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点45分，王家西南一角。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墨汁般的幕布直接隔断了存在于彼岸的明亮星光，群星仿佛都沉寂了。
呼～呼～～，清爽的晚风不急不缓地吹拂在身上，一旁的林木小草发出随风摇摆的呢喃声，其上有胖胖的夏蝉在不知疲倦地向自己的配偶发起求爱的歌声。
静静沉浸在这片美妙悠然的夜色里，压力，焦躁，紧张等等战斗过后的负面情绪都在这种自然之力的洗涤下一点点的消融流失。
右手一直不停地搓捻着自己显眼的赤红发梢，他漫无目的地开口道。
“喂，变态。”
“干嘛？”
“你还不走吗，这里...”
“这里好无聊啊，我们已经在这个厕所呆了半个小时了！你又要重复这句话吗，你已经说过将近十遍了，你不嫌烦我都烦了，要是真没事干你回去不就得了，干嘛老是跟我搭话，而且又聊不下去。”
一座公共厕所门口，楚原生盘腿靠在墙上，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嘴里平淡地回着嬴九霄的话。
取下面具，脱掉了破破烂烂的鬼魂黑袍后，现在的楚原生看不出和普通的高中生有任何别的区别，完全没有那股潜藏在黑暗中伺机发起致命一击的压迫感。
“还有，能别叫我变态了吗，我哪里变态了？”
“那就叫废宅好了，这么说总没错吧，看个虚拟人物都能笑得那么恶心，不能对话还不能摸，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那自嗨个什么劲。”
嬴九霄从墙上坐起，一脸不屑地看着玩美少女游戏的楚原生。
“肤浅，可怜，领略不到二次元美好的你真是太可怜了。”楚原生回以怜悯的目光，“就算不在同一个世界，这些虚拟人物也有着自己的人生，也能创造出精彩的故事，这些可比现实世界美好多了。而且还好看。”
“但是你始终只能看着，一点刺激感都没有不是吗，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去体验一下大人的感觉，保证让你马上忘记这些什么二次元。”
嬴九霄露出十分享受的迷之微笑，饱含深意地向楚原生抛出充满诱惑力的低语。
“不要，没兴趣，我永远喜欢纸片人。”楚原生果断拒绝。
“嘁，白给的好意都不要，果然本质上就是个恶心的废宅。”
“彼此彼此，九霄弟弟。”
滋滋，两个人眼神交汇的地方似乎碰撞出了实质性的火花。
阿宅和现充究竟是否能和睦相处？这始终是一个世纪难题。
“哼！”“哼！”
最终楚原生和嬴九霄谁也不服谁，各自撇过头去，好不容易出现的话题又迅速被终结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似疾又缓。
没过一会儿，嬴九霄又把目光转移到最吸引也是唯一能进行交流的楚原生身上。
“话说，废宅......”
“嗯？你又要开始复读啦？”
“你的手机，什么时候可以联网了！王家不是被完全隔离了吗？！”嬴九霄的音调逐渐拔高。
“啊，你才发现吗，从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能上网了...你是不是打架打傻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一个人在那装忧郁呢。”
“呃，我确实是没什么必须要看手机的必要，但是你好歹也吭一声吧，这个时候想到的居然是玩游戏，说你是废宅还真是轻了。”
“喂，你别小看游戏好吧，很多道具，皮肤什么的活动过了就再也拿不到了！”楚原生大声辩驳道，但眼神仍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反正你搜半天还不是那些蹭热度，卖噱头，什么实情都不知道却瞎编一通吸引人来看的新闻。”
“再说，枫林刚才不是和我们说可以先走了吗，等事件结束后他会一五一十地把原因告诉给我们听的，急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想尽快找他问个清楚啊！”
嬴九霄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藏着带过来的面具，用力晃着。
“他可从来没告诉我这个面具还能够传话，每次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就消失了，把我当言听计从的工具来使吗！”
“我啊，”嬴九霄用面具指着嬴九霄，高高在上地说道，“和你这样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的废宅不一样，帝王嬴李，嬴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我作为其中的一份子自然有责任，有义务要去深刻关注王家这么大的事件。”
“啊啊，好好好，行行行，你厉害，你责任感真强，我一废宅比不上你，这样总行了吧。”
楚原生懒得再和他斗嘴，直接来一套敷衍三连。
“面具能传话应该是里面自带的魔法，既然这么在意真相，那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嘛。”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但是...”嬴九霄把嘴对着面具狠声叫了两下枫林的名字，再转过头来，“根本就没反应！”
