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说了我是绝对不会——”
“这事不是你说了算，苏苏。”
维拉缇斯不耐烦地加快脚步，行人们好奇地回头，看着穿着风衣大步流星走过身旁的维拉。在她那石楠木烟斗的烟雾后面的，是一位正在小跑着的白大褂少女，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修女，费力地推开挡住她的行人。
“那你就把我一个人关在——”
“关在旅馆里，是的。”
“我都过来了，维拉！”苏苏尖声说，随后左右扫视几眼，压低了声音，“听着！我不知道你这两天调查了什么东西，今天又要去哪里，可你总不能和‘E’单打独斗吧？”
“……那我们就退一步说，”维拉略微放慢了脚步，此时一队白人游客从两人身边走过，向她们投来些许好奇的目光，“苏苏，你是个研究员，不应该跟我一起……”
“上前线？”苏苏敏锐地问，维拉沉默了。两人在地铁站口旁停下来，靠在栏杆上看着来往匆匆的行人。修女闷闷地吐出一口烟，白大褂少女见她半天没有搭理自己，干脆低声追问道：
“你现在是要去上前线？”
“……”她叼住了烟嘴，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差不多吧，和前线差不多危险的地方。”
“拜托，维拉，”苏苏压着声音，连珠炮似的数落起她来，“你什么情报都没跟我说！我没办法当一个‘后勤人员’！你一个人出来说是去危险的地方，起码要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吧？你到现在还想着单枪匹马解决问题，让我在旁边看着你出生入死？维拉，我可是你——”
“朋友”两字还没出口，苏苏突然红了脸，硬生生把话中断了。好在维拉没有看她，只是耸耸肩，又吐出一口烟雾来。
“我道歉。”
“……这还差不多。”
“我如实告诉你我调查到的东西，今天也可以带你一起去我们要去的地方——听着！我一会儿会告诉你的——但一旦我认为有危险，不适合你继续待下去，你必须不管我独自离开，明白吗？”
“如果我拖后腿的话，不用你说我也会跑的。”
维拉转过头来看着苏苏，白大褂的女孩有些不服气地瞪了回去。最后修女点点头，起身往地铁入口走去。
“走吧，”她用手在烟斗上面轻轻一盖，灭掉了阴燃的火焰，“我在路上跟你说清楚这件事。”
2
当天下午，两人从城市另一端的地铁口走了出来。
和西洲市的中心城区不同，这片城区显然上了年头。高楼、商场和过街天桥之间的间隔似乎小了那么一些，让苏苏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领口：她觉得有些发闷。
天桥一边是一家电子商场的入口，从外看去，里面四四方方地挤满了不同的个人商户。而维拉和苏苏正在穿过天桥下方则摆满了许多用盒子和小桌就搭成的摊子，摊贩们的手表固定在桌子上，用各种各样巨大的亮红色字体显示着贩售和收购范围：古董，废弃手表，小型虚拟窗口建材等。苏苏那奇怪的衣着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纷纷向这边投来目光。
“……你就不能换身普通点的衣服吗？”
“得了吧你，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苏苏回嘴，虽然维拉的风衣再怎么说也比白大褂普通些，“我是不会换掉这个的。这里的摊子可真多啊……好像有的是违规的吧？你说我们能在这里找到魔法师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维拉回答，“我曾在这种地方找到过卖违禁魔药的小贩……那是我当修女以前的事了。”
“海原市可没有这种东西。”苏苏嘟囔了一句，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景象，出差外地时更是直奔目的地，连在城里逛逛的想法都少，“我们还有多久？”
“快到了。”
两人从摊贩之间空出的一条小路里快速穿过，走到了天桥的另一边。维拉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地图，忽然牵住了身边苏苏的手，带着她走进了一家电子商场。
“维拉，你干嘛！”
“嘘，走这边。”维拉指了指手上的地图，“这家商场的地下一层和隔壁的写字楼是通的，我们从那边走过去，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装成迷路的游客，明白吗？如果出了什么情况，你就别说话，必要的时候配合我。”
“哦……”苏苏倒也没有顶嘴，只是凑过去看维拉手上的地图。“建兴大厦，真是个土名字。这就是你调查到的那个大楼？”
维拉点点头。两人穿过各式各样的方块形电商小店，踩着自动扶梯往地下走。花了两天时间，维拉来回走过了西洲市的每一片城区，不断地筛选网络和小摊贩之间的留言，将目标锁定在了这座大厦上。
