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与他俩相遇,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时候我刚结束午间散步,从学院回到宿舍区,一踏进那道缓慢开启的厚重帷幕,就听见一阵难以形容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像是某个剧院舞台上报幕人发出的一声呐喊。

我登入宿舍大厅中休眠舱一般的柱状电梯内,那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整栋大楼的隔音处理都无法将其断绝,脚下的升降台也像是在循声而动。直到电梯将我送达到了目的地。我几乎本能地开始猜测,声音的来源就是我的目的地,直到我走进那已经住下有些许时日的小家,这才验证了我的猜想。

“我叫昴星团,你也可以叫我英仙座、天马座、凤凰座、孔雀座,也可以直接叫我P,你呢?”

“叫我马格努斯吧,那位呢?”

“他啊?你叫什么来着?”

“我姓海,全名是海辰舟,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上面那些都是我编的。

这世上哪里有事先就生出预兆的邂逅?你只是生平第一次遇见了你未来将患难与共的朋友、你要与之展开一段刻骨铭心恋情的爱人、或是某个你要互相仇恨一生的宿敌,不管他们是谁,都不是神,降下启示永远只是你追忆往事时感伤给你代来的错觉。

所以那些问候与自我介绍我早就忘了,但是当时的场景,我到现在也忘不掉。

客厅原本空旷、单调、冷清,仅有几件朴素到宛如古董的家具维持着生活气息。它们仅仅是家具,不能报时、放广播、陪你聊天,更不能给你后颈上的接口连入虚拟网络。现如今一台高大、坚实、肃穆的机械立方体霸占了这里,让落后的无用之物就此俯首称臣。它披戴着深沉的黑色,无数按钮与开关镶嵌在棱角分明的躯体上,以一种古代密文般的结构有序排列着,宛如纪念某个失落文明的方尖碑。它以一种不可撼动的姿态,高傲地睥睨着这果壳房间中的众生,在它的脚下,一个男性背对着我蹲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那台不知名的机器,他神情肃穆,就像一个正在追忆往昔荣光的朝圣者。

房间里还有第二个男性,他微微倾斜着坐在沙发上,侧身对着我,他的视线穿过腕表上的虚拟投影,像是在阅读什么文章。那姿态初看之下平常无奇,但却给人留下了一种难以言喻深刻的印象,像是在漫不经心和正襟危坐之间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平衡点。他皱着眉头,不知是在凝视着屏幕上的文字,还是在凝视半透明屏幕后方操纵着仪器的零一人,不论那双冷峻的目光投向的是何处,我都能感受到一种不易察觉但无法掩饰的愤怒,像是被冰包裹住的火焰。两个人各自都笼罩在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场下,这使得房间内的氛围格外的奇异,我置身房间内,就像正置身于冷暖气团交锋的前沿阵地一般。

这样的场景并没有维持很久,他们就意识到了我的出现。于是我们便互相问候起来,我为我自己的回忆编造了无数种可能发生过的对话,总该有一种是对的。

两个人都是精瘦干练的体格,但一个轮廓棱角分明,面容沉黑如铁,另一个五官圆润平滑,肤色白皙如玉。P第二个注意到我,但却率先向我发起问候。他的笑容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一种不假思索,真情流露的喜笑颜开,就像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收到了生日礼物一样。后来我才意识到,身为性情中人的P对所有初次邂逅的伙伴都是如此,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同样,他的情绪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受他本人意志的掌控,笑容与怒容、善意和恶意、短暂的热情与漫长的冷漠,情绪对他而言就是如此的廉价。但当时我对这样的热情尚且陌生,因此多少有些意外。

海辰舟,或者按照我们今后对他的称呼,阿海。我的出现算是在他的面容上激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但那神情很快又回归到平静与冷淡之中。他就像某个遗世孤立的隐士,独居在这小房间的一隅,横眉冷对人间烟火,凡夫俗子只不过是打扰了他的清闲。但他还是礼貌地向我打了声招呼。

我们简短交流了一下,对彼此的身份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除了自来熟的P之外,另外两人多少有几分拘谨。就和我上面瞎编出来的那些对话一样,来自工程综合学科的P·谢瓦利埃可以叫昴星团,英仙座,天马座,凤凰座,孔雀座,也可以什么都不叫,在筛选了无数个以P开头的单词之后,这个从未被移除的符号成了他个人信息证明上名字一栏仅存的字母,这样的名字放在我们的文明世界也不算离经叛道。当然,后来我根据经验做出总结,只要你在他的听力范围内,以他熟知的音色和声调喊出任何一个代号,他都能将其视为对自己的回应。