“嗯...”楚原生放下手机，思考了一番，“也许枫林现在正和王麟在一起呢，你忘了吗，枫林他就是为了救王麟才会来王家的。”
“哼，谁知道呢，王家这么大，就凭他那点实力怕是深入中心区一点就死翘翘了，还要把那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王麟救回来，做梦呢。”
“那你解释一下我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坐在一个公共厕所的门口，还奇迹般地被能够选择离开这个被九级魔法封印的地方？”
说着，楚原生把头往厕所入口正前方的地板比了比。
“……”
一眼意会楚原生扭头的含义，嬴九霄也是无力反驳，残念地扫了眼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板，陷入了沉默。
就在半个多小时以前，他和楚原生通过合作以及各自隐藏的手段险之又险地战胜了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强敌——半身尸人和拿着提灯，会使用恐惧精神魔法的怪人。
解决掉这两个迷之头目的人后，他和楚原生两人意外地听到了面具里枫林传来的声音。
在单方面的传讯里，枫林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夸奖了一番他们英勇的战绩，然后便详细地指出了这座能够通往外界的传送阵的地址，并让楚原生和嬴九霄尽可能地将受困于此，无法战斗的普通民众通过这个传送阵躲到外面去。
事实上楚原生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在花费了近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后，躲藏在这片西南外围的幸存者们都有序在传送阵的光芒下消去了身影。
然而，也许是出于还有遇见落单逃难者的可能性，又或是脱离这片是非之地的选择来得太快了，导致楚原生和嬴九霄一时间竟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留在了这个能够屏蔽视线的厕所门前。
至于王家更内部的地区，两人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经历过一番血战后如今已是精疲力竭，根本没有力气再进行下一场战斗了。
战斗啊……
想到这里，嬴九霄看着下方心态良好，还在认真打游戏的楚原生，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问。
“喂，废宅，你能击败那个半人半虫的家伙，一定是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段吧？”
“啊？你说什么？手机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
“你这话说出来是想骗谁啊，这里安静到放个屁都听得一清二楚，说谎连理由都懒得编就想打发我？”
“哎...原来你刚才有放屁啊，我还真没听到。”
“废话，我肯定没放，你要是听到了那才真是有鬼了！”
嬴九霄从墙壁上一跃而下，走到楚原生身边后慢慢弯下腰。
“怎么说也是我忍痛用一大堆技能水晶先把他们两个人身上的防护手段消耗掉，顺便降低了一些他们的状态，这才创造出我们两个人获胜的机会，你要是肯把打败那个虫子白痴的秘密告诉我，这些钱我就当免费当纸烧了，你看怎么样？”
“只要你说了，我今后也心甘情愿地叫你一声哥，这总行了吧。”
为了从楚原生嘴里撬出他的秘密，嬴九霄也算是强行压下自尊心，给足了面子。
“真的吗？”楚原生狐疑。
“当然是真的，要是骗你一个字我嬴九霄的名字以后倒过来写！”嬴九霄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一脸傲然。
“哎...既然这样，那我……”
通常情况下，这种时候双方应该已经达成了交易，并顺着气氛得到各自满意的结果才对。
“那我也不会说的，嘿嘿，抱歉让你空欢喜一场了。”
楚原生语调一转俏皮，让原本期待无比的嬴九霄顿时僵在了原地。
“……”
“...你。”
“……你个混蛋！”
低着头，膝盖处的裤子被抓得紧紧皱在一起，嬴九霄咬牙切齿，气得逐渐颤抖起来。
客观来讲，这只是一次单纯的问答而已，他想知道答案，而楚原生给出了拒绝。
但是让嬴九霄气得不是楚原生拒绝这点，而是自己被完全带了节奏，白给楚原生一次戏弄的机会。
简单来说，他接受不了自己被楚原生当成小屁孩耍了这个事实。
“……哼！”
偏过头，嬴九霄用自己的小眼神盯着还在玩游戏的楚原生，左手突然闪电般地窜出。
“诶，一生气就砸人手机，输不起？”楚原生像是预知到了嬴九霄会这么做，灵巧地偏过身子躲开了嬴九霄的手，然后抱着手机就开始跑了起来。
“输不起？我嬴九霄什么时候输给过你了，而且我也没说要砸你手机！”嬴九霄也是反应神速，马上追了上来。
“你这话才是，说出来想骗谁啊，等你摔了再说，你赔我啊。”
“摔就摔了，我赔乞丐都不赔你，和我用掉的那些水晶比起来，你这破手机连根毛都不算，你站住！”
