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挪开巨石,出现在眼前的便是通往地下村落的通道。
它扛着锄头迈着疲惫的步伐往通道内走去。
今天还是煮那种粥的话,爱丽丝会生气吧?
怪物这么想着,苦恼不已。
到达村落中,一眼就能望见的桌子上一如既往地摆放着餐具,其中的食物已经被扫荡干净。
赶快写完记录回去干活吧。
这么心想的怪物将锄头放下,脱下身上满是尘埃的兽皮后敲了敲爱丽丝的房门。
没有回应。
睡着了吗?
正当怪物想继续敲门时,身后轻微却快速的脚步传进了它的耳中。
快一点。
这是爱丽丝心中想的唯一一个念头。
她知道怪物在每次中午回来时,通道口的巨石都不会堵死,因为它之后还要出去,为了方便而留下一条可以轻松施力的小缝。
而那条缝隙的话,只要努力一下,娇小的爱丽丝就可以钻过去。
看见了。
现在是中午,太阳的光芒透过缝隙照射进通道内一角。
爱丽丝裹紧了全身的兽皮。
那是怪物给她当做被子的巨大兽皮。
只要不被阳光直射到就没什么问题。
爱丽丝这么坚信。
而她之所以想离开这里,是因为她认为怪物骗了她。
四色堇是植物,是植物就能移植,不可能有离开丛生地就死去的例子。
但只要逃离这里,都无所谓了。
身后的鼻息声已经越来越近,想必那怪物已经发现了吧。
但她离那条缝隙仅有一步之遥了。
她压低身子,钻进其中。
由于裹着兽皮体积大了一圈,让她难以那么顺利通过。
不过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即使兽皮被磨破了一块也要出去。
伴随着这样的信念,爱丽丝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阳光。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阳光立刻被巨大的身影所阻挡。
怪物不知何时已经搬开巨石挡在她的面前。
“你……”
还没等爱丽丝开口,怪物就一把抱住她,将她带回通道,略嫌粗暴地将她扔在地上后,重新将巨石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口。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很少见的,怪物的声音无比低沉,似乎是非常生气。
爱丽丝一瞬间虽然感到了害怕,但还是回瞪怪物:“我只是想出去找四色堇而已,有什么不对?”
“愚蠢。”怪物发出沉重的鼻息,“你以为外界的阳光是什么?”
爱丽丝按住右臂,似乎是刚刚摔伤了:“那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如果有了四色堇就不用害怕阳光了不是吗?”
“在此之前你要害死自己吗?”怪物似乎更加生气了。
“如果我一个人就能拯救伊甸城的人们,那我愿意!”爱丽丝立刻回应。
“别装英雄了!没有那种东西!面对现实吧!”怪物终于大声怒吼,整个通道回荡着像是野兽咆哮的声音。
沉默。
但也只是片刻。
愤怒驱散理智,不解淹没感性。
“如果没有英雄,应该也没有怪物才对,那你又是什么东西!”爱丽丝因为自己的理念被否定而愤怒地开口。
然而。
直到话说出口时,爱丽丝才发现自己太过分了。
怪物看着爱丽丝没有开口,眼窝的火光变得微小许多。
它巨大的身子轻轻晃了晃,然后呼出一口气。
许久之后,它才缓缓开口:
“我是怪物。”
说完,它走下通道,拿起依靠在墙边的锄头,并将满是尘土的兽皮重新披在背上。
在这之前,爱丽丝看见了它背部那触目惊心的灼伤痕迹。
它越过爱丽丝,搬开巨石,走出通道后将其搬回原处。
在一瞬的光芒后,通道重新归于黑暗。
自始至终,它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爱丽丝怅然若失地瘫坐在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爱丽丝都没有心思再去阅读那些书籍。
她看着空荡荡的旧址,头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孤独感。
那也是它会感受到的吗?
它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如果是她的话,可能几天就受不了了。
说不定它只是想找个人聊天,所以才想留下自己。
一想到这里,愧疚感就油然而生。
不管怎么说,刚刚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回想起它说出的那句‘我是怪物’,爱丽丝就感觉心口一阵难过。
等它回来就道歉吧。
爱丽丝决定。
巧的是,通道口的巨石终于传来了响动。
爱丽丝站起身,振作精神后走向通道。
一定要好好道歉,然后好好跟他商量,如果是它的话,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吧,到那时候,再与它一起做出决定。
爱丽丝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侯在通道中。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巨石过了许久还是没有被移开。
不,应该是移开的效率有点差,到现在还是只开了一条小缝。
是不是太累了?