被我们叫做阿海,或者阿辰、阿舟的海辰舟,但凡有点心眼都能看出来,他和P绝不是能够和谐共处的性格。如果你找他搭话,向他求助,他也不会视而不见,拒之不理,但那态度往往是异乎寻常的冷淡,还带着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迟疑。

很显然,P和神秘机器之间的互动已经对阿海的悠然日常造成了不小的阻挠。我只好在和这两位生人磕磕绊绊的攀谈中找寻可以缓和气氛的蛛丝马迹和共同话题,很遗憾,我并非口若悬河的雄辩家,大脑里也没有植入传授社交法门和交流范式的芯片。因此,这一过程实在不算顺利。

除此之外,种种谜团还在我脑中飘荡,P的仪器到底有何作用?他为何要将其搬到居住区?他是如何获取了学校和管理人员的同意?更费解的是,那台几乎能碰到天花板的机器实际上不可能被直接这样搬进宿舍,是模块化组装?还是空间传送?这世界上的谜团太多,我实在没有精力将它们一一调查清楚。它们在持续性地消耗着我的精神力量,终于,我无法忍受这种现状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还在忙,我还在忙。”P对这场聊天的兴趣顷刻间就转回到他的纪念碑上夺走,他重返最初的姿态,就像自己的专注从未被夺走一样。阿海则是毫无生气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意思。”就像刚刚听到了一个十二年前就过时的冷笑话。

“好吧。”我不想再自讨没趣,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倦意突然上来,正是打个小盹的时候了,我索性往床上一躺,就这么把自己的灵魂暂借给睡神,但睡神显然也不打算让我度过一个安稳的午后。

“发现了!发现了!”我已经半只脚跨出了现实世界,P的欢呼声一下把我彻底轰出了梦境的混沌外,我睁开眼,就看见P喜笑颜开地推开我的房门。“我可算把这活整明白了!我们出去吧!”

我现在都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形容那时候的感受,我只记得他转瞬就不见人影,我带着还未消退的起床气起身走出房门,能看见的只有沙发上的阿海,他看我的眼神显然和我看他的眼神一样。

“那就出去吧。”他关上电子屏幕,向我示意P早就已经溜出客厅外了。“也没别的事可干。”

本该入住房间的第四个人迟迟没有出现,我们也不知道何时才会见到他。

我算是清楚了一点,我们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社交好手。电梯里我们彼此没有说话,走出公寓楼外的时候我们彼此没有说话,甚至走到学院区了我们彼此也没有说话。所以,当那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出现时,我完全没有做好应对准备。

“我们去哪儿?”问题是P问的。

去哪儿?我不知道他俩是不是把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反正我是。同系里熟知儒林秘史的同学曾不无炫耀地向我透露了校园里的诸多秘境,哪些地方保存着记载过去教师与行政派系斗争的黑暗历史,哪些地方封存着学阀施展手段从外星系强取豪夺的一手资料。我把校园藏宝图上的每一个标记点都跑了个遍,而这次探险经历以吃尽闭门羹而告终。

所以我不知道答案,这个问题实在很难,比入学考试上涉及安布卢斯社会史的偏题还难,我不愿去想上次遇到比这更难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所以当意识到这个问题我非回答不可的时候,我只能憋出那三个字。

“商业区?”

又一次和我希望的不同,他们没人否决。

并不是我讨厌那里,也不是因为路途偏远,我们的交通系统足够让你在最短的休假时间内前往你所在星球上的任何一座城市。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只凭光和影就能组成的迷宫,那一定是在统御者文明的都市商区。此前我还从不知道,“光芒”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种形态和定义。它们肆意妄为地伸展着自己的躯体,就像生物实验室培养皿里那些不断繁殖裂解的微生物。在它们的陪衬下,单调的阴影仿佛也有了活力,光芒是领舞,阴影是伴舞,双方就这样跳起醉人的舞步,向世人展示它们的组合是多么得天衣无缝。

我只是身在其中无所适从,你乘着代步的空艇,就像乘着魔毯飞行,在摩天楼的根茎内外穿梭。那些门扉,不论是实体的还是虚拟的,都毫不遮掩地向你敞开;那些标志,不论是闪烁的还是暗淡的,都在竭尽所能地自己的独一无二。你把目光投向其中,看着那些闻所未闻的游乐和见所未见的事物,那些等待出售的和非卖的、本地的和异星系的、软件的和硬件的、外接的和内嵌的、自动的半自动的和手动的,活的死的和半死不活的、被禁锢的被赋予了有限的自由的,但绝对没有真正自由的。不论是什么,它们总是如此的美丽、昂贵、陌生和奇异,甚至充满危险。但只要你能给出合适的加码,不论是永久占有的还是分期租借的,一次性的还是可持续的,你总能够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方式去享受它。我行在期间,仿佛身在真空中,失去了对上下左右的认知,每一处都是深渊,只要陷入其中,就将永远不能自拔。