“你让我站住就站住，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两人一边不客气地捅对方刀子，一边疯狂地绕着这间小小的厕所转着圈子。
“再说了，那时候怎么看都是非常时期，你的水晶又不是完全用在我身上，也帮了你大忙不是？如果没有我提出那个方案，难不成你要留着它们下葬嘛？哦，不对，你连下葬的机会都没有估计就已经被那只大虫子给一口吞了。”
“呵，那也比用在你这个废宅身上要好。”
“喂喂，你这是差别对待，阶级歧视，万恶的有钱人。”
“滚，你个废宅，垃圾，变态，社会上不需要的渣滓！”
“肥宅一面墙，二环一套房你没听说过吗！嬴九霄，你这家伙别以为现充就一定比肥宅高贵啊！”
“少废话，快点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没有啊，没有的事情我怎么告诉你！”
“我才不信，你肯定有瞒着我，瞒着枫林他们的秘密。”
“那照你这么说，我也怀疑你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你怎么打得过那个会用精神魔法的人？”
“...我打赢他，说明我本身就强过他..哪需要耍小手段。”
“你说话犹豫了！我听出来了，我不信！不如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以后叫你大哥？”
“大哥？我才不稀罕这种东西。”
“那就是喽，我也不稀罕啊，所为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终于承认自己有秘密了，你这废宅混蛋。”
“没有，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站住，有种你别跑啊，不心虚的话你跑什么！”
“不跑的话把手机给你摔...我靠，好疼，你还丢石头，太无耻了吧嬴九霄。”
就这样，楚原生和嬴九霄一前一后，你追我赶，不知道围着厕所跑了多少个来回，期间，两个人甚至还玩起了躲避球以及皇帝绕柱走这类充满了小孩子气的游戏。
可是没过多久，高强度战斗的后遗症不知不觉间又再次体现了出来，楚原生和嬴九霄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那点体力转瞬间就被消耗殆尽。
“呼...呼呼，累死了，哈...哈....我放弃了。”
楚原生扶着墙，胸腔剧烈的鼓动着，每隔几秒钟才能勉强迈出一个步子。
“呵....呵呵！咳，这么快就...跑不动了，你...还差得...远呢，咳咳。”
后方，嬴九霄很努力地想要华丽地去嘲讽，结果却因为喘不上气而干咳不止。
“不管怎...么说，呼呼，这次...是我...赢了！”嬴九霄从后方用手臂锁住楚原生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发表着自己的胜利宣言。
“唉，呼...你也太...小气了吧，呼呼，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这手机也不值钱。”
“滚，谁稀罕你...那破手机，快点...把秘密告诉我。”
嬴九霄锲而不舍地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啊啊啊...我不是说了没有吗，没有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啊。”楚原生哀嚎道。
“……”
这次得到的依旧是相同的答案，嬴九霄突然沉默了下去。
他不说话，楚原生也乐得如此，真不想和他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而在失去两人大吵大闹，互相贬低的拌嘴声音后，寂静冷清的感觉重新以一种会让人害怕的速度回到了这片区域。
空旷无声的厕所门前，只有淡淡的呼吸声存在，久久回荡在身体里的疲惫困乏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两人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战斗，提醒着这是一次意义非凡的夜晚。
“话说，楚原生...”
嬴九霄的声音逐渐由远及近，由于身材相对高大的缘故，他逐渐贴近的身体颇具某种压迫力。
“你是不是瘦了一些？”说完，嬴九霄腾出右手在楚原生的肩膀手臂以及腰腹捏了捏。
“诶——！”楚原生身体突然一僵。
“光靠手感感觉也摸不出什么，你把脸转过来我看看。”
由于夜色渐深的缘故，嬴九霄也不太敢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如果不是的话，那说不定会成为一个解开楚原生秘密的关键线索……
“呃，那个...九霄，我能稍微说一件事吗。”楚原生语气突然有些扭捏，变得软绵绵的。
“有话快说，还有你怎么了，说话方式...有点奇怪。”嬴九霄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那个，就是，我虽然对于二次元的...那种动画也不讨厌，但是我的取向还是正常的，三次元的...不适合。”
