人背对着对方，闭上眼睛，在沉静之中入睡。
……
图莉莎睡着了吧？艾维斯睁开眼睛，暗暗想。
他不想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再离开，他有些害怕，他害怕看到图莉莎道别的表情……
“图莉莎……”他轻轻的叫了一声，试探着她的反应，可回应她的只有细细的呼吸声。
好了，她睡着了……这是一个好机会，虽然会让她很伤心，可要是等到第二天，艾维斯害怕自己的决心会在看到她道别的时候动摇。
只有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决定，悄无声息的离开……虽然很自私，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艾维斯慢慢的撑起身子，小心的先让脚踩在地上，床脚再次发出声音，这次非常的小而缓慢。
他走下床拿起西装外套穿了上去，来到门前伸出手一一
“哥哥！”
意料之外的声音响了起来，猛的转过身看到的是从床铺上坐起来的图莉莎，她看着自己，金色的头发披散着在肩膀上。
图莉莎爬下床，光着脚丫子走了过来，黑暗中那湛蓝色的眼瞳如宝石般发着耀眼的光泽。
“图莉莎……”艾维斯站着原地看着她慢慢走了上来，接着一把环抱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胸口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艾维斯也轻轻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后背。
她的身体依旧很冰冷，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
内心深处的情感正在打着转，快速的涌了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图莉莎先推开了他，无言的两人松开了彼此。
图莉莎抬起头看着艾维斯的眼瞳，四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对方。
前者低下头，转过身走了回去，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的背影。
艾维斯知道时候差不多了，该离开了不能再这里继续多待着，否则自己就会忍不住留下来。
“哥！”
他正转过身，却在图莉莎的声音中再次缩回了手。
图莉莎走上前，手里紧握着什么，来到他面前松开手，里面是一些保存好的照片，上面是幸福一一家人一一儿时的照片，那时候父母还再世。
“这……”艾维斯开口打破了沉默问。
“我们小时候的照片，那些妓女们把这个扔出来了……”
“为什么要给我？你更需要它！”
“哥哥，你拿着吧，看到它就会想起我，何况你不是还会寄信给我吗？”
“拿好！”图莉莎合上了艾维斯握住照片的手，接着一一
轻轻的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捧住艾维斯的脸庞，吻在了额头上。
明明是冰冷的触感，但此刻艾维斯却感觉无比的温暖。
“好了，走吧，一路顺风，”图莉莎说着，推了他一下，“要是找到中意的女孩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喔！从外貌什么的都要写清楚！”
“我可不是小说家！”艾维斯挤出来笑容说。
图莉莎也笑了，“我可不管那么多，要是你不说清楚，等带回来后要是跟信里的不一样，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知道了！”艾维斯摸摸她的头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图莉莎鼓起脸颊说，可却没有推开他的手。
“那……我走了！”艾维斯推开门，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离开前侧过脸眼里闪过一丝不舍。
“嗯，保重！”
图莉莎挥手告别的样子逐渐在缓缓关上的门缝间消失，最后“嘭！”的一声隔绝了两人……
艾维斯离开了屋子，他用袖子擦了擦留下来的眼泪，心中暗喜幸好没有被图莉莎看到这幅样子。
他伸手插进口袋保暖，却摸到了一个东西，抽出来看到了那块绣着十字架图案的方巾。
他打开方巾，戴在了脖子上，接着拉到了鼻子上遮蔽吹来的寒风。
“混蛋老哥……又走了”
门后图莉莎靠着墙壁呢喃着，缓缓的脱力坐了下来，就像是脱线的木偶那般。
她将脸埋在自己抱着双腿上，蜷缩着身子，不住的将压抑的情绪发泄了出来，整个屋子里响起了抽泣的声音。
许久许久没有停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