“定期集会，来历不明的科研投资，与多方高层的来往……”苏苏数着维拉告诉自己的情报，捏着下巴沉思，“这确实是够可疑的。”
“嗯？”维拉挑了挑眉毛。
“……反正小说里的可疑组织都是这么写的，来来去去都是这几个疑点。”苏苏不耐烦的说，“但科研经费方面确实可疑。按照你的说法，这幢楼的业主是怎么申请到那么一大笔资金的？又用它来做什么？”
维拉没有回答。地下一层也是商场，但人数颇多。往右看去，确实有一条通道往那座“建兴大厦”走，若是有不熟悉这里的客人把这当做通往隔壁商场的通道，倒是完全不会显得奇怪。两人匆匆穿过那条通道，一时间灯光暗了下来，让苏苏觉得有些不适应。
“好……”她深吸一口气，“除了‘可疑’以外，这座大厦还有什么东西？我们会面对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苏苏。”维拉耸耸肩，“我们是来探底的，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说什么废话！”白大褂少女其实心中有些发怵，但还是没有听维拉的话就此离开，“来都来了，当然要弄清楚。”
这里是大厦的地下一层，空间很大，多是些无人的，装修好的走廊，光线比两人身后的商场要暗了不少。面前是电梯和向上的自动扶梯，空间的边缘似乎有一条小道，从旁边的标牌来看，应该是通往楼下的停车场。
“怎么做？”苏苏低声问。维拉没有径直沿着扶梯上去，而是轻敲电梯旁的墙面唤出虚拟按钮，待电梯门打开后，走进去观察了片刻。
“这电梯最高只能到12层。”她说，“但大厦有将近20层高，看来只能步行向上了。”
“这真奇怪，”苏苏皱起了眉头，“并不是百层的高楼，没必要特意分电梯吧……”
“还有更奇怪的，我调查过这幢大厦的设计图，应该只有并排的两个电梯井的空间。如果这座电梯不能直通顶部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刻意隔断了电梯，让人不能轻易向上。”修女说，苏苏显得有些紧张。她们没有再待在电梯前，沿着一旁的自动扶梯上了一楼。
这座大厦的一楼倒是显得相当正常。大厅虽然在老城区的大环境下被压缩得有些狭小，但也有不少人正在穿过自动门进出。维拉略微低下头，低声对苏苏说话：
“……老式的建筑了，好像不好把门也接进网络里……”
“明面上的业务是什么？”苏苏也低声问，看着走进门里的那些人们。有些人被苏苏那身白大褂吸引了视线，但也没多停留，匆匆站在电梯前等待着。
“租给公司办公用……我们走楼梯，没人。”
维拉回答，两人走上了大厦的楼梯间。和维拉说的一样，那些来上班的人们基本都是搭电梯，楼梯间要显得清净很多。苏苏意识到若是两个人再向上走几段，那个“游客”的借口就要变得不好用了，忍不住抓住了维拉的衣袖。
“公司信息……有了。”维拉倒也不介意，略微放慢脚步后，用手指敲了敲墙面。用特殊建材铺设的墙面立刻忠实地跳出了虚拟窗口，显示着在这里租借办公区域的公司的名牌和简要介绍。苏苏凑上前去，用手指了指那个名单：
“维拉……”
“嗯。”
两人没说话。名单上只有1~12层有公司入驻，再向上的楼层干脆连显示框都消失了。公司入驻区域——也就是向外界公开的层数——只到12层为止，和两人在地下一层搭上的电梯一样。越向上走，楼梯间里经过其他人的频率就越低，等苏苏已经气喘吁吁，用手撑着膝盖直不起腰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12至13层的楼梯之间，一扇门用电子锁紧紧地锁着，似乎需要登记个人信息才能进入。
“好，可以，”苏苏翻了个白眼，“这下我们可进不去了，能让我休息会儿吗？”
她话音未落，维拉用手指在烟斗中一点，带着烟灰撒到空气中。那些烟灰又灼烧明亮起来，像光斑一般飘到了门缝内。淡淡的火光沿着门缝延伸，很快将门的长方形轮廓勾勒出来。苏苏目瞪口呆地看着火光一闪，维拉握住门把，轻松地把门打开了。
“记住，”维拉谨慎地打量了一眼门内，“如果我没有要求，就绝对不要施法。”
“哦……那是解锁的魔法，是吗？”苏苏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搭档做这些事时候的样子，她两三步跟上维拉，和修女一起进入了那扇门，“我都要怀疑怀疑你私底下把小偷当成副业了……维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别人可以用监控发现我们做的事？当然，苏苏。”维拉低声说，重新关好了背后的门，“看看这个。”
苏苏随着她的手指，看向了空气中漂浮着的一小片烟灰。她用手接住它，在掌心细细观察了片刻。
“……长效屏蔽魔法，”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点钦佩，“效果简直比得上固化的结界了。除非别人把楼下每个看见过我们的路人问一遍，不然不可能发现我们的身份……你早就布置好了？”