在嬴九霄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楚原生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信息量爆棚，让气氛一度陷入冰点般的究极尴尬话语。
“啊…………？”
嬴九霄先是把这段话在脑海里完整排列出来，一时间无法同时解析其中词语的含义。
“…………哈啊？！”
反复确认过自己的理解没有错，而自己必须面对这个荒诞的事实时，嬴九霄眼中有一种情绪突然急速上涨。
我，被误会了？
就因为这样一些小动作，楚原生这家伙就跟我说这样的话，是这样吗？
逻辑上是解释得通，但是...但是，但是！
“沃尼玛，你有病吧，楚原生！！！”
“我女生都没摸够，还会对你这样的有想法，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嬴九霄扯过楚原生的身体，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真是恶心，变态吗你。”嬴九霄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臂，表情凸出的全都是嫌弃鄙夷。
“废宅居然能恶心到你这种程度，我算是长见识......？”
说着，嬴九霄突然愣住了。
——因为被他踹飞的楚原生既没有跌倒在地大声喊疼，也没有用刚才的话题和他开玩笑，反而是头也不回地顺势直冲进了厕所门口的拐角。
“……啊，你这家伙，想跑！”
上当了，嬴九霄看到这里才反应过来，楚原生是打算故意惹他生气好借机脱身。
然而现在意识到这点也已经晚了。
“哈哈，就是这样，我先走一步了，嬴九霄！”
“可恶，果然你身体变瘦和你的秘密有关吧！”嬴九霄迅速转过拐角，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传送阵耀眼的光芒。
“哎呀哎呀，光说我，你自己的时间观念不是也很奇怪吗。”
光芒一闪，楚原生得意的笑容便跟着消失不见。
“……”
嘁，还是被察觉到了吗，真亏这家伙能注意到这点。
不过就像我猜不透你秘密的具体内容一样，你想凭借这点猜透我还早着呢。
嬴九霄望着光芒逐渐暗淡的传送阵，也走到了传送阵上方。
又是一轮刺眼的光芒在这片偏僻地区绽放——
隐藏在地面以下的传送阵自行溃散消逝，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簌簌，昏昏欲睡的树林慵懒地晃了晃脑袋。
冰凉的晚风伸手牵起几片伶仃绿叶，一起顺着气流轻快悠扬地飘向充满沸腾硝烟的远方。
而更多的树叶则是无力乘风远航，只能悲哀地落在地上……
“爸爸！呜哇哇哇哇，爸爸，你醒醒啊！”
轰轰轰，激烈的魔法碰撞声震耳欲聋，原本一度平息下来的战火在刹那间又被催化得更加猛烈残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爸爸，你回答我啊！呜呜呜……”
在十来个同样不解害怕，下意识靠拢在一起的人群中间，周子兌抱着一动不动的周宏失声痛哭，眼泪无论怎么擦都会从那崩溃绝望的眼中喷涌而出。
周宏失神地睁着眼睛，眼珠在眼眶里摆出不正常的方向，肥胖的身躯并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
但他却依旧失去了生命气息，嘴角挂着一丝释怀的微笑。
咚！受到战斗波及，一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树木残肢砸到了众人面前，明黄色的火焰跃然跳动，棕褐色的枝干和绿油油都在高温的炙烤下缓缓扭曲变形，发出阵阵清脆的爆响。
“……！”
周子兌呆滞地看着这截火树，眼中倒映出化作一抹灰烬的树叶。
他愤然抬起头，用害怕、不解、茫然、祈求、仇恨的眼神看向空中那道挥舞屠刀的恶魔身影。
上空，一位跟随周宏，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六级术士被一柄粗犷魔剑贯穿了胸口。
嗡嗡....嗡......符文之翼聊胜于无地振动了最后一下，最终溃散成烟花般的晶莹光点后消散于无形。
“呼。”
韩磊稍吸一口烟，右手持剑一甩，面前死去的尸体便如同一团垃圾被随意抛下。
“……”对上好友儿子尖锐的眼神，韩磊的表情依旧古井无波。
——
“老韩，你干什么？！”
“局势变了，抱歉，周宏，你得死在这里了。”
“你，你以为这样做自己就能逃得了干系吗！韩家一样杀了王家的人，已经无法洗清背叛的身份了！”
“...我没有背叛，我和那位大人已经约定好了，如果只是一小部分必要的牺牲的话，是可以...被原谅的。”
“你利用我！老韩，你打算牺牲整个周家来做你的后路吗！！！”
一柄灵巧的无形小剑自韩磊眉心窜出，转瞬间透过了周宏狰狞咆哮的面庞。
“——”
周宏的身体突然一僵，眼中焦距逐渐消失。
“啊啊...啊..啊......”
下一秒，周宏除了视力急速下降外，喉咙也无法标准地进行发声，本人也缓缓失去站在空中的能力。
“……抱歉，周宏，就算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沉默地注视着痛苦无助的周宏，韩磊缓缓闭上了眼睛，松开托着他的手转身离去。
啪！衣服被大力揪住。
“——！”
那个...红...色巨影...就是...信...号...对吧...