但好像只有我这么看,那些不拘泥于学校中课堂、实验、研讨会和批判性立场的失落者们,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有多少部分从血肉替换成了金属,有多长的时间是神为虚拟世界的另一个自我生活。他们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彼此簇拥,怀着我永远无法理解的狂热,向扑火的飞虫一样投身其中,和他们在一起,我只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共享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却唯独没有分享给我。

然后,我们竟然真的就这么一直闲逛,三个人一分钱也没花,直到饭点。

“我饿了。”在逛完了第六座商业大厦后,P突然发声,好像我们这一下午就没说过几句话。

“我们得找个吃饭的地方。”阿海附和道。

最后还不是我来找地方,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努力在街道上寻找看起来靠谱的饭店,要是吃饭问题上都缺乏主动性,那我真不敢想象这三个人还有什么生活的原动力。

直到我自己也觉得饿了,我才开始放低标准。最终,脚步停在了一家名叫‘短鸽行’的餐厅面前,招牌被设计成了鸽笼的式样,看起来是家以鸽子为主要食材的餐厅,比店名更离经叛道的是虚拟投影里正不断招揽来客的卡通鸽子形象,也不知是收了多少好处,才让它甘愿出卖自己的同胞。

“这家怎么样?”我向他们询问,虽然问了也是白搭,他俩毫无异议。

自从一个被称为‘饭局’的文化现象出现在古文明时代以来,人类吃饭就开始远不止限于吃饭。而在我们这个世界,这一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欢迎光临‘短鸽行’,咕咕咕。”

机械侍者穿着略显滑稽的礼服,造型在灵长类和鸟类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如果一只鸽子接受了生化改造,并在餐馆里找到了一份谋生的活计,那它就该是眼前的这副模样。它迈着滑稽的步子带领我们进入了用餐区,与其说是餐馆,不如说这里更像太空监狱,走道黯淡无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一只又一只眼瞳闪烁红光的巨型鸽子在四处穿梭。包间一排排地坐落在走廊四周,形状酷似失落世界常见的鸟笼,但鸟笼终归只是一道道铁栅栏,这些包间一旦关上门就是完全封闭,只有微弱的光线从栅栏间半透明的屏障渗入,也不知食客们是否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对待。

我们走进鸟笼,包间的大门便缓缓关闭,虚拟投影闪烁了起来,照亮了黑暗的鸟笼。投影滚动播放着关于鸽子的大百科:这种源自古地球鸽形目鸠鸽科的鸟类有多少亚种、它的生活习性和生理特征如何、作为信使的它们对人类的辛劳付出、它背负了多少对和平的寄托和对拖延的揶揄。当然,最重要的是鸽肉在统御者文明千万种菜系里所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我们煞有介事地点了许多完全未曾听闻的菜品,好在当代餐馆足够贴心,将它们的材料和口味详细地赋予了说明。

“你们的订单已经上传到厨房了,请稍等片刻,咕咕咕。”

我们等啊等,看着荧幕无所事事,时间如此漫长。

“我们上的菜什么时候才能到?”P催促了一遍。

“马上,马上就来了,咕咕咕。”机械侍者每说一句话,都要补上一句“咕咕咕”。合成的语音又是在人声和鸟鸣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评价这家餐厅想要传达的理念,他们明明投入了十二万分的努力,但其目的却是在刻意阻止你正常进食。

我们又等了很久,荧幕里的内容已经开始放第二遍了,阿海也开始催促起来。

我们继续等,哪怕我是最苛刻的美食杂志编辑,这样的等待也勉强能接受。但这是三个互不相识也不自来熟的陌生人第一次吃饭,很难想象有什么等待比这更难熬,逃兵在军事法庭上等待终审判决吗?

“操,这他妈的还要等多久?”我不文明了两句,彻底暴露了我并非统御者世界体面人的事实。

“尊敬的客人,现在正为您上菜,咕咕咕。”机械侍者突然报起菜名,四下光芒闪烁,晃得我们睁不开眼,原来包围我们的屏障并不是一道黑暗帷幕。虚拟投影下,无数的鸽子围绕着我们飞翔,然后散去,显然它们比冷库里的同族活得自由。侍者打开鸟笼,变戏法般从不知何处接过餐盘,再将菜一道道呈上,那扭动的身体和翅膀状的手让我担忧它会一失手把食物抖落在地。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机械侍者们内置了一套通过食客神态举止判断其精神状态的系统,菜品总会在客人即将发怒的前一刻到来。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足够平心定气,那你可能永远都等不到饱腹之日。

