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乐言半拉着登上火车之后,两人顺着座位号找到了标有“55”和“56”数字的双人座位。

“我可以坐靠窗位吗?”乐言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朝忆铭期盼地问道。

“随你吧……”

“你真的是个好人啊!”

少女大大咧咧地给忆铭发了张卡,忆铭再次感到无语。

乐言捋了捋裙子坐在了硬座背椅上,左动一下右动一下,时不时看向窗外的站台,像个没坐过火车的小女孩。

她小声嘀咕了一局:“我还没坐过这种位置呢……”

“嗯?”

“没事,”她笑眯眯地,“我说这座位挺舒服的。”

可这不是硬座吗……

列车启动了。

随着发动机的正常运行,列车的车轮被施以动力后前行,发出机械摩擦时的噪音。随着速度的提升,起点的站台也在不断地后退,逐渐模糊在视野的尽头。

乐言这个时候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闪烁而过的钢筋高楼和树木花草。

忆铭也侧过头去,看着那些楼那些树在玻璃窗上倒退,也看到了少女聚精会神地望着窗外的侧脸。

他突然想起了夕绫,好像这两个人还挺相似的——在看见喜欢的东西之后都会这样忘我地发呆。

而且她们两人身上仿佛都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所以忆铭在她们面前会很轻松——即使是初次见面,社交恐惧症的效果也没有先显现出来。

和夕绫在一起时的放松是因为叫喜欢的感情,那和乐言呢?

……

不知道……

想不明白就算了。

于是他也不说话了,就这样和乐言一起看着窗外风景。

在两人的安静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

良久,乐言打破了沉默。

“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她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轻轻地说道。脸上的欢快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觉察到少女心情的变化,忆铭感到有些惊讶。

“你说吧。”

她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整理记忆里的思绪:

“那是很久以前了,有个男孩子,瘦瘦弱弱的,很少说话,也没什么特长。他高中的时候是整个班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因此也没什么朋友,就连班上那个最矮最胖的丑女孩都比他和同学玩得要好。每次班里有活动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去叫他,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这样。”

乐言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他唯一喜欢的事情应该就是拍照,总是一个人玩,所以就只能和镜头里的人和风景对话。所以他的梦想是长大之后当一个摄影师。”

忆铭安静地听着。

“之后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是很温柔体贴的那种,也有很多人在追她。但他实在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他鼓起勇气去告白了。”

“那他成功了吗?”

“嗯,后来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大学毕业后感情也一直很好。在女孩的鼓励和帮助下,他成功地走上了职业摄影师的道路。再后来,他们很自然地就结婚了,还生了两个孩子,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忆铭点了点头没说话,他知道这个故事还没完。

“后来他们一家出车祸了。”

忆铭心里一震。

“他们为了保护两个孩子挡在了前面,很不幸送到医院时已经抢救不回来了,活下来的只有那对还很小的兄妹。哥哥不是那种坚强的人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现实,所以坚强的妹妹经常去安慰他鼓励他,告诉他我们要好好活下去不然对不起爸爸妈妈……”

明明是在车厢里面,忆铭却感觉仿佛有冷风迎面吹来,无法呼吸。

“很可怜对吧……可这算谁的错呢?也许活着就总会遇到这种悲剧的吧。”

忆铭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用手撑着下巴,清秀的黑色眉线下那双漂亮明媚的眼睛像是在眺望着远方,又像不是。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说一个悲剧故事,更像是邻居打照面了问你一句吃饭没。

忆铭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在说我吗?可是我没有妹妹啊……

或者……她认识我?

还是……她编的故事?

其实忆铭这么想很正常,毕竟没几个人经历过这种事情的。

乐言只是咬着嘴唇,眉毛紧蹙,眼睑低垂,遮住了原本明亮的双眸。

恰巧忆铭看到了这一幕。他以前读过一本关于表情学的书,他知道人们在不自觉做出那样的表情传递的是什么含义。

——那是强烈的悲伤。

他忽然就信了少女的故事是真的,没来由的。可能是因为他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感受吧。

如果你不曾亲身经历或体会过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