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中楼穿梭之时,另一个问题在隼人的脑海中浮现。
“劳拉,这条线路还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我、他,还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同志知道。”
那个失踪的负责人。
隼人与劳拉对视,两人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敌人。
“这个等会再说吧,他们来了。”
藏身于小楼二楼,窥视窗外,一对黄级的【极光】正互相掩护着探索前进,另一队在他们后方不少,出其不意,现在就是时候。
隼人探身打出一发榴弹,直指阵型最前方的【刃】。
先解决一个。
【刃】在隼人现身的一瞬间发现了他,目光转移到那枚榴弹上,不知何时新配有的目镜上闪烁光标并锁定了榴弹,单兵护盾在其指示下呈半球体展开,接下了所有伤害,里面的人及他身后的队友毫发无伤。
新装备直接针对榴弹,手雷及火箭筒,难怪与他们交战的部队会节节溃退。
“已确认目标,资料对比完成,认定为【落樱】领袖隼人,优先级:高。”
啧,隼人咂舌,立刻从小楼抽身,下一秒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就被打成马蜂窝。
另一个抵抗军突然从斜对角的平台扫射。
笨蛋,那里的话....
【枪】立马用能量步枪穿透了那薄弱的掩体,同志应声倒下。
立即转移,隼人向云武打信号,现在已无暇伤感。
“如果无法造成直接损伤,那就破坏地形使他们难以前进,”响子悄声说道,“这里没人居住,如果能让地面塌陷或者墙体倒塌产生障碍就能拖住他们的步伐。”
跑过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小道,隼人回身击毁侧面的墙壁,两层的砖石结构楼房受到冲击坍塌,封上了过来的路。
要想通过这里就必须绕更远的路,隼人填上新的一发榴弹,至少这样能多浪费他们一些时间。
隐约听见成堆的石块与瓦砾后有一个持续升高的音调,像是【天狼星】充能时的声音。
砰!
两人高的石碓霎时粉身碎骨,这不知名的攻击让烟尘混杂,使人咳嗽不止,还好躲在转角后,不然死相可能很惨,证据就是与石堆直面的墙上嵌着许多因冲击而飞散的小石块,其初速度可能不亚于子弹。
隼人借着烟尘向敌人处瞄了一眼。
一名【枪】的能量步枪后端加上了类似枪托的部件,向上突起架在肩上,枪的中部则转为梯形,可以瞧见里面的能量体在流动,前端变化最大,原本纵向扁平的枪头此时已展开,用于蓄能射击,漆黑钢铁现在还微微泛着暗红,像是在回味刚才炮击的余韵,【枪】本人身后支起固定架,脚后跟也有减震器,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后坐力。
天呐,隼人几乎看呆了,军队在自己养伤的数月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炮击虽不能与【天狼星】相提并论,但用来对付障碍物或是掩体却绰绰有余,带装甲的载具吃下一发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撤退!”
乱党见识了这样的威力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吧,带队的【枪】如此想到,跑吧跑吧,再怎么逃窜都是徒劳。
【极光】整理好装备,不紧不慢地向他们逃亡的方向追赶。
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后面就行了。
因为接下来的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跑了好长一段上坡路,其尽头是一个未完工就遭到遗弃的半成品楼房,这栋楼的内部与西部旧城区内的楼房不一样,呈长条状向前延伸,室内有七、八米宽,两组承重柱与屋内中间依次分布,最里头是另一个门,照劳拉的说法,这个们通向一条地下迴路,穿过那里就可抵达运河,不过中途也有其他方向的出口,各个出口都掩藏的极为巧妙。现在已经与身后的【极光】拉开一段距离了。只要在这里甩掉他们,与大部队一同撤离就有希望。
在有序排列的两列承重柱中间奔跑,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这里也能看的较为清晰。
只要计划进行得顺利,马上就能脱身。
刚脱离那样的战斗,不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的原因,响子的气息不太稳定,也没办法,一直处于奔跑状态,隼人与云武先不说,劳拉都有些吃不消,肾上腺素造成的黄金三分钟过去,疲劳会立刻窜上全身。
没关系的,再一会儿就好,再有一会儿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
不知不觉中,那种感觉有一次爬满全身,不详的预感充盈膨胀,永远不会饱和地扩张。
为什么会这样?
“小心!”
回过神来,自己已被云武扑倒在承重柱后,其他几人也躲在不同位置,接下来的枪声与水泥柱被击中破散的碎片把隼人拉回现实。
“这不是机密通道吗?怎么会有西利亚斯的士兵?”
敌人似乎是在出口埋伏,好在发现及时,没有出现伤亡。
劳拉的汗水顺着柠檬黄的秀发滴下,散发贴在脸颊也无暇整理,她无助的望向埋伏的敌军,狠心地敲着自己的额头。
“他真的是叛徒吗....”
