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蓝星雨的呼吸声从一开始断断续续,到后来的急促,随后又才慢慢地重新恢复平静。
直到最后,邱诚担心着孩子是不是疼昏过去的时候,那孩子突然发出了声音。
“……饿了。”
“额?饿了?”邱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有些饿了……”
蓝星雨抬起埋在邱诚胸前的脸,脸上前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在窗外的太阳下反射着光。
接着,她似刚睡醒般惺忪一笑。
“我们一起去吃点什么吧。”
“哦,哦——”邱诚有些结巴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想要去扶蓝星雨,结果蓝星雨却自己站了起来,并朝邱诚伸出了手。
“走吧。”她如是说着,并一把拉起了邱诚。
接下来,蓝星雨跟个没事人似的带着邱诚翻过了学校围墙,然后带着邱诚七拐八拐来到了街尾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
蓝星雨走在前面,她一边掀起帘子一边朝老板作手势:“老板,来碗面,加这个数的叉烧!”
木质柜台后面的老板看了蓝星雨两眼,点点头便去了后厨,随后后厨的烟气便冒了起来。
“这个数?”邱诚有些懵,他学了下手势,但感觉搞不清那是二还是八。
“嗯嗯,这个数。”蓝星雨此时像极了街头的黑帮,口气十分专业。“你也来个?很赞的哦。”
“哦——这个数啊。”邱诚感觉没搞懂,但感觉再纠结下去也没意思,于是点点头。“老板!”
柜台后面探出了一个圆圆的头。
“我也来碗面,这个数。”邱诚学着蓝星雨的手势来了一下。
老板看着邱诚的手,愣了一下。“这个数,你确定?”
邱诚看了看蓝星雨,估摸着以这小姑娘的胃口,估计也吃不了多少,于是乎他点了点头。
“嗯,我确定。”老板也不继续纠结什么,放下门帘然后就进去。
邱诚这个时候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他问蓝星雨“你刚刚点的是两个叉烧吗?”
“是八个啦。”蓝星雨再次做了她刚刚做的手势“你看,八——个——”
“八个啊……”邱诚想了想,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下,这顿饭是AA,还是你出钱?”
“当然是诚哥你出钱了。”蓝星雨忙着拿茶壶往杯子里添水,这家店小到连服务员都没有“你也别想故意忽略掉你付钱的选项,话说在前头,我现在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哦——那一碗面你还加八个叉烧,你这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邱诚有意无意的提示了下。
“不会啦,一点都不过分。你别看我这样,我吃叉烧的胃口可是特别好的哦。”
然而蓝星雨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依旧不红心不跳。
“不是这个问题!”邱诚一下有些为止气结“这碗面是我请你的啊!”
“嗯,如果不愿意请我叉烧的话,那这八个叉烧就先记在我账上呗?”女孩倒是满不在意。
“记你账上?你有得还吗?”虽然嘴上满是牢骚,但无奈,邱诚还是拿着手机扫起了二维码。
毕竟,总不能为了几块叉烧就直接将人家放着不管了吧?
“现在是还不了啦……但你看,只要我成为了大画家,不说八个,八百个叉烧都有了啊。”
“好好好,就当是这样吧。”邱诚也破罐破摔了,“那你是不是给我立个字据什么的,我好之后找你要那八百个叉烧啊?”
“说得也对啊……老板!”蓝星雨朝后台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能不能借一下纸和笔?”
“纸和笔……不是,你这是要干什么?”
邱诚还在疑惑的时候,后台呢胖胖的老板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并递上了纸笔。
“你不是想要字据吗?我现给你写。”蓝星雨则很利索的接过笔和纸,就在餐桌上写了起来“蓝星雨欠邱诚八百个叉烧,立此为证,有钱必还。给!”
“什么鬼”邱诚哭笑不得的接过纸条“不是,你还真写啊”
“对啊。不然呢?”大笔一挥之后的蓝星雨则根本没有座位债务人的自觉,她接过老板递给她的叉烧面后,拿起了筷子”你也要记得找我要这八百个叉烧哦。”
“等你成为画家后?”邱诚就当笑话听。
“不,应该说的是,等你教我成为画家后。”蓝星雨说完后,朝邱诚阳光灿烂地一笑“所以,为了那八百个叉烧,师傅你以后也要多多努力啊,不努力就收不回那些叉烧了哦。”
“你啊……”邱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可没答应成为你的师傅啊。”
“没答应?”蓝星雨头微微一歪“你不都看过我的画了吗?”
“看过你的画不代表——” 邱诚发现自己忽略了些东西“等下,你知道我看过你的画了。”
“没看过,或者看不懂的话,又或者对我不感兴趣的话,你是不可能来学校找我的。”
“这——是两码事吧?”
