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镜。

啵——

倒映于水中的圆月被石子激起的涟漪所震荡,看似已不成其型,但这仅仅是水中月罢了。

石子又怎能与明月抗衡,卷起的涟漪看似汹涌,但却只是对其幻影造成了一丝影响。

她在暗示什么。

也许是明示。

“…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

我坐到了她的身旁,冰冷的大型石块,突兀的存在于河边,却又没有一丝不协调之处。

背靠着的小树林,即使是在夏季,也能给人带来一丝凉爽吧。

毫无疑问,这里非常适合垂钓,河流也并不湍急,不远处还有一条幽静的双向公路,距离曾经平和的小镇都市,也不需要太远的路程。

“我知道。”

她明白刚才的话语没有任何意义。

但她还是说了。

于是,轮到我不明白了。

“嗯。”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需不需要继续话题,取决于我。

所以我选择不继续。

沉默降临,她擦拭着长枪的双手并没有停下,泛着金色光芒的长枪,似有一道道粒子溢出,跟她产生共鸣,于她的身旁环绕。

进阶黑级,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而且觉醒了第二神迹,这表明了她有极高的适应性。

谁能想到仅仅数年,她就能从无能力者达到拥有第二神迹的纯正黑级?

如果是有人跟我说,那我应该是不信的。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不清楚那个圣女还有什么计划,但就算把我也当成了棋子,我也有了能够跳出棋盘的底气。

毕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除了神迹,我还拥有其他东西。

她将长枪放到了我的手中,随后从手环里又拿出了一柄长枪。

类似,却又拥有不同的气息。

“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但我们不需要回去,有新的任务,你猜是什么?”

漆黑的长发被放下,于微风中轻轻摇曳,带来了一丝不属于香水的芬芳。

平静的黑色瞳孔中,同样倒映着一轮明月,以及我的身影。

左眼恢复正常颜色之后,我已经不需要用面具遮挡了。

被其他人讯问,也用妨碍视线敷衍了过去,虽然霜蓝好奇的说那之前为什么要遮着,被我用‘因为感觉比较酷’回答了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组织这次邀请各大势力聚集的位置离这里挺远的,教会那里应该已经准备出发了,而在那之前,我们拥有的时间并不多,还有什么事情更重要?”

她嘴角的笑意告诉我,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卡着这个时间点来进行。

但我想不出来。

“你变得不喜欢思考了,这是坏事。”

“可能是其他的事情想的比较多,剩余的思考回路紧张,所以不想思考其他问题。”

她轻轻的笑了笑,并非平时那样冷笑,而是带有些许奇妙魅力的莞尔一笑。

也许是进阶了之后心情畅快了,她今晚给我的感觉少了几分霸道飒爽,多了几分女性才有的魅力。

“也许这是我们独处的最后一晚了,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间确实不多了。

但应该,还不至于是最后。

没能等我开口,她已转过了身体,再次丢下一块石子,于水面上飘荡。

“是叫灰对吧?她的妹妹有消息了,而且同样在进行转移,赶往大婚之处。”

话已至此,倒是不需要继续猜测了。

如果能提前拦截下来,那确实是能让灰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毕竟她的信念就是保护那个妹妹,就算我成功闯入,见到了她的人,可能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舍弃一切。

“拦截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护卫中的黑级只有一人,而且排名不算很高。”

一个黑级护卫,那确实难度并不算高。

只是组织真的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吗?

似看透了我的想法,她的嘴角绽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毕竟现在明面上的势力都对组织表示出了归顺之意,这个时候没什么人敢冒头,如果出了什么事,那以组织此时的权势,到时候要求所有的黑级配合调查并非难事,但——我在教会中的留名并非黑级,幽灵小队也一样。”

原来如此,她和幽灵小队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以她成功进阶黑级为前提,以及幽灵小队的力量,去袭击一支没有多少防备的护送队伍,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而且还很难留下把柄。

这个时候,哪个势力敢冒头出来跟组织叫板?

现在的组织,有这种高傲的资本。

但如玉作为不存在的黑级,加上不存在的幽灵小队,这一手暗棋只能说是圣女高了一招。

哪怕最终组织能够查出何人所为,但那也不可能是短期的事情。

这个时间差,已经够决定很多发展了。

比如,组织的覆灭。

不过——

“幸存的那几个女性,幽灵小队会悄悄的放置在安全区域的城门外,而且她们都是普通人,不可能知道我们的等级,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只知道有人救了她们。”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顾虑,但这样可能还不够。

“圣女安排了外援过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一黑级,算上幽灵小队的队长,三个黑级出手,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也是不存在的黑级吗?”

