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还有余票，但大佬肯定会提前占领前排，我们就只能选后排的位子啦，不过剧场本来就没有多大所以没关系！”
池音和祁凉吃完午饭稍做休息便赶往了步行街，然而很可惜的是，早就有更早的人坐在了前排。祁凉看着那些手上拿胶带缠着好几根应援棒的男人，原本不轻易外露情绪的脸庞都扭曲了一瞬。
“嗯？”看了太久祁凉消极无表情（私下里还擅自为此烦恼过祁凉的偶像定位）的池音很敏感的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主动说道：“今天有几个是我没见过的大佬呢……可能是最近从别的偶像组合转推过来的？一般愿意花费时间来抢前排的大佬们基本都是这样啦，别看他们好像有些疯狂，实际上都是很好的人哦。”
“我不是因为这个……”祁凉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吃惊。”
“诶嘿嘿，是觉得我已经够狂热了嘛……感觉是在夸我呢。”
如果是平时的祁凉，大概会冷淡的说一句：“并没有在夸你。”来结束对话。但这时的祁凉却很明显心思不在和池音的聊天上，只是频繁的看向四周越来越多的粉丝。
很快，不大的剧场就已经挤得满满的了，灯光也暗了下来。
池音打开自己和祁凉的应援棒，调试到了漂亮的橙色：“按照公演曲目表，第一首歌是teamL第一首专属曲目《夕阳公约数》，因此大家都默认颜色是橙色。接下来跟着我调颜色就行了！”
祁凉点点头。
反复两遍的开场前须知终于播放完。偶像们终于要登场了。
鼓点响起，众人同时跟随节奏挥舞起应援棒。
3、2、1……
“——let's go！”
少女元气的一声呐喊，舞台瞬间流光四散，21名身着飘飘裙舞动的少女在众人的眼前亮相。
“啊啊啊安安！！！！”
池音兴奋的大喊起来，虽然她坚称自己最爱杜若瑜，但看起来并不影响她心碎成很多片爱上不同的人。
0号位，也就是Center是一个留着微卷短发的女孩，声音透着一股夏日的清爽感。
“夕阳染红了书桌，
你的侧颜也打上了，
暧昧不清的暗色，
眼神难猜测。”
“我实在太过笨拙，
不知如何说出口，
想看到你说我
做得好时的笑容。”
“安安啊啊啊！！！”“太吵了，小音。”
1号位方才接着center继续歌唱的就是她口中的“安安”了，是一个双马尾的可爱少女，舞动时，两个卷卷的马尾也像是有生命般灵动的飘动着。
副歌时，原本还有着各种像池音那样的杂音的粉丝们，突然整齐划一的开始跟着歌词喊起了call。
“公约数的结果我并不在意——”
“因为！”
“这不过是我小小的借口——”
“heyheyheyhey！”
“夕阳下只有我们两个人——”
“hey、heyhey！”
“染红的不只是我的脸颊——”
一段副歌结束，观众们都发出了欢呼，与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偶像们互动起来。
祁凉愣愣的看着流光溢彩的舞台中，仿佛浑身都缠绕着光晕的少女们，突然，突兀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那是男人刺耳的尖叫。在欢呼与少女清甜的嗓音中显得格外不和谐。
池音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皱起眉头抱怨道：“天哪……这次又是哪波人……”
发现祁凉也在听着，她立刻又笑着安慰道：“嗯……没什么！应该是有人太兴奋了。”
然而前排发出怪声的男人并没有给池音面子。连着表演的三首歌，他都在用尽全身之力捣乱，不是发出怪声，就是在换歌的间隙大声嘲笑：“笑容还不够哦，要努力哦？”，甚至发出嘘声。
他周围还有两三个同伴也在跟着一起扰乱演出，一排的其他观众一开始还在让他们安静点，见他们根本无动于衷，一度还开始了音量比赛，但终究还是比不过这些不要命的嘶吼的疯子。
Staff也发现了不对劲，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把他们请出场地。
成员们努力笑着进行MC时，这几个男人非常坚决的不肯离开。为首的正是那个手缠着应援棒的男人，他的嗓子已经喊劈了，依然大声的对staff说道：“我买了票，凭什么让我出去！”
池音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搞什么啊，快滚啊死厄介！”
她一边还向祁凉解释道：“抱歉啊小凉，让你看到这样的场面……这群人就是一般说的厄介了，也就是所谓的通过恶劣的行为来引起偶像的注意，以伤害偶像为乐的疯子。他怎么敢在安安的MC环节……有没有人扒出他的ID人肉啊！这种人就只能以暴制暴……”
然而，祁凉并没有给出回应。
“小凉……？”
哈……哈……哈……
被喧闹的人声所掩盖的，祁凉痛苦的呼吸声。
这番场景实在太过熟悉，也太过可怕了。
只要自己看了对方一眼，只要分出了一点的注意，就是自己的失败，对方的胜利。以侮辱舞台上的少女为乐，仿佛这样就能让少女身上的光芒寸寸破裂，让她跌进泥潭，让她再也无法成为偶像，这就是他们的胜利。
实际上，自己便是这样被击倒的。
原本狭小却充满着粉丝的热爱的舞台，突然变成了束缚的牢笼。无法称之为粉丝的人却能够成为压死少女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人感到滑稽又可笑。
祁凉感觉眼前开始一阵一阵的发黑，周围的声音像是四面高墙向她压来，她无法躲闪，就算倒在地上也无济于事。
“池音……池音……！”
“很可惜，她暂时不在这里。”