“‘E’也知道，魔法师要瞒过电子设备是很简单的。”维拉简单地回答，“所以如果这幢楼真的藏着什么东西的话，他们不大可能把秘密藏在和一般人直接接壤的第13层，也肯定用了点别的什么对付魔法师的防御手段。顺带一提，即使只是问楼下的路人，我们两个也还是很显眼，下次来就要换身衣服了。”
“你的意思是，这13层只是个缓冲区，是吗？”苏苏忍不住说，没理会维拉刚刚委婉的批评，“不过你刚刚得犯了多少条规定？你现在没有这种搜查权吧？”
修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乎在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层的楼梯到这里就到顶了，没有向上前进的余地。她们匆匆地检查了一下13层，这一层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完全荒废，而是有着许多正在运作的办公室。维拉和苏苏小心不被里面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在走廊间七弯八绕，来到了这一层的另一个楼梯间前。一个大大的窗口悬浮在锁死的门前，上面用明黄色的字体写着“14F及以上维护中”。
“没有电梯。”苏苏悄声说，给维拉指了指墙边调出的虚拟窗口，上面的地图中并没有电梯间的位置。维拉往外一弹手指，一团烟灰倏地窜过拐角，悬浮在那边为两人警戒。
“这一层没有魔法的痕迹，他们对外的说辞可能把这里解释成业主办公区，管理整幢大厦的。”修女说，苏苏不时忍不住回头看有没有其他人来，“但过了这道门就不一定了。”
“怎么办？”苏苏有些紧张。
“见招拆招吧，真有意外就逃。”
“你这让我怎么安下心……”
但维拉已经用对付13F的楼梯一样的方法撬开了这扇门，苏苏只得和修女一起侧身走进去。在关上门的瞬间，两位魔法师同时站直了身子，用目光来回扫视着这里，最后相互对视：她们感受到魔法的存在了。
“怎么样？”
维拉头一次问起苏苏的意见来。身材娇小的研究员有些吓人地睁大眼睛，用手仔细抚摸着身边的墙壁。她最后收回手，悄声回答维拉：
“非常强的结界，研究所等级的。”
她们相互对视，谁也没有往楼梯上踩出一步。维拉敲了敲墙壁，但并没有任何虚拟窗口跳出来；她又试着用自己的手表接上这里，但连“连接失败”的提示都没有跳出来，那堵墙毫无反应，似乎真的只是一堵墙而已。
“这里的建材不能调出窗口来，也不能联网。”维拉皱起眉头，“全部都是传统建材，这材料的年龄可比这幢楼的年龄还要大多了，显然是他们自己换的。”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苏苏悄声问，她的声音很小，仿佛在害怕惊扰某种东西。维拉摇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
“有办法突破结界吗？”
“我试试，但我需要时间。”
“但我们有的时间的长短可没法由自己定。”维拉提醒道，“十分钟，可以吗？”
“……行。”
苏苏也不说话了，她在墙边来回走动，喃喃地念着什么，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痕。这些痕迹偶尔会向前走出一步，但都被什么东西给拦了回来。维拉背靠着楼梯间的那扇门看着苏苏，不时回头感受一下自己布置的岗哨，以防有人突然经过。
几分钟后，苏苏长出了一口气。
“弄明白了，这是复合的身份认证结界，警告功能和反击功能被整合在里面，但不是主体。另外，结界的结构是涡旋形，它会——”
“停，等等，”维拉只得打断了她，“苏苏！我们得快点，总结一下。”
“……简单来说，”少女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些不满的表情，“只要你在这个结界登记过，就可以用魔法标记正常通过它，警铃和反击并不是它的主要职能，换句话说——”
“——楼上不是藏着什么东西，而是经常有人来去进出，可能是一个组织，对吗？”
“没错，就比如……”
她们都没说那个字母，维拉又做了个手势。
“怎么通过它？”
“有一个办法可以钻结界的空子，让它暂时给我们空出一个通过的位置。但是，一旦这个结界旋转完一圈，这个漏洞就会被修复，我们就出不来了。”
“意思是只要我们想要闯进去，就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出来。”维拉总结道，“我们有多少时间，苏苏？”
“没算错的话……6分13秒，很短。”
“保险一些，我们把它当做6分钟。”维拉说，又回头检查了一下那个岗哨魔法，“听好，苏苏。你等在这里，如果我之后没有出来……”