“不,是长年在外执行秘密任务的,行踪漂泊不定,而且作风谨慎小心,从不留下痕迹,难以追踪。”

那个圣女,到底还留了多少后手?

也许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至于我的存在,可能只是她棋盘中一个突然出现的棋子。

对于这样的人,就算是突然出现,也不会有所影响。

而且按照目前来看,她这一手假死,已将我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化。

“消息有几分可靠性?”

这种程度的消息,就算再自大骄傲,也不会随意的泄露出来。

“那位黑蝶的情报,基本可以算绝对无误,毕竟她已经完全‘投敌’了。”

差点忘记了,棋盘上还有个诈降于教会中的存在。

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点了点头。

“至于你,需要合理利用好霜蓝这个点,毕竟她的存在有利于证明你的身份,不然只我一人所言,终究有可能引起怀疑,纯粹的不知道,是最好的挡箭牌。”

所以我不能乱动。

她的意思,大概是这样。

“不过…如果有突发状况,你看着情况出手吧,毕竟是那个组织,圣女大人也不可能算无遗漏。”

“我明白。”

她的表情看起来似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但随着一声轻叹,那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我应该是听不到了。

伴随着身后传来的呼喊声,我们同时起身,朝着闪烁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简易的烧烤之夜,散发着芳香的肉味早已飘荡于空气之中。

于不知名山脚的一夜,忘却丧尸异形,忘记背负的责任,痛饮一杯杯不知其味的酒水。

明日,自然会如期而至——

执行特殊任务,刚好路过。

这是幽灵小队在所有人面前说出的理由。

没有人追问,也没有人会去追问。

霜蓝虽然有点好奇,但作为黑级的如玉没有开口,她自然不可能再去问些什么,至于这些饱受创伤的幸存者们,她们能够开口诉说一些生存需求就已经是极限了。

为了缓解气氛,也为了进行庆祝,驾车来到了较为宁静的森林区域,耗费了点时间和精力,但总算是有所收获。

野生动物大部分都没有受影响,而且很少会被丧尸异形进行主动攻击,所以在人类变少了之后,数量明显的增多了起来。

所以野外,很难出现没有食物的情况。

难得的篝火晚会,脸上闪烁着火光的如玉显得魅力十足,身为主角对所有敬酒来者不拒,最后脸色微红安静的靠在了我的身上,沉入梦乡。

换成是以前的她,也许并不会这么做。

但成为黑级之后,她给我的感觉就变了很多。

像是决定了什么,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也许她身上的压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也许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我说,但不想说的事情,即使询问也得不到答案。

也有可能,是我不想去问吧。

同为教会效力,同为奋战于外面世界的战友,互相帮助和其正常。

森林间的日出,不会停下它的脚步,寒冷的气流透过车窗的缝隙流入,让眉头微皱的如玉睁开了双眼。

没有对话,轻轻的推开我的身体,宛如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让本想调侃些什么的我,也陷入了沉默。

简单的分别,幸存者们跟着幽灵小队离开了,而我们所处的这辆较为迷你的特装客车,自然是送给了我们。

路过,顺便给了一辆车,因为他们刚好有所收获,而且我们看起来应该也需要,所以就送了。

没有什么问题。

按照如玉给予的坐标,自然全程由我来进行驾驶,毕竟我是侍卫,总不可能让她来开车。

而且似乎,她根本不会开。

路线非常隐蔽,作为驾驶者即使对这里并不熟悉,但简单的环境观察我自然会做。

没有路过任何都市,没有路过任何小镇,甚至很少看见属于人类的建筑。

若不是偶尔出现的路牌,我可能都会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线。

难得的宁静,偶尔眺望自然又和谐的森林风光,即使是无尽的树木,染上了一层层雪衣的它们,毫无疑问已成为了最为靓丽的风景。

并不觉得枯燥。

偶尔会端来一杯热咖啡的霜蓝,也经常坐在我边上,一起看窗外的风景,顺便聊一些关于天心流的话题,这方面的功课我自然跟如玉做足了,当她的引路人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不会有奇怪的地方。