“不,这是一码事。”蓝星雨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邱诚还想说什么,但却被蓝星雨的目光给拦了回去。
“你应该明白的。”这几个字就刻在蓝星雨的眼神里,让邱诚不论怎么说都不自在。
他随后回想起了她床头的抽屉,又回想起了抽屉中的那些画。
有草原、有大海、有高楼大厦、也有平房和公园,有着许许多多蓝星雨去过和没去过的地方。
若是说文芷的画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大小姐,精致却又调皮的话,蓝星雨的画则像是个独自住在北极的爱斯基摩人,给人感觉是肃杀、落寞、而与这个世界疏离。
若是再换个比方的话,她的画就像一只冰冷的手,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不松不紧地握住你的咽喉,虽不至于让你窒息,却足够一点一点底冻结你的血液,让你说不出话。
“你……不太喜欢用颜色。”邱诚憋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
画面的落寞和疏离感有很大原因,是来自于蓝星雨对颜料的选用。
不得不说蓝星雨虽然线条基础功不行,但她对于色彩运用是有一定天赋的,至少这种感觉即使是强如文芷也可能画不出来,这只能说是一种天赋。
可是,这样的天赋对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或许还是早得有些残忍了吧。
“嗯,不怎么用。”蓝星雨听到这话时,嘴角第一次露出些许苦涩“或者说我不知道怎么用吧。”
“所以说实话,我才不太想会画学校啊、福利院之类的地方。”
“这样啊……”邱诚点了点头。
但其实像蓝星雨这样的画手,用这样的笔法画了这样多的景物,却不画离自己生活最近的学校,其原因不应该是不会画不想画这么简单呢。
而是因为太想画了,但这些场景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重要,所以才不敢画。
正是因为曾经在那些个地方生活过,和那个地方的人一起哭过笑过悲伤过开心过,在她的心理留下深深印记过,所以她才不会这么做。
那些回忆是她心中最后的温暖,而她的笔却又像刀子一样利,像雪一样冷,你让她怎么舍得拿这样的笔去触碰它呢?
这也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
所以,在看到那些画,看到那个署名的时候,邱诚便懂了,蓝星雨只可能在学校那里。
而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邱诚才放不下去学校找了蓝星雨,然后——
“叉烧面来喽!”老板颇有精神的喊声打断了邱诚的思绪。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叉烧面后,默默地决定去抽筷子,然后他又把眼睛挪回了桌上。
“等下,这是叉烧面?”邱诚拿着两双筷子愣在了原地。
其中一碗面是蛮正常的,但另一碗完全就是叉烧山好吧!大得几乎像脸盆一样的盘子里满是叉烧,而且还叠了出来,***哪里还有面的影子??!
“这一碗,是我点的叉烧面,然后这一碗——”蓝星雨将大海碗推到了邱诚面前“是你点的叉烧叉烧叉烧叉烧面——面有些少,所以我就这么念了。”
“不,不是,”邱诚一下傻了眼“我跟你不是一样点的都是加八块叉烧的叉烧面吗?”
“啊,不不不,我点的是八块叉烧的叉烧面,而你——”蓝星雨比了下刚刚邱诚的手势“点的是八十块叉烧的叉烧面。”
“这部一样吗??”
“这当然不一样啦,可好区分了啊!”
“这哪一样了啊!”
“这怎么不一样了啊,你,来一下。”蓝星雨叫住了个刚刚进店的客人,比了手势“这是多少?”
“八”
“这个呢?”蓝星雨比了个跟刚刚几乎一模一样的手势。
“八十”那位回答也毫不含糊。“请问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谢谢配合哈。”
“一样吗……”邱诚傻了,但傻了一会儿他便发现自己被耍了“那你也该提醒我下啊!”
“你自己说你懂了啊……”蓝星雨的表情此时显得格外的无辜“我还以为你想分我点,不好直说,所以才有这种方式来着。”
“想分你点……”邱诚这辈子估计还没这么做善事,激动得捂住了脑袋“好吧好吧,真服了你了 。”
“哎呀呀,想不到师傅你居然这么大方,那小女子还真是谢过了、”
“不都是你害的吗……妈的。”邱诚干脆拿起了筷子,想尽力挽回一点损失“八百个叉烧,你欠我八百个明白吗?”
“明——白——”蓝星雨虽然一边还在答,一边却已经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而且吃的全是邱诚碗里的 叉烧。
而邱诚也不甘示弱,动起筷子投入了会战之中。
两人一时间谁都顾不上说话,只管去消灭那座高高的叉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