我们就这样享用了在安布卢斯的第一顿豪华大餐,鉴于我对美食低下的品鉴和感受能力,我很难用自己的笔触细细形容这些菜品的外观和口感,我只记得那些怪诞如同先锋艺术的拼盘和味蕾上转瞬即逝的苦辣酸甜,它们是如此地狡诈,让你不知如何用词语去捕捉。当然,还有那略让我们头疼的账单,这样的牙祭注定不会太常有。

这次聚会本该就此结束,我们这帮无趣之人今后大概也不会碰撞出多少奇闻轶事的火花——本该如此。我们三个走出餐厅,呼吸着霓虹灯与全息影像味道的空气。“不知道这家馆子是不是对鸽子形成了什么路径依赖。”我随口说道。

尽管我这么说了,但实际上,到底什么是路径依赖,我究竟有多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我的用法究竟是对是错,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什么是路径依赖?”P问道,他一如既往,总会在你措手不及时燃起对这世间一切的好奇心。

这下可好,我只能用我极为有限的知识储备和语言表达能力,向他阐释我对该词的理解,但我的回答显然没能让他满意。我们就路径依赖一词的产生背景,使用领域和词意的演变史展开了讨论。我们连上网络,打开百科,我们在无数的细枝末节上兜着圈子,最后让问题越来越复杂,最后谁也没法说服谁。

“你们两个是不是对‘路径依赖’产生了路径依赖?”阿海如此总结。

这理应算个毫无笑点的冷笑话,但我们竟然都开始傻笑起来,这股傻劲搁在体面的商业区算是相当失态,就像三个情感模块出现故障的赛博精神病。

这样一来,不讨论个尽兴就没法收场了,所以我们一拍即合,直接奔赴摩天大厦的顶层酒吧,向机械酒保装模作样地点了几杯我们恰巧知道名字的饮料——不论在哪个星球,它们的调制方式都大同小异。我们找了个合适的位子,既能够观看酒保花里胡哨的表演,又能欣赏商业区的夜景。

这两人倒是完全不演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没法合上,他们继续重启中断的话题,讨论方向也越来越偏离主题。两个人评头论足,指点江山,而我却越来越跟不上他们的交谈。夹在他们中间,就像夹在一个用物理方式垄断学术话语权的学阀和一个正从犬儒主义转向虚无主义的文学批评家之间一样,真正的社交恐惧症患者只有我自己。

最终,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我们勉强得出了一个能让大家都满意的结论,这时候酒劲也跟着上来。我们不约而同地离席,跑到天台边上吹风。

摩天楼顶层的边缘被一层形似云朵,游移滚动的绵软物质包裹,既保护了恐高症患者的脆弱心灵,也能避免有人酒后失足,在上千米的坠落中因绝望的恐惧彻底清醒,与迷醉的世界告别。而我们自然能安然眺望远方,这时谁都没有再说话,但却没人感觉到尴尬和窘迫,毋庸置疑,此刻我们形成了一致共识:这世上没再有什么事情比聚众发呆更加惬意。

摩天大楼巍峨屹立,像是巨人肃穆的坟墓,无数闪烁的窗扉拼成了它们的墓志铭;又像魔王阴沉的堡垒,一团团幽冥鬼火令人胆寒。在高耸群山的脚下,炫目的光带纵横交错,像奔涌的江河,那是一条条交通干线,它们就这样绵延不绝,如时光流逝般无止无歇。在这片燃烧的大地尽头,是统御者的通天巨塔和直入云霄的光柱,我们默默凝望那道笔直、狭长、切开天幕的白色细线,它会延伸到什么地方?它会照耀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它如此遥远,如此美丽,就像那些不可回溯的记忆,那些不再执着的梦想,它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真实存在却虚无缥缈。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世间的一切,是否都是从那道光芒中诞生出的海市蜃楼。

但这好像真的无所谓,晚风携着远方的问候迎面而来。我突然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相当不赖。不论是P还是阿海,他们都并非无趣之人,只是我们终究对彼此陌生,没能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不如说,我的生活从未有过这般安定与惬意。如果一切就这样维持下去,我想,就这样和他们倚靠着摩天楼的边缘,看着遍地星空的夜晚,过去的冰冷、未来的炽热都再与我无缘,如果真能如此,那我必将别无所求。

阻挡时间的脚步是多么傲慢的妄想,这事情注定不会如我所愿。我们最终还是会看腻这一成不变的风景,最后在学校的召唤下老老实实地打道回府。

可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与变数。正如我之前所言,这世上没有事先就生出预兆的邂逅,我后知后觉,只当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就此结束,却全然不会料到,我们今后将要迎接怎样的命运。

而这正是“同盟之星”诞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