我,就是如玉的守护者。

这一头白发,则是体质原因,并非什么遗传,不过却被说男性留长发太奇怪了,让我不禁思考是否先剪短一些。

不过考虑到之前发量暴增的情况,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否则剪短了突然又长出来,这就不太好糊弄过去了。

询问小爱,她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能说我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部分异常,也有可能是红雪给予的力量导致。

保持着目前的长度似乎没有任何继续增长的趋势,于是我悄悄的剪掉了一点,结果没有几秒又长回了原来的长度。

虽没到腰,但已达到披肩的程度了,而且也就比如玉放下头发的时候短一点。

见我有些苦恼,最后如玉简单的对我进行了一番绑束,成为了跟她一样的高马尾。

勉强,不会影响到视线了。

“…挺好看的,本来普普通通的脸,这白发平添了几分气质,你赚了。”

“……”

“……噗。”

感受着我无言的目光,她还是没能忍住笑意。

车内的卫生间中,自然有镜子。

只能说,我高估了她的手法。

或者是她故意绑成这种模样。

看着这样的自己,我的脑海中闪过了曾经的画面。

那时的她们,是否跟此时的我有着相同的心情。

而此时的她,又跟那时的我是否有些许相似之处?

“主要还是你的发质问题,有点难绑,太硬了。”

这点我自然也感受到了。

似乎不愿被束缚一般,即使会影响些许视线,但我也没得选择。

“算了。”

“等等,我还有其他手法,说不定能挽救一下。”

我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目的地终会到来——

耗费了宝贵的三天时间,按照如玉给予的坐标,我们已经准确的来到了汇合区域。

窗外仍是茫茫白雪覆盖的森林,但却是有了些许人类遗留的痕迹。

无人清理的临时停靠点,站点内昏暗无光,冬季的阳光本就暗淡,难以看清室内的情况,但感知中并不存在活动中的生物,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

看起来还有加油的地方,下车简单的进行了一番操作发现竟然还能使用,而且可以通过手机支付进行自助加油。

连续三天的旅途,再没地方加油我们就只能弃车前进了,不过我很节约的驾驶,至少还能再开半天。

可能是算好的吧。

站点内的格局非常简单,除了看起来像是收费的柜台之外就只有两片拥有桌椅的区域,一台显示屏悬挂于净白的墙面之上,仍然可以启动。

拥有电源,还有热水,冰箱里甚至还有一些食物补给,保鲜的格子里甚至还有蔬菜水果。

这不是刻意安排好的,我自己都不信。

“运气真好!”

霜蓝倒是没什么想法,简单的就接受了现状,而且能够补充点消耗资源,对我们而言肯定是不错的。

虽然,她不知道我们此行要去做什么,但也没有进行过询问。

毕竟她已经算是如玉的护卫了,还是个强大的黑级,在这个世界多少有了些生存的底气,也不用过于担心什么。

简单的进行了一番探查,在柜台后面的门内还有一条连接了三个小房间的走廊,浴室和睡觉的地方都有,至于家具,那自然是极简。

给人一种陈旧的感觉,但又不会显得很脏乱,似乎清扫一下就能用了。

这个度,掌握的很完美。

拦截成功之后,半路上跟教会汇合再前往组织这次举行大婚的地点。

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简单的休整一番,待清晨朝阳升起,如玉便离开了。

留下了简单的安排,让我们在这里休息,她则是有特殊任务。

不用过多解释,因为我们都是下属。

所以很正常。

“你不睡一下吗?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喝着热水的霜蓝舒坦的吐了一口气,双手握着取暖,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一点惬意。

冬日的温暖,确实可以让人身心得到放松。

虽然拥有神迹的我们,体质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并不需要裹着厚实的衣服,但她身上穿的仍然是适合冬季的羽绒服。

我当然还是这身飘逸且不知哪个年代风格的长袍,不过换成了白色,加上这一头白发,估计在雪地里都自带隐身效果了。

保暖能力几乎为零,不过感觉不到寒冷,到了黑级体质上已经不能算正常人了,影级也差不了太多。

“那我去休息了。”

“呃…这里不应该是绅士的礼让才正常吗?”