这么想着的爱丽丝上前一步,打算贡献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
然后,她看见了。
没有皮肉包被的骨头。
不过这次的不是山羊状,而是鸟喙状的头骨。
眼窝中没有火光。
与爱丽丝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对方疯狂躁动起来,张开的喙状嘴中排布了满满的利齿。
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
爱丽丝的双腿驱动起来,将她带往村落深处。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那怪物绝对不是他。
那只是渴求鲜血的怪物。
士兵们在自己面前遭受袭击的一幕在自己的面前复苏,她忍着反胃的感觉的同时。紧紧抱着刚刚慌乱中带来的异种缩在房间的一角,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也许不知不觉间,她将他种出的异种当做最后的寄托。
能用来挡住房门的只有那张小小的桌子。
她紧盯着那桌子,仔细听着屋外的脚步声。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爱丽丝甚至有了心脏差点停跳的错觉。
然后,脚步声逐渐变小,然后消失。
是离开这个房屋前了吗?
爱丽丝从来没有任何一刻那么期盼他快点回来。
下一瞬间——
房门和桌子被一同破坏。
那怪物就出现在爱丽丝面前。
鸟喙人身的怪异外貌让爱丽丝的恐惧濒临极限。
爱丽丝怎么想都不会是那庞大的身躯的对手。
那怪物看见爱丽丝怀中的异种迟疑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随后就怪叫着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爱丽丝。
爱丽丝睁大眼睛面对自己的死亡,心中为了不能向他道歉而感到遗憾。
不过,恐怖的嘴巴在爱丽丝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以惊人的速度离开了爱丽丝。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一声咆哮。
那咆哮很熟悉。
他,背对着爱丽丝,正站在鸟喙怪物面前与它对峙着。
鸟喙怪物的后背嵌着一把锄头,似乎是刚刚他扎进去的。
即使如此,它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
爱丽丝只能抱紧异种呆坐着,看着他战斗。
鸟喙怪物大叫一声冲向他,来不及拔出背后砍刀的他立刻以健壮的双臂控制住对方的鸟喙,然后抬起膝盖赏了怪物一脚。
然而,即使中了这一击,那怪物还是有反击的余裕,它以同样粗壮的臂膀打中了他的胸口,沉闷的声音响起。
虽然只有骨头看不出表情,但爱丽丝能从他后仰的样子看来,那一击很沉重。
即使如此,身为在废土生活至今的他,不可能轻易败下阵来,他以单手握紧对方的鸟喙,然后用另一只手握拳向下锤击。
清脆的声响。
鸟喙怪物的头盖骨缺失了一块。
怪物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向后倒去。
他也向后瘫坐在地。
结束了吗?
爱丽丝心中有着这个疑问。
但是比脑海中的疑惑更早的,爱丽丝先做出了动作。
她冲上前去抱紧了他。
但是,仿佛在等着这一刻一般。
鸟喙怪物回光返照般起身扑向他们。
他奋力站起身,用左手护着爱丽丝的同时,右手抽出了背后的砍刀。
以右肩被咬伤的代价,他将砍刀刺进了鸟喙怪物的身体。
那怪物鸟喙的力道逐渐减轻,然后消失。
它的身体也再次往后躺倒。
“对不起……对不起……”
即使面前的是同样可怕的怪物,但爱丽丝还是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低喃着。
他冰冷皮肤的触感格外鲜明。
“为什么道歉。”
即使有些衰弱,但他还是低声说道。
“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不过分,那是事实。”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愤怒,只有淡然,“而且我也想过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他轻轻拉开爱丽丝,看见她怀中的异种后,他轻轻张开了嘴。
那似乎是在笑。爱丽丝也渐渐能读懂他的表情了。
“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爱丽丝点点头,然后看向他的肩膀。
“在那之前……治愈。”
爱丽丝的手中浮现点点光芒,覆盖在他的肩膀上。
接着,血流不止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喔喔……好厉害。”他很感动似的开口道。
看见他宛如小孩子般的反应,爱丽丝忍不住破涕为笑。
“好了,稍微等我一下。”
他这么说着,走向瘫倒在地的鸟喙怪物。
他轻轻将其抱起,往通道走去。
即使现在变成了怪物,它原先也是人类。
这么想着的爱丽丝按住了自己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