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次冷战过后,边城也开始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又稍微有些难以启齿——不需多言,这个问题的根源自然是来自于与他同居的少女简灵萱。
青春期的中学生少女,现在边城似乎有些难以缺粉这个词到底是个美好的存在还是一种贬义词的形式。之前从动漫游戏上看到的那些可爱的人设,在入侵了现实开始深层次的传播之后,立意竟然变得糟糕了起来。
喜好二次元这种事情,作为宅男的边城当然可以理解,也可以很轻易接受。但是最近简灵萱踢出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
从收集廉价的贴纸海报,到稍微上涨了一些价格的周边商品,甚至是价格攀升的手办玩偶——这位同居少女完完全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来看!以至于,在公司里用餐时被堀川瞥见手机上的订单信息时还得费尽口舌去解释清楚。
这种情况带来的恶果便是,只要踏进书房里就能看到原本摆放着计算机系专业书和一些经典作品的书架已经完全被动漫周边所填充。墙壁上横七竖八地挂着大幅的海报,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和游戏光碟,看得出来在学习之余,中学生简灵萱的课余生活丰富多彩。
这种胡闹事的结果就是,边城开始有些入不敷出了。
尽管进行了多次的口头警告和减餐节食的惩罚,简灵萱看上去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
除了财政方面的问题,更多影响着边城的还有生活起居上的麻烦。
狭小的单人公寓,原先边城独居时就觉得略显拥挤,在简灵萱加入之后更是如此,尤其是一位还有些不懂事的家养型大小姐。
随意丢放的衣物,请求边城购买的聚会装零食刚开封便塞到了房间里任何一个触手可及的柜子中。以及难以清洁的发丝,堆积在水槽里的餐具,各种各样都能逼疯边城的细小但麻烦的行为。
于是边城终于意识到,自己明明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这件事实。这个少女只不过是为了逃避追捕远离危险才住进了自己家中,掌握话语权的人应该是边城才对。
“简灵萱,我有话要跟你说。”边城严肃地看着正在和怪物厮杀的废宅少女。
“稍等一下!这一关很快就要过去了!冲——冲!辅助跟上,全力输出!”简灵萱敲打着键盘,对着耳机大吼大叫。
“嗯?你是不是在用我的账号联机打游戏?”
“大叔——这种时候——就不要纠结——这种细节了!”少女咬牙切齿地回应,边城总有一种自己被嘲讽了的意味。
“关掉。”
“等一下!”
“关掉。”
“好啦好啦!”
简灵萱有些愤怒地关闭了电脑的显示屏,但耳机里仍然传出了队友的声音和游戏内刺耳的音效。
“我是说,把电脑关掉。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简灵萱没有回话,照着边城的吩咐强制关闭了电脑。
“你想,和我说什么。”她的表情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边城有些怀疑青春期的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反应。
“关于你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
“你没有发现吗,最近你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了。”
“过分?如果说学业的话,我也并不是没有跟上哦,只不过没有好好的辅导有些知识我还是听不懂啦~”
边城察觉到了,简灵萱在刻意逃避目光对接。
“不,不是学业的事情。”
“那是什么。”
但是,要如何开口去说,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毕竟一开始也是自己主动邀请她一起同居的,现在反过来指责她反而衍生出了一种驱逐她的意味——
“大叔终于开始嫌我烦了吗。”简灵萱轻轻说道。
“不……没有的事。”
“果然给大叔带来负担了吧?”
“不,也没有那么严重。”
“反正,现在的我也只会给大叔带来更多的麻烦吧。”
边城挪开视线,这一次轮到他开始回避了。
“我没有要驱逐你的意思。”边城顿了顿“只是说,我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全心全意照顾好你——”
“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吧。”简灵萱突然开口打断了边城“我知道大叔根本不是这样想的,我也猜到了,总有一天大叔还是会因为各种缘由把我赶出去的。喂,大叔,认真和我说话。”
边城转过头,对上了她湿润的眼睛。
“我知道大叔很善良,愿意收留我,还愿意照料我,提供我正常学习娱乐的机会,而且大叔一直都很温暖,不会因为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突然变得无理取闹起来——
“不对,有的时候无理取闹的人可能是我吧。我一直都在努力不让大家受伤,但是好像,我做不到。这是为什么呢,妈妈也和我说过这样的道理,不给人添麻烦是最大的美德,但是我一直在给人添麻烦,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大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明在大叔眼里,我才是对你的生活影响最严重的人。这种麻烦的超能力,被附庸的人一直以来应该是我才对,现在确实大叔。所以我觉得,总有一天大叔还是会下决心丢掉我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边城意识到,这个少女正在袒露她的心声,是之前从未听过的话语,也是边城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干了很多错事吧?”
“没有。”边城诚恳地回答。他好像看到了简灵萱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那种样子让他心软。
“不用大叔这么安慰我,我也知道——”
“真的没有哦。”边城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安慰她比较好一些,他甚至发觉自己对简灵萱的了解并不充分,在这个少女身上还有许多过往是他不得而知的。过去的部分,现在的部分,心里的那一部分。
边城是哪一部分?是少女在得到了超能力之后开始不应属于她的生活,在逃离了研究所之后邂逅了这样本应毫无瓜葛的大叔。
“其实,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边城还是心软了。
“我要怎么说和灵萱你相处的日子呢?”
边城坐在了旁边展开的折叠床上,握着简灵萱的手。
“很快乐呢。真的。
“我啊,原本只是一个孤独的大叔呢。已经好多年了,大概十几年了吧——十几年来大叔都是这样单独一个人居住,一个人工作,一个人过自己的生活。很孤单吧?没有家人,没有太多的朋友。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颗陨石,如果那一天晚上,它没有从宇宙中坠落到我们的城市,我就不会获得这个特别的废柴的超能力。很废柴哦?你不用安慰我,我也知道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没有这个超能力,我也不会在那个时间停止了的早晨遇见了在大街上奔跑着的你。
“我也不会把你带回家里来,也不会因此感受到脱离孤独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所以,我要感谢你啊,简灵萱。你带给我的不仅只是烦恼,还有一种莫名的温馨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的家人在哪,为什么丢下你了,但是现在,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能边城和简灵萱双方都不会想再回忆起来,那一天所说的话语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会感觉到深深的羞耻感,这也是第一次他们敞开心扉与对方对话。
虽然很简短,但是有一幕是印在了边城脑海中的。
那一天的简灵萱,哭的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