她笑着吐了口热气,脸上的疲惫倒是没有丝毫掩饰。

毕竟车上颠簸,正常作息肯定会比较差,何况昨晚遭遇了一场突袭,作为守心我还不能展露出不合理的战斗力,所以她自然也起来干活了。

“开玩笑的,我还有精神,轮流吧。”

我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安全性上这里没有问题,实际上各自休息都没事。

但‘守心’可没有这种把握,也不会说这种话。

“嗯。”

轮流休息很正常。

不过我没有离的太远,保持正常的警惕,靠着座椅的沙发休息,更符合我的身份。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悄悄的打开了显示器,声音开的很小,似乎在看着什么节目。

“没想到还真能开起来啊……”

她小声的嘀咕着,不过转瞬便没有在意的拨弄着遥控器了。

即使是末世,但既然有正常运作着的都市,那么电视节目自然不可能只有新闻播报。

但她似乎还是对新闻比较感兴趣。

只是大多都无关紧要,而且关于各处的战况,基本都是呈现捷报不断的趋势,也听到了一些我未曾听说过的新兴势力,以及即将举行的全人类庆典,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结合。

即使没有根据,但作为精神领袖的存在这么说了,那便是真理。

连解释都不需要,存在希望总比仅剩绝望要好,没有人不渴望真正的自由,特别是在只能龟缩于城墙内之后,这股渴望会被无限放大。

从声音中可以判断出来,那圣天子此时的声望已经达到了顶峰,组织也没有停下为他造势,顺带的连灰她们也成为了宛如神女的存在。

毕竟是救世主。

简单的资源可以通过自给自足,但那又怎么可能足够,矿物石油等资源人类目前还无法摆脱依赖,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人为这看似繁华的乐土默默奉献。

看着他人奉献,总是轻松的。

“这圣女可真美…不过跟我们圣女大人比,还是有点差距。”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以及些许的骄傲。

以她的身份,不可能看过圣女的容貌,不过那并不影响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我没有再去关注她的动态,而是放松了心神。

最低限定的休息确实很重要,何况如玉那边并非绝对没有问题。

出现点意外,那我就得参与进去了。

——这样的想法,虽并非我所愿。

但……

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如玉他们想的太简单了。

约定的时间已过,而她并没有回来。

结果上而言,就是如此。

临近傍晚的森林,传来了些许动物的嚎叫声,回荡于空气之中,悠扬且绵长。

沉睡的少女毫无防备的躺在简约的床上,盖着的是我从车内翻找出来较为厚实的棉被,短时间内她应该醒不过来,加上我悄悄放在热水中的安眠药,睡到明天不是问题。

她的身份之前就获得了教会的认可,名义上是黑级护卫。

地位比普通影级要高,但每个月的报酬基本都由隶属的黑级支付,所以一般很少会有这种情况。

我的话,作为天心流真传的护卫,自然不需要什么报酬。

但现在这种情况,作为守心,我又该做些什么?

“约定的时间已过,没想到还是得我跑一趟。”

出动了两位黑级,和一支拥有黑级的原第三黑级小队。

这样的战力进行突袭,我想不出有什么失败的可能性。

除非黑蝶真的叛变,进行了一场围杀,或者情报有误。

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如玉不可能连个求救信号都发不出来,如果有那样的对手,那我过去也是白搭。

作为勉强掌握了神迹的影级,在可能被什么存在观察到的地方,我也只能展露出这样的实力。

如果被某个监控探头恰巧拍到我全力以赴的模样,那之前的事情也就全部白费,甚至还会影响到教会的行动。

【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或者那几个女人能认出来的东西,给我。】

这是如玉昨天夜里把我拉到一边,悄悄提出的要求。

虽然不明白是想做什么,但我还是给了她泷曾经送给我的手机挂饰,造型很古怪,应该能认出来。

以及,灰曾经用到报废的残缺短刀之一。

至于葵…我是想不出她有什么给我的东西了。

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我知道她将要做的事情,算是为了我。

或者说,为了我能更好的面对近在眼前的终局。

她为我做了很多事情,这点无可厚非。

但我…现在还在犹豫。

因为害怕功亏一篑吗?

