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铭的人生和“幸福”二字没什么关联。

这要从那个一直都困扰他的病说起了——“防备型社交恐惧症”。

在忆铭还小的时候是不怎么明显的,幼儿园到小学时总是自己玩也只是被以为是性格害羞内向而已。

但到初中的时候父母觉得不对劲了,于是拉着小忆铭到医院去检查。然后经过检查和观察后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居然得了社交恐惧症。

不相信别人,常常容易误解别人从而产生强烈的防备心理,于是就产生了人际交往能力上的障碍。

“铭铭啊,不要怕和别的孩子讲话呀,你不说话别人怎么和你交朋友呢?”在忆铭还是初中生时,父母总是这么说着然后摸着他的头苦笑。

他其实也想过要去相信别人,接受别人。可每当他走向谈笑风生的同学们时都会产生一种隔离感,就像有一堵透明的墙隔在他们中间。

前面的同学们总是说着哪家KTV的饮料又加了价钱还不好喝,隔壁班那个挺漂亮还会跳拉丁舞的谁是不是又换男朋友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后面,无人问津,就好像是被这个世界给忘记了。

“也许我就是这样没有存在感,又融入不了人群的人”,他这样想过。

从此便经常一个人摆弄着家里那台老式数码相机——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摄影。不合群如他拍的照片也是在那种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的,像小区围墙上刚爬出一点头的常青藤,或者旧巷里不规则排列的残垣断壁等等。

作为职业摄影师父亲的看法比较独特:“铭铭拍的东西都很有意义呀!”而母亲看了他的照片总是会温柔地揉他的头。

但喜欢拍照也治不了病,父母二人决定让小忆铭接受专门的治疗。于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家三口就去进行一次治疗,即使效果甚微,但病情也在逐渐好转,这让父母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

但不幸的事发生了。

那是谁也没想到的一场车祸。

在某一次治疗完之后回家的路上,卡车司机连续疲劳驾驶了七八个小时,迎头撞上了他们坐的小汽车。开车的父亲和坐在前面的母亲都没能幸免,唯有忆铭只是轻微脑震荡。

那时,忆铭还有一个月才到十五岁。

……

在葬礼上,忆铭穿着稍显宽松的丧服,站在一个角落里,目光茫然地看着忙来忙去的人们。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残酷啊,为什么不由分说就要把爸爸妈妈夺走了呢?明明他们对我那么好啊……

他放声大哭,像是要向这个世界要回父母,可这个世界甚至不愿理睬他。

这份悲剧的“生日礼物”对后来的他来说一直都是心里的伤痛。他想过如果能干脆地拒绝治疗,也许就不会有那个疲劳驾驶的司机,不会有那个意外的车祸,这样他的父母就不会离开他。

但他后来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够复杂了,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也已经很累了,已经没有那么的力气去责怪自己或者别人了。

消息很快就在班级里传开了,忆铭每次走进教室时,同学们总会投来悲伤和关切的目光。班主任几次问他要不要回家休息几天时,他拒绝了。因为他还是想好好完成学业,因为这是父母对他为数不多的要求,或者期盼。

中考那天。

忆铭走出校门,看见校门口站满了翘首以望的家长。每个学生都和家长在一起,有说有笑着要去庆祝,空气中弥漫着“终于结束了!”这样的欢快气氛。

只有忆铭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在街道上,他的影子拉在回家路上的矮墙上,显得格外的孤独。

没什么好高兴的,对他来说这是一段孤独又充满未知的道路的开端。

——他已经和那些欢呼的人不一样了,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拒绝了所有同学亲戚的邀请和好意,浑浑噩噩地度过一个漫长的暑假后,忆铭终于迎来开学的日期。

崭新的环境,陌生的同学,以及毫无目标和规划的未来。

忆铭重复着每天的生活。上学放学,奔走在学校和家之间。可有时他常常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好像眼前这些的环境事物,眼前的生活不属于自己。

缓缓地闭上眼睛,心里有一个地方沉寂了下去……

可这时,

他遇见了夕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