敌人与抵抗军战士躲在掩体后不断射击,几轮攻击下来战斗毫无进展,要是自己的,云武的个人装备在手,这些都是马上就能解决的问题。
现在不能被困在这里,要是被后方的【极光】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隼人打算冒着枪林弹雨杀出一条血路之际,激烈的枪战戛然而止。
敌人后撤了。
几人探出头窥视,出口处已然空无一人。
为什么?明明可以这这里一举歼灭我们,为什么现在撤退了?究竟有什么目的?
蟒蛇环绕全身,慢慢勒紧,慢慢窒息。
如同逐步走进一张大而密的网内。
以维因的性格,他不可能善罢甘休,轻易放过我们.....
“我唯独不想让你死得好看。”
激烈的电光在脑内闪过,隼人这才明白,维因的计划。
不由分说地向响子跑去。
“响子!”
“诶?”
势不可挡的深蓝色冲击轻而易举地掀翻墙壁,承重柱,顶板以及地板,耀眼的阳光随着房间的半毁从缺口处跃入其中,使人不禁眯起眼睛,难以确认现状。
【天狼星】的诚然炮击威力巨大,但因没有室内视野,所以并没有击中任何人。
在所有人都因突然到来的刺眼阳光而伸手遮挡时,劣质工程的一根承重柱崩溃,与其相连的地板迅速断裂,劳拉被倒下的柱子震倒,并与响子被其分隔。
响子脚下的脆弱结构破碎,整个人失去支撑,向下坠落。
下面是高达十几米的落差,就这样掉下去的话,毋庸置疑会死。
她在空中虚无地伸出手。
啊,在这里就要结束了吗?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又给他带来麻烦了吧。
真是的,当时怎么就那样固执,老老实实呆在莉洁的研究所里不就好了。
也不至于落得这幅惨状。
要是我就这样死去,他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想?
隼人,夕雾,云武,玖瑠,折木,苍川,莉洁,劳拉,还有基地里的大家....
到最后也没能与他站在一起,有点不甘心。
响子闭上眼,不再去想。
“啊啊啊啊啊!”
一只冰冷又坚硬的手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她。
“别放弃啊,你这混蛋!”
隼人抓住了她,在地板的边缘苦苦支撑,他咬紧牙关,机械义肢与身体的连接处发出痛苦的惨叫,即便如此,他也紧紧抓住了她。
想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这种话,第一次这样斥责自己居然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形式。
“我们还有约定不是吗!”
约定,是啊,小时候的约定,长大后的约定。
要一直在一起,即使分离也不要忘记对方。
以及新年的时刻许下的心愿,必须实现的约定。
要是在这里结束的话不就是毁约了吗?其实也不算吧,响子心想,就内容而言,没有我的存在也能实现。
回首往昔,那么多闪闪发光的回忆,如宝石一般藏在心底,到现在也能如数家珍地一个个讲述,从小时候与隼人相遇,到后来与大家相遇,每一个都无法忘怀。
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啊啊,还想要与大家一同制造更多的回忆,看到更多人的笑容,游览更多的地方,听到更多的故事。
还想要与他更久更久地在一起,知道梦想实现的那天。
之后想要养一条小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成为新娘,养育自己的孩子,和他一起,在他长大以后把那时的事情讲给他听。
还有、还有....
我果然还不想死啊。
还不想就这样结束。
响子顿时泪流满面,却又对他挤出一个笑容。
“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隼人紧张得口不择言,“别害怕,我马上就拉你上来。”
他完全没能理解那笑容的含义。
“不要松手,千万不要,我马上就拉你上来,别担心,别....”
义肢的尖叫越发明显,连接处还不稳定,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隼人,我....”
数发能量步枪的子弹穿透了响子的胸膛,她的话语未能传达,瞳孔失去色彩与对焦,空洞地望着隼人,互相抓紧的手也失去力量,从他的指尖滑落。
隼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左眼内的多重圆环高速转动,启动了义眼的超负荷运算。
仅仅数秒的时间对他来说可以长达数十分钟。
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被击穿,脱开自己的手,向无尽的深渊坠落。
每一个细节,每一秒钟,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滴泪珠,以及那最后的笑容。
所有的所有都成了无法磨灭的记忆。
这样的事却要让他承受如此之久。
每一秒都翻作数十倍,每一份痛苦却要翻作数百倍。
根本无法忍受。
某个人在拉动自己,将自己拖起,拖向承重柱后方。
隼人不知道是谁在这么做,也不想知道,因为没有意义,没有她的话,什么都没有意义。
只有她存在才有意义。
被拖动的过程中,目光转向对面,一个身穿橙色作战服的银发枪使面露微笑,充满鄙夷,怜悯,耻笑,是他开的枪。
可隼人现在连愤怒都做不到,连怒火中烧地去拼命都做不到。
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