“……无意义的犹豫。”

没有办法两边兼顾,我只能在霜蓝沉睡的房间内布置了几道简易的机关,如果有什么人进来,那她第一时间会被沉重的沙袋命中一次腹部,再被满满一桶冰水袭击脸部。

这样的冲击,应该足够她醒过来了。

确认不会出现意外触动的可能性之后,我离开了这里。

目标区域,如玉自然有跟我提起过。

如果没能半路拦截,那护送的队伍就会进入一座防备程度一般的都市。

那里并不算组织管辖的范围,拥有一定程度的建筑规模,但地形较差,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地势,可以从任意角度被进攻,即使有城墙这也不是适合发展的地方。

毕竟需要投入防守的人力,也算是一种资源。

灰爪,三流势力,本应该被轻易毁灭,但却得到了神秘帮助,勉强保住了仅有的五座城市,这神秘帮助自然是组织进行的扶持,在灾难降临之处,这种小势力是最容易收下的,多一片区域管辖虽然会耗费更多资源,但好处自然也是有的。

如果是潜入了防备区域,那不能及时联系我这里倒也算正常发展。

为了避免大部分组织势力下的城池都装有的仪器探测,电子设备是第一时间需要关闭的,这是常识。

但现在这种情况,倒是会让我陷入被动。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我来到了原定计划中,她们会进行伏击拦截的位置。

两边皆由一定程度的起伏坡度,还有茂密的雪衣树林做掩护,从下方车道而行的那些组织护卫,如果从这里过,自然会被轻易的进行第一手袭击。

但此时的现场,没有一丝战斗遗留下来的痕迹。

空气之中甚至连一丝火药味都没有残留,血腥气息就更不用说了。

车道上的积雪很厚,虽然有几道残留下来的车轮印记,但根据此时的雪量和深度,这应该不是今天留下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组织的护卫队并没有走这条路。

其他路线自然是有的,根据先前如玉给予我的地图,剩余的三条路线不是特别绕就是有遭遇丧尸异形围堵风险的地方。

但我不认为如玉他们没有备选方案,不考虑其他情况全部人堵在一条路上是很低级的失误。

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只能证明对方已经入城了。

“只剩一个选择。”

手环内还留有一些现代化武器,既然不能暴露太多,那动用一些科技力量也很正常。

冬季的寒风,轻易的透过了单薄的长袍,带来了一阵阵湿润的冷意。

不仅仅是树木较多,主要原因还是这里的地理环境,本就比较湿冷。

这种天气,木头发霉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可惜这些零零散散的丧尸似乎并不会出现发霉的情况。

动用了赤瞳之后,我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暗物质气息于空气中残留,虽然并非如玉,但应该是幽灵小队的成员所留。

原先依靠潜息状态,我多少也能看到一丝痕迹,不过赤瞳之下,倒是更加清晰了。

只是这些残留的暗物质气息并非战斗状态流泻而出,导致间隔有些远,追踪起来稍微有些麻烦。

如果什么都不用考虑,那我根本就不用追踪,直接去那座城市就好。

但身为如玉的护卫,那我要做的优先是汇合。

【从容不迫,才会让教会里存在的某些人不起疑心。】

这是如玉收下霜蓝的理由之一,意指留下所有人都知道的新人,这会显得更加自然。

不过这也许只是单纯的借口而已。

霜蓝的战斗技巧粗糙,但动作中能看出认真磨炼过自身的影子,并非那些浑噩度日的存在。

这也正常,毕竟灾难降临之后,每个人都得经常面对生与死的考验,那些往日偷懒打滑的大部分都付出了代价,侥幸活下来不是特别蠢肯定也会认真钻研如何变强。

毕竟现在的世界,掌控力量才能活下去。

至于到底是不是看中这一点,从她口中是不可能得知了。

但我知道,她既然收了对方作为护卫,那就有负责到底的打算,说起来她确实没有自己的守护者,否则也不会轮到我来进行伪装。

也许,是为将来做点准备吧。

——但现在,从容不迫这样的态度,是我更需要表现出来的。

“…巡逻队吗?”