“算了吧，”苏苏不耐烦地说，“你看，如果不是后勤研究员上战场，你连这里都进不去呢。后面说不定还有类似的东西——维拉！别反驳我，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
修女叹了口气，她用锐利的蓝色眼睛看着苏苏，少女则毫不示弱。片刻之后，修女走到了那个台阶前，开口问道：
“我该怎么做？”
“用常规的结界干扰魔法就可以，但时机要准。”
“可我怎么知道那个时间？”
“有一个算法……唉，”苏苏翻了个白眼，“你维持着那个魔法不发动，等我捏你的手的时候再穿过‘触媒’，行吗？”
维拉倒也没有对苏苏这个过分的要求说什么，而是在手表上设了一个6分钟的倒计时。她注视着前面的空气，苏苏能感觉到魔力在维拉的身体中聚集。少女仔细地算着结界旋转的时间，不可以出错……
“维拉！”她轻声喊道，握住修女的手轻轻一捏。魔法的光芒从维拉的另一只手汹涌而出，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面前的楼梯。此时维拉手表上的倒计时也开始跑动，两人一齐冲上前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14F。
“维拉，我们时间不多！”
苏苏警告道，但修女依然谨慎地确认了安全，才领着苏苏一起走上前去。这层的装修风格陡然一变，颜色不祥的深红色地毯铺在走廊中间，略显昏暗的灯光照着两人。维拉再次轻敲墙壁：没有反应，这里的建材也不能唤出虚拟屏幕。
“有地图！”
苏苏说，维拉简单扫视了一眼这张挂在墙边的示意图：一个巨大的礼堂在这一层的正中央，周围一圈都是些小房间。然而，除了“礼堂”有文字标注外，周围房间中间都是只写着一些编号，让人弄不清楚它们的效用。苏苏又一扯维拉的衣服，这次修女知道为什么了：这层有个声音正在闷闷的回响着，似乎正有人用扬声器说话。
“礼堂。”她简单地说，和苏苏一起走向礼堂门口。那个用话筒说话的声音清晰了起来，隐约能听出一些支离破碎的词语，但大门死死关着，维拉猛得刹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有两个穿着袍子，套着兜帽的守卫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似乎维拉和苏苏发出的噪音被门内的演讲掩盖了，并没有发现他们。
“如何？”维拉低声问，苏苏轻敲了一下礼堂。
“有结界，”她悄声说，“如果能突破的话，可以用‘眼睛’进去看看情况……可我不保证不会被发现……”
“让我试试，你来破解结界。”
维拉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时间已经剩余不多了。苏苏有些紧张地在墙上来回触碰着，她的手在颤抖。维拉从指间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圆球，球体贴在地面上，在昏暗光线的掩护下监视着那两个守着门口的守卫，他们还是没有动作。
“苏苏！”维拉低声催促。
“我知道，我知道！”苏苏压着嗓子回答，“我的手在抖，去你——”
一个小小的光楔子嵌在墙壁里，维拉看了一眼，伸手把自己的魔力注入进去。苏苏把那句脏话咽了回去，她低声说了句“成了”，维拉则控制着那个小小的魔力球体，沿着大门的门缝向内渗透。很快，一个小小的魔力投影出现在了维拉和苏苏的面前，她们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真是两人见过的最诡异的场景，一个穿着袍子，看不清面容的人站在礼堂台上，似乎已经结束了他的演讲；而台下的听众数量多得惊人，全部诡异地保持着寂静。维拉控制小球换了个角度，发现他们所有人都闭着眼睛，脸上是一种让人发毛的肃穆感。
邪教？苏苏对维拉做了个口型，维拉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搞不清楚。如果是邪教，那这种规模实在是大得吓人。她迅速地扫视了一下这个礼堂——没有什么奇怪的标语和装饰，也没有最近常冒出的邪教会有的宣扬世界即将毁灭的颓废主题，他们到底是什么？
时间不多了。正当维拉准备收回“眼睛”，下次再找机会调查时，所有人忽然整齐划一地睁开了眼睛，即使是她都被震得有些发毛。台上的扬声器响了起来，这次即使是在外面都能听见：
“我们刚刚知道，西洲市内似乎出现了强度仅次于第一目标源的第二目标……”
她没能等到听完，里面的人们全部站起了身，门外的两个守卫似乎拉开了礼堂的大门。维拉迅速掐灭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维拉！”苏苏几乎要在压低声音的情况下破音了，“时间！”
不需要再说第二句话，维拉拦腰抱起苏苏，伸手把少女的惊呼声堵在了嘴里。她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也许身后的人看到了自己消失在拐角的风衣下摆——维拉重新回到楼梯间，在倒计时归零前跳过了那个结界。苏苏在她的怀里挣扎着，维拉只得放下她，一起跑回了安静的12F楼梯间。
