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
昏暗的灯光照耀着白森森的刑具,反射的白光里夹带着血液的朱红。远处深黑的入口时不时传来低闷的钟声,夹杂着天花板上发出滴滴声的滴水,以及刚刚受过折磨的囚犯的一声声悲鸣。
茯苓提着一袋面包,来到着阴暗的地牢……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绝望的抽泣,或许他们觉得上了绞刑架也好过烂在这阴森的地牢。茯苓自己每经过一个囚房门前,囚房里的囚犯几乎都一下子颤抖地猥琐在角落,用无助的眼神迷惘地看向四周。
“喂……过得还好吗?”茯苓在一个面向墙壁的犯人的囚室停下,向犯人问道。这个犯人的墙面上画着各种形色的几何体,地上画着一个圆环状的法阵。
“我还行……其他人过得还好吗?”面向墙壁的犯人一听到声音,便转过身走向牢室的门口。他穿着深白色的囚服,乱披着的一身邋遢头发遮挡住了他的面庞。
“其他人过得也跟你差不多。”茯苓看了看四周,回答道。
“那他们过得也还不错了,五名被俘的法师,除了你之外被分别关押。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他重新坐回自己稻草拼成的床,向茯苓问道。
“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不能说。”茯苓回答道。
“也该是弗朗西斯的命令,我就不该问的……绝对服从的魔法契约。”那位魔法师抓起一根稻草叼在嘴上,“不过也脱了你的福,我们还在这里谈话。”
“你是说让我看着你们去死吗……怠木。”茯苓咬着药,说道。
“也许我们就并不应该……你和我,所有的魔法师,他们都不是自愿拥有着这种力量的。你还记得你魔力觉醒的那一天吗?”一个透人心扉的眼神从邋遢的发丝里渗出。
茯苓沉默了,她想起自己因觉醒被村庄里视为神明,她想起自己为祈求降雨用失控的魔力把整个田野冻成了冰,想起了因饥饿而湮灭的故乡……水和冰本是同源,她本来拥有控制水和冰的力量,但现在,她只愿意将一切不顺眼的东西冻起来。“所以说我讨厌你的能力,没有人能在你面前藏得住秘密。”茯苓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别想了,这囚室可是单独为我量身打造的。每一匹砖都是受过祝福的圣水浸泡过的,甚至是我嘴里叼的一根稻草,都是被那圣水浸泡过的玩意。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东西,我在这里面根本用不了任何魔法。如果你有什么事,最好还是像普通人一样用嘴讲出来好。”说完,怠木躺在自己的稻草床上,“不过……在这里面,我倒觉得我更像一个人。这周围没有人,上面的老爷子除了下来折磨这些可怜人外,是很少下来的。”
“我让他们不准进来了。”茯苓说道。
怠木笑出声来,道:“怎么,你还有一定地位了。也许当初,我们就该……”
“别在那说风凉话了,我是来谈正事的,如果不想让弗朗西斯一世怀疑,我们最好快点谈话。你要知道,只要他问道,我在他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茯苓打断怠木的话,“你给我清除别人记忆的魔法石我已经用完了。”
怠木止住了笑,重新坐起身来,禁锁着他的眉毛。“发生什么事了?”
“弗朗西斯一世的皇家墓穴,有一群死人,重新复活了。和赫菲官方的说法由死者组成的净身教团有惊人的相似性。亚诺的孩子和弗朗西斯的女儿误打误撞闯入了那里,我发现,那群死人身上的确有残余的魔力……更关键的是,我发现那里有转瞬即逝的魔法师气息。这世界上难道有能操作死人的魔法吗?”茯苓思索着,向怠木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至少在法师名录上从来没有记录有人拥有过这样的魔法。你应该知道,所有的魔法在那本上古流传下来的书上都会有对应。那本书的内容早已清楚地刻在了我脑海里。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很可能是某些魔法的间接操作,也有可能是某种跟我类似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幻术。但能肯定的是,这肯定是一名法师所为。”怠木说道。
“如果那真是幻术,恐怕他已经脱离了魔法的层面,而到了奇迹了吧。”那一种真切的真实感和临场感,同时让三个人陷入幻境而又不产生破绽,茯苓感觉到后背身上充满了一滴一滴地冷汗。
“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所有魔法师,包括我,越接近奇迹的地步,身体就越不堪重负,都会死在因魔力失控而导致的灾难中。那位掌握火焰的魔法师?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在一场爆炸中把自己焚烧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而且,你和我都知道,我们活的越久,就越接近奇迹,这是不可逆的……这种东西,完全就是一种诅咒……”怠木锁着的眉头随着叹了一口长气舒展开,成了一种不知所措的迷惘,“你会死于用寒冰把自己尘封,我?可能会迷失自我成为行尸走肉。”
“我们还是来谈刚才的事吧。”茯苓提议道。
“恩……毕竟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怠木答道。
“我用你给我的魔法石清除那两个人一天的记忆。如果他们还能记住这件事了,弗朗西斯或者亚诺肯定会知道,不管那位有什么目的的魔法师,肯定会暴露自己,最终死在弗朗西斯的绞刑架上。我们魔法师就这点人了,也许不过可怜的十位数了吧。”茯苓说道。
“现在的关键,还是跟那位法师取得联系。如果他真的和当初的净身教团有关系的话……”怠木沉思着,试图组织自己的语言。
“我们该怎么办?”茯苓锁着眉,苍白的面色在微弱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清冷。茯苓很清楚,如果这位魔法师真的就是当初净身教团的幕后黑手,自己真的会用魔法和他兵戎相向?自己恨净身教会,更恨把一切归咎到所有法师公会的三个国家……自己和他,都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魔法师了,都是不被人类这个种族承认的人……即使这位魔法师真的是一切元凶?自己难道真的会去阻止他不可告人的阴谋吗?自己难道真的要去和灭掉自己公会的人类结下盟约吗?
“……读了这么多人的心,看破了那么多人的想法……现在一轮到自己作为主观对象,我竟然也开始手足无措了。”怠木冷笑了几声,,回答道。
“让命运主宰这一切吧,我们都只是诸神的棋子。不论你如何选择……我相信,这都会是命运的安排,我们魔法师剩下的人也不会去怪罪。不论你是想保护他还是反对他……这都行……”怠木说道。
“走吧……别让弗朗西斯起了疑心……谈论太久,他们就不会当你是列行来看我了。如果他真的是净身教团的幕后黑手,而且你要选择作为人类战斗的话……记住,我们魔法师的败类,只能由我们魔法师处理。”
“给你带来了一点面包……好好品尝下吧。我走了。”茯苓递给怠木面包,回过身径直向外走去。
茯苓离开了地牢,重新来到了观景台,此时已是接近黄昏。一阵春风把茯苓的的长袍吹起,随着附近飒飒的树叶一起奏鸣。她看向花园里的庭院,刚刚见面的两人。
“你好,我是露……你的未婚妻。”
“啊,你好,我是瑞恩。”
……
茯苓她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一个无药可救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