翻过了一条有着溪流的小山坡,我从空气中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

虽然进行了处理,但似乎没能抑制住。

不对,还活着。

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血液滴落在泥土之上滴答声,以及那充斥着惊慌和恐惧的视线。

隔着一些腐败枯叶,被翻动过的痕迹也都处理的很好,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在这下坡的溪流边上,还有会一个小小的山洞。

金属碰撞的摩擦声,和变得颤抖的喘息,依然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四男二女,两人受重伤,呼吸极其微弱,但似乎有什么东西维持着他们的生命,没有出现死亡的气息。

治疗系的神迹拥有者吗。

不过水平看起来挺差,这样下去可能什么都无法改变。

应该是敌人。

但我们并非一开始就是敌人。

立场不同罢了。

我想拯救她们,想摧毁组织。

但我没想过杀光组织的所有人,那并非我想要的结果。

思绪转瞬即逝,再不动他们可能就要以为被我发现了而冲出来拼命了。

“…咳,真倒霉,在这种鬼地方迷路,果然倒卖药物不是什么好干的活啊。”

虽然我穿着一身奇怪的长袍,但能看到的武器只有腰间的长剑,戴着个假面也可以是为了掩人耳目。

现在这个世界里做生意,有个简易的存储手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后。

“呸、破树枝也来找我的晦气!”

【…主人的演技真浮夸。】

脑海中响起了略显无语的声音,我自认为应该没有奇怪的地方,表情跟语气也都到位了。

不过在她看来,可能还是够纯熟吧。

——没那个天赋。

“…啊。”

被绊倒的同时,不小心掉个装有药物的简易手环,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脑海中传来了忍笑的声音,但我已不打算继续回应她了。

我没有回头,径直的从他们的视线之中离开。

潜息状态下的扩散感知,在我离开了之后确实探测到了他们有来到我先前摔倒的位置。

品质还可以的治疗药物而已,辅助一下应该能够保命了。

虽然阻拦着我的一切都可以斩杀。

但竭力求生的,我——

【真的有意义吗?早晚会成为敌人…反正都要杀。】

脑海中传来的清冷声音之中,带有一丝不解。

她说的,并没有错。

“我不知道。”

【…很多时候,斩杀多少人,不是主人能够决定的。】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

“大概吧。”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跟她进行这无法得出答案的话题争论。

离开了连绵起伏的银色雪山,踏上一处制高点的我,已能模糊看到远处城市的轮廓。

雪夜之下的夜空,仅剩一轮明月高悬,似连星海都被无尽的雪花所遮盖。

“…这样的夜晚,非常适合突袭。”

不同于教会,组织势力范围内的城镇都是收缩防御的模式,也就是固守一方城池,好处是内部出现动荡的可能性低,坏处则是各城市之间的交通路线并不安全。

即使有定期巡逻也无法保障,这一点教会显然做的更好,不过需要付出的持续性人力也是巨大的。

一边是最小的代价获得绝对的安全,另一边是最大的代价尽可能保留了更多的自由空间,还真是符合各自的理念。

简单来说,这些被我随意放过的人,也许简简单单的就会被一支异形军团摧毁。

这样的事情,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

活下来的人得到了经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变得比之前更强。

然后继续苟延残喘。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已经扭曲了。

但放弃活下去,是件艰难的事情。

于夜幕中潜行,虽然能看到些许灯光,但……

岗哨的位置,并没有活人存在。

即使有探照灯,也根本不会移动。

不太对劲。

“……”

【…主人是觉得累了吗?】

“没有。”

【迷茫是正常的,主人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未来,也不知道抢回她们之后又该如何走下去…但现在您只需要看着前方就行了,无论终点是何处,我都会陪伴在您身边。】

清澈纯粹的声音,就似一道冬日暖风一般吹拂着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

这种感觉让人有一丝想要沉迷其中的魔力。

我对她是依赖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对她而言,保持现状肯定不会是最终的追求。

我们早晚会分道扬镳。

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流逝,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谢谢。”

不再言语,我专心的追随着如玉留下的神迹气息,路途上也再没遇到过活着的人类。

存在着的只有零星的丧尸,和一部分游荡着的低级异形。

虽然成为黑级的时日尚短,但如玉的战斗能力我可以确定不会比教会少女差到哪里去,何况还配了另一位黑级来协助,按道理拿下这座都市的并不会太难才对。

而且,她们应该早就行动了。

“…看来是发生了其他事情。”

接连斩杀了几只狂暴状态的丧尸,我来到了城墙之下。

浓厚的血腥气息,在我才刚看清城墙之时,便粗暴的侵入了我的鼻腔之中。

太浓了。

这种程度的屠杀,不会是教会之人所做的。

城墙上的守卫,应该全部都死了。

“…原来如此。”