等到维拉背靠着那扇曾被自己撬开的门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问题的奇怪之处：那么多人从礼堂中走出来，如果往下走的话肯定会被一般人注意到，那么，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呢？
3
“魔女小姐——”
“小町，”魔女用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对方的问题，“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瓶血的来历，至少现在不行。”
正是正午，两人正站在临时住处的楼下。在那个临时住所休息了整整一晚，又做了一上午的准备后，小町似乎已经恢复了出门行动的体力。魔女换上了一套米色的呢绒外套，站在小町身边，小心地让瓶中的血液飘出一滴来。
“……抱歉，”小町还是放弃了，“我的问题太多了。”
“有好奇心是好事，小町，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虽然我们一直在把它当做一种指引方向的物质……但你似乎意识到了它的不寻常。没错，我可以告诉你，它确实不寻常……某种意义上，也是极其危险的。”
魔女又取出了那枚“国王”，用它的顶端轻轻碰了空气中的血液。小町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这片废弃楼盘并没有其他人，没人注意到魔女怪异的动作。
“它能够追踪同类型的魔力，对吗？”小町试探性地问，“之前，魔女小姐给它喂了那个深红色的魔法，它就指引我们来到了西洲市……这是不是说，西洲市里藏着那个袭击了安琪的组织？”
“我认为是的。”魔女回答道，小町意识到只要不涉及到这瓶血液的来历，对方还是很乐意和自己这个旅伴讨论问题的。
“可是安琪是怎么知道的呢？她似乎也向着西洲市来了。我是说，我不知道一般的魔法能不能做到同样的事……”
“那是很难的，”魔女轻声说，看着“国王”的顶端被血液染得更加深邃，“一般的魔法虽然能做到类似的事，但精度和强度不可能太高。类似‘映射结界’一样的魔法只能做到监测魔力环境，没办法具体调查魔力的种类——更何况那需要大型设备的支持。我认为，安琪如果是只身一人，没法依赖任何教会的设备的话，是做不到这种事的。”
“她从其他地方获得了线索？”小町猜测道，“她应该击退了好几次追杀者，说不定获得了一些关键的线索。或者她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其他情报，可以推测出……或者她也有这种血液？”
“有趣的想法，很敏锐，小町。”魔女低声说，紫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考虑到船只沉没那天的情况，我确实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只是那样的话，为什么……？”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了小町听不清晰的自言自语。从魔女身边的气氛中，小町读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拥有的情报也不够多，没办法得出结论。
魔女把那枚棋子放置在自己的食指上，“国王”神奇地在她白皙的指尖取得了平衡，随后缓缓旋转起来。两人默默等待着它停下，指引出一条通往线索的路。
“真有趣。”魔女轻声说。
国王在她的指尖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不断地在每个方向上混乱无序的摇摆震动，像是坏掉了的指南针。小町也意识到了不对，开口问道：
“魔女小姐，这——这是什么意思？它找不到那种暗红色的魔力了吗？”
“我怀疑，”她若有所思地说，“这并不意味着它‘无迹可寻’，而是意味着它‘无处不在’。”
小町忽然有些背后发毛，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种对未知的恐惧从脑海中甩掉。但就在此时，魔女指尖的“国王”忽然停止了旋转，向着某个方向轻微晃动起来，仿佛有人正在用磁铁吸引着它。在短暂到小町都以为是错觉的两秒钟后，棋子又回归到了那种无序的旋转状态中。
“……魔女小姐？”
“我们好像有麻烦了，小町。”魔女手指一弯，握住棋子后收回了衣服中，“我不喜欢麻烦，但又不得不承认麻烦很有趣……它找上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