韩磊愣愣地看着下坠前，仍不放弃要留住自己的周宏。
周宏如同缺氧似的疯狂大口呼吸，即便肌肉逐渐不听使唤也颤抖着不肯松手，眼珠像变色龙一样无规则地转动着，显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凭借之前的印象抬头死死地盯着韩磊的面孔。
....你...知道.....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些......
执着之声艰难无比地传进韩磊的脑袋里，这并不是从口中发出的声音，而是临死前发出的灵魂之声。
听到这句话，这一刻，韩磊毫无感情的双眸终于泛起了闪亮的泪光。
“啊...我知道了。”
韩磊握住周宏的手背，深情开口：“放心走吧，我会替你继续保护周家的，死的是你，是听信了韩磊的谗言，失去理智才带领家族叛变的周宏，仅此而已。”
“……”
...那....就好......
从韩磊口中得到保证后，周宏这才渐渐松开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
其实你这家伙只是胆小而已吧。
明明刚被信任的朋友亲手杀死，却还相信他许下的承诺。
“你们几个，可以回去保护自己家族的人了。”
韩磊看着前方几个战战兢兢的光翼身影，挥了挥手。
“他们杀了太多王家重要的人，所以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你们几个还勉强说得过去，所以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
听韩磊突然这么说，那几人先是愣了一下，互相快速交流了一番后慢慢后退，知道见韩磊没理他们朝别的地方飞去后才如获大赫地向外围逃难降落。
真是他妈的可笑！
韩磊看着防御罩取消后，里面保存的有生力量，以及像他这般重新站边的人和原来的入侵者开启的战圈，心里忍不住怒骂一声。
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我们还得假戏真做，冒着生命来演这出荒唐的戏！
如果我没有投靠王家...如果我没有选择和周宏交好....如果我不在乎韩家......
唉，无论在哪里，实力弱小就没有自主的权力，只能拼上性命去开辟出一条不会断开的道路。
闭上眼睛。
等到韩磊再度睁开双眼，他的眼神又再度回归了理智，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跻身天空中的战圈去挑选自己的对手。
叮！嘎叽——
昏暗安静的廊道里，原本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突然响起机械运转的声音。
门缝打开，电梯里的灯光随之照亮了前方傲然霸气的身影。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记得这个秘密通道只有王家人才知道。”
滋滋，一丝丝闪亮的电光在郑行天眼角绽放。
在他身后的黑暗处，同样有一道优美轮廓被灯光照了出来。
“我是自己来到这的，而且我也知道你身边的护卫都被你安排出去战斗了。”
苏颖儿掀起甜甜的微笑，让人猜不透她的表情下究竟藏着什么心思。
“所以，你要对我动手？”
郑行天的语气非常淡定，一道道蓝紫色的闪电光纹在他的左脸上愈发凝实。
“不，我是前来请求你的帮助的，在这里的也只有我一人。”苏颖儿缓缓低下头，“我想请你去解救海泉，他现在陷入了危险。”
“丘海泉？”郑行天轻笑了一番，快要脱脸而出的光印又渐渐收了回去，“那家伙不久前不是自己傻愣愣地跑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只要你愿意这个请求，海月商会会返还令你满意的谢礼。”
“你，和你们商会的人为什么不拦住他？”
“海泉大人想做的事我们不会阻止，也阻止不了，他不希望我们去妨碍他，所以我们能做到的只有尊重他，支持他。”
“说个话也在那里左遮右掩，你们说的其实就是你自己一个人吧，你就是想看到他平常看不到的样子，所以一句话也不会反对。”
郑行天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凭借过去的印象，他也确信自己的话不会有错。
“呵呵，”苏颖儿笑得更开心了，“确实如你所说，我说的话都指代我自己。”
“你这么无条件地顺从他，就不怕他一不小心出意外死了？就像现在，如果我拒绝你的请求，或者等我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
“行了，闭嘴吧，我对你病态的感情毫无兴趣，同时也对你们商会的回报毫无兴趣。”
“你的话，你的心情和故事，以及你们商会的面子都不值得作为和我谈判的筹码。”
郑行天及时打断了苏颖儿微妙的话语，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大步走进了电梯。
门扉逐渐闭合。
“不过我得让丘海泉欠我一个人情，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所以你的请求，我接受了。”
电梯门口重新变回了墙壁，走廊也重新充斥着黑暗。
“....啊......哈啊。”
待到郑行天走后，苏颖儿嘴里慢慢发出丝丝轻柔的娇喘声。
双手捧住脸庞，修长洁白的玉指一点点覆在眼眶上方，看着眼中浮现而出的，丘海泉伤痕累累，咬牙坚持的那个倒影，苏颖儿不自觉露出了异常陶醉享受的表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