就在她胡乱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友人的衣角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带着笑意的响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祁凉发现，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不见了踪影，自己身边的池音也消失了。
而在她的另一边，则坐着让她忍不住瞳孔骤缩的人物。
雪白的皮肤，纯黑的长发，外形完美符合世间对于“少女”二字最王道的定义，谜一般的少女就这样大剌剌的出现了。
少女看向她，轻轻歪了歪头——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做的让人觉得可爱的不得了——说道：“怎么了？现在不觉得难受了吧？”
饶是不喜形于色的祁凉也忍不住愣了愣。她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在少女的示意下坐回了座位。
“我猜你一定在想我是谁。”
还没等祁凉开口，少女便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小姑娘的心思我要是猜不透可就是我的失职了呢~”
这句话的立场有些怪怪的，祁凉暂时想不出怎么回话。
不过这次，少女似乎是打好了腹稿来的，径直说道：
“那么正式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是秋华彩，你可以简单的认为我是为了让你进入华响路21才存在的人。”
这话有点石破天惊，祁凉差点忍不住又站起来。
“哎哎，冷静冷静。”秋华彩笑着按住她，“好好听我说。”
“我们摊开了说吧，三年前你参加了华响路21的六期生甄选，并在最终审查被淘汰。”
这回，祁凉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她默默将秋华彩的手从肩上拿开。
但秋华彩并不在意：“这对你是不能提的回忆吗？真是抱歉。我听说了‘汽水少女’的事，如果提前知道你会遭遇那种事，我会更加努力争取让你通过的。”
“和华响路无关。”祁凉的声音依旧是音量不高也没什么情绪，“是我太心急了，才选择了错误的公司。”
“华响路的成功，让很多人跟着效仿……但不够成熟规范的管理只会让团体走向没落，还是以不体面的方式，”秋华彩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轻轻吐出一口气，“正因为……这些人让我看到了他们的下场，这三年，我才努力的想让华响路避免走上这条路。”
“但是太难了……它已经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太多人想要在这个剧场里得到成功，不仅仅是舞台上的少女，还有更多的人。”
秋华彩突然止住话头，再次转过头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祁凉轻轻摇了摇头。
“我给你一个提示，”秋华彩凑近了祁凉，这让祁凉有些受惊，两人此时的距离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可闻。
“在你哭泣时，”秋华彩一字一句，低声道，“我陪在你身边。”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蓦地打开了祁凉记忆的门锁。那段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从眼前一闪而过，祁凉在这之中看到了那段画面。
在念完了最终的甄选名单却没有她的名字时，她偷偷的在会场外的角落里哭泣。
而一个美好的像是影子般少女，一言不发的站在她的身边。
在最后，少女轻轻说了一声：
“对不起。”
“凉……小凉！”
一瞬间，喧嚣又再次回到了祁凉的耳中，而池音焦急的声音也让她立时回过了神来。
“池音……？”
“你刚才怎么了？”池音见她渐渐恢复了意识，担心的上下打量道，“是这里人太多吗？缺氧？”
祁凉摇摇头：“不是的，我没事。继续看公演吧。”
厄介在staff劝说无果后，已经被保安强硬的带出了场地。舞台上的MC环节刚刚结束，爱称为“安安”的双马尾少女眼中还有泪光，但似乎是在粉丝们的安慰下重新打起了精神，一边挥手一边下了台。下一首歌即将开始。
……
这场teamL队的公演在祁凉看来，无疑是非常精彩的。
虽然作为全开麦的日常公演而言，唱功有些差强人意，但少女们明明都不能算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少女，却能让祁凉感到她们是如此的个性鲜明，都能被称做“可爱的少女”。
两人一边讨论着公演的细节——虽然主要是池音在说，一边走出了剧场。
就在这时，祁凉看到了剧场的墙上挂着的，成员们的公式照。
她突然加快了脚步，朝那面墙走去。
公式照并没有挂的很高，以祁凉的身高，最高处的也能比较清楚的看清。
但是，当她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心却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这些少女中，并没有秋华彩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