翻入城墙的瞬间,想象中的袭击并没有出现。

只有几只正在进食的异形,嘴里发出难以入耳的咀嚼声,身穿残缺制服的女性脸上,还有着一丝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卫兵…不对,这是组织的制服,胸前还有组织特有的徽章标志。

看来他们对于这里的管理并非暗中进行,而是几乎明面上的扶持这个势力了。

不过…看来这里是没有拯救的余地了。

即使是组织,也无法保证不处于核心区域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保持着潜息状态,幽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恐的头颅飞落于沾满了鲜血的地面之上。

没必要斩杀,做这种事情会有被发现的可能性。

这是合理的想法,但我无法看着这些守护一方的人,最终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

能够感知的范围内不存在特别强烈的气息,而且因为血腥味过于浓厚,潜息状态下的感知几乎被削弱了一半的范围。

不太好办。

教会派遣而来的另一位黑级,我不觉得圣女会跟其表明我的身份,圣女那边没跟如玉说清楚,我不能赌。

所以我得尽可能保证不陷入影级无法处理的战斗。

我摸了摸凝固于地面上的血迹,无法判断出来是何时被袭击的,有可能是在如玉她们之前,也有可能是在之后。

没有太过激烈的反抗,城墙上这些重火力武器几乎都没能完成几次进攻,储备的弹药还很充足,表面这些守卫是被绝对的力量碾压了。

普通的丧尸异形可做不到这种事情。

好歹是护送灰的妹妹,那些人应该能撑一段时间吧。

当然,这样的存在也不可能来守城墙,最外围这些人一旦遭遇强力的袭击,就会成为炮灰一般的牺牲品。

围墙的缺口也很多,人类是具有自主思维能力的存在,不可能别人让自己去死就真的去死,蝼蚁尚且偷生。

可能…还有一部分人逃出去了吧。

无法彻底消除这些侵入者,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终结。

“…雕像吗?”

我来到了一片类似于广场的区域。

虽然建筑格局属于较为老旧的风格,而且被破坏的很严重,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还煮着肉汤的店铺,贩卖着简约服饰的服装店,以及也许是用来组织开会的区域。

一面歌颂曙光组织的大红旗,一面立于大楼外围的显示屏,还播放着令人振奋的悠扬旋律,似在诉说着一片光明的未来。

但此时映入我眼中的,只有尸横遍野,落雪都无法彻底冻结的血海炼狱。

以及这精心雕刻出来的白色雕像。

雍容华贵的长裙,栩栩如生的发丝,面纱之下似乎有着惊世之容,眉宇之间夹杂着一丝忧愁,似在怜悯着这个世界受苦受难的人们。

跟我印象中的她,完全没有一丝重叠的影子。

但我知道,这是灰的雕像。

原来…她还能有这样的一面。

可惜,她不是救世主。

“……捕捉到残留的痕迹了。”

并非如玉,而是陌生的黑级气息。

空气之中若隐若现的黑色线条,大致也是指引着这个方向。

折射在血泊之上的月光,似乎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色,目光所及之处,都透着一股妖邪诡异的感觉。

漫步于沉迷进食的丧尸异形之间,偶尔拔出长剑将可以不引起注意的存在斩杀,我来到了气息最为明显的区域。

于是,我看到了。

熟悉的诡异图案,泛着淡淡的血色荧光,无数黑色丝线在上空环绕着,其核心区域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息,似会呼吸一般鼓动着猩红的光芒。

像是巨大的蚕蛹,在孵化着什么东西。

边上守护着的数只火焰异形,皆单膝跪地,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气息。

就连那些看起来智慧较为低下的血兽,都老老实实的守在外围,警戒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火焰异形是黑级的存在,连他们都要敬畏的生物…该不会是那未知领域的东西吧?

太快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正在朝着毁灭的方向前进,但若是出现黑级之上的存在,那现在的人类几乎没有可以抵抗的方法。

进行核打击也许能够消灭,但若是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总不可能全靠同归于尽来解决问题吧。

虽然尽可能的不去思考,但给予人类的时间真的没有多少了。

“…不对,还是黑级。”

黑色的丝线和恐怖的气息虽然很有气势,但那股气息还不到无法力敌的程度。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其中的存在还未孵化出来的缘故。

嗡嗡嗡——

长袍的衣袋中传来了手机收到消息的震动声。

【不要乱来,朝北边走,先汇合。】

是如玉的简讯。

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得知我来到了这里,但此时并不适合询问。

不过,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附带的一张照片里的她,怀里抱着一位金发的少女,虽然对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情愿,但还是配合着笑了笑

这就是灰的执念所在吗?

虽然过程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但这样一来我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志,导致灰失去自己最为珍视的亲人。

她…应该会高兴吧。

【重复一遍,不要乱来,我们花了半天的时间将这里变成了遍布炸药的区域,就算无法毁灭也能够让这些玩意元气大伤,你不想被炸飞就快点过来。】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消息,她的简讯里多了几分催促。

环顾四周,从部分残缺的建筑上,能看到一部分还散发着正在运行光芒的监控探头。

看来我的行动有一小部分都被他们看到了,好在我没有动用过多的力量,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影级中较强的水平。

……

真的要这样离开吗?

我对如玉作出了询问。

关于另一位黑级的事情。

【问这个干嘛?这位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虽然她在教会中是隐藏着的黑级,但跟某个极度憎恨你的人是朋友,圣女大人不可能把计划告诉她。】

极度憎恨我的人,应该是当时被圣女利用来将我抓捕并处刑的那个人吧。

为了计划的隐蔽性,越是亲近圣女的人,越是不能知道我的存在。

这点圣女应该非常清楚。

但是光靠炸药,可能无法解决那个像蚕蛹一样的东西,它被簇拥在中心,炸药也不可能安置在那些火焰异形的脚下。

【既然如此…就告诉那个黑级我先躲到地下室深处,你们到达安全区域就直接引爆,我随后再出来,以免错过了最佳时机。】

我发出了简讯。

她们总不可能将我进入这座都市之后的所有行动都看到了,估计也就是刚好从什么地方看到了我,或者单纯如玉通过我出发之前的讯息推测出来的结果。

无论是什么,只要产生大爆炸,那地面上就只会剩下废墟瓦砾。

【…没必要做这种事情吧?这些身上燃烧着火焰的异形每一只都有比肩黑级的气息,就算是现在的你应该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得为将来留点后路,有些事情不去了解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直接逃跑,不用担心。】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发来了许可行动的简讯。

【行,你悠着点,不要逞强乱来,不然我就来找你了,爆炸后一个小时内不出现我就来找你。】

【…你可是失约了好几个小时。】

【那是意外,反正救到你小情人的妹妹了,我等着你的报恩。】

【一定。】

【承认是小情人了吗?】

【我也没有否定过。】

透过感知,我找到了一间地下室。

直至三层。

这个深度,应该不会被波及了。

发出的讯息没有得到回复,而是得到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于上方炸裂。

即使达到了三层,也仅支撑了数秒便出现了崩塌的迹象,不过我躲在了形成三角区的墙体之间,就算全部塌下来也压不到我。

气息果然没有消散。

我抽出了长枪。

通体银白的枪身,在黑暗之中也散发着剔透的光芒。

金色纹路宛如缓缓流动着的河水一般运行着,不知道原理,但经过如玉晋升黑级之时溢出的神源液洗礼,它已经越发变得不像这个世界该存在的武器了。

但这些都无所谓。

毕竟神迹的存在,也本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

“速战速决吧。”

仅仅是握着,就能感受到我体内的暗物质都变得活跃了起来,仿佛想要与其一起燃烧,斩断一切。

虽然当时说了暂时用不到,但如玉还是把长枪交给了我,说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需要用的地方了。

如果没有它,我可能没办法速战速决。

————!!!

暴怒的狂啸声传入耳中。

即使还有点距离,但它们无疑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毕竟我没有任何掩盖,放开了一切束缚。

“让我看看,这段时间的成果吧。”

磅礴的大雪,下的更加凌厉了——

残留的一小部分异形军团,根本无法阻挡我的脚步。

觉察到了什么的火焰异形们,也聚到了一起,没有冒然冲过来。

但——结局不会改变。

充满了砂砾的地面,每一次踏出步伐都会卷起一阵狂风,与漫天飞雪共舞。

灼热而腥臭的血液飞溅,残缺的肢体漫天飞舞,每一次挥动长枪,都能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股异样的情绪在悸动着。

倒映于雪花之上的银色身影,似乎嘴角扬起了一道弧度。

什么都不用想,果然会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