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替公主找了一间远离兄长的旅馆。店老板见到焕然一新的松鼠,嘴巴长大得可以塞下两个鸡蛋。这老头曾外出经商,见过一些市面,只瞧公主走路的姿态和气质,就猜到了大概身份。
何况,眼下小镇戒严,脸生的洛丽丝却能轻松进入。老家伙拿出两倍的热情招待公主去最好的房间。
公主皱眉,用手闪了扇空气,看了松鼠一眼。松鼠摇了摇头,公主只好不悦的走进房,用手指四处指了指。两个贴身女仆立即会意,去楼下提水上来,拿着抹布开始认真打扫。
公主坐在窗边,眺望比夜色更深沉的黑森林。
“松鼠,我可以信任你吗?”
被问者身体一颤,两个女仆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工作。
“果然,连你也不想为一个没有前途的公主效力吧?”
她为什么说这些?为什么他总是很难理解主人的思路?还是说她发现了自己隐藏的事?
松鼠沉溺于自己的乱想,都没发现公主正盯着他,眼里充满了女孩才有的软弱和哀伤。
“或许一切都来不及了。”她低声道。
她又看向窗户。
“松鼠,我答应过你,赐予你、你父亲和那些牺牲的猎人奖赏。至于你,有额外的嘉奖,先带着这些钱回家吧。”
松鼠心乱如麻,茫然地拿着一袋银币往家中走,全然没理会邻居用怪异神色打量他。他的内心有两股力量拼杀,一边是完全忠诚,一边是不择手段的守护。
走进院子,竟然有一个男人咒骂声从房里传来。松鼠猛然惊醒,把钱袋收好,推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老威尔的椅子上,一手端着酒杯,一边大骂晚餐比狗吃得还糟。
他的弟弟妹妹们像小狗般所在房子的角落,各个皮包骨头,还少了一个。母亲站在壁炉旁,保持着端盘的姿势,仿佛一具雕像。
“嘿,小崽子,你是不是迷路了?”这个酒鬼眯着眼打量松鼠,他矮胖,满嘴油污,好像是黑林镇臭名昭著的养蜂人。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松鼠根本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老子是这群崽子的爹,这是我家,你这该死的,赶紧给我滚出去。”
松鼠看向母亲,仿佛在用眼神责备她,询问她怎么回事。
“孩子……你就不该回来!你抛弃了我们,我有这么多孩子要照料,可我只有两只手,两个银币,你要我怎么办?看着他们饿死吗?我需要帮助,而你根本不在!”母亲的哽咽和责备,让他心如刀割。
“可我回来了。我从未想逃离。”松鼠鼻尖发酸,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哭,“母亲,我有我必须完成的使命!”
当他说出“使命”两个字,耳边浮现那句话——你愿意誓死效忠于我吗?
男人发出恶心的大笑,母亲则无法理解似的看着他。这一瞬间,不像是他与公主相处的情景吗?
一种莫名的寂寞流入内心,他想起了老威尔的自嘲,想起了公主眺望窗外的侧脸,他好像懂了什么。
但真正的答案不在这里。他必须面对公主,好好回答她。
男人见他还没离开,站起来,紧握的双全充满了力量。
母亲尖叫让他离开。
松鼠虽然很恐慌,但他告诉自己,你已不是黑林镇的小松鼠,你是公主的侍卫,公主面临的危险更多。何况,这个醉酒的男人比起邪兽,根本不值一提。
“过来吧,你这胖猪,我要踢翻你的猪屁股!”
松鼠大喝一声,男人也大喝一声扑过来。他机敏地侧身闪开,朝冲过头的家伙屁股上用力一踹。男人发出哀嚎,像只木桶滚出门外。
当男人怒吼要把他撕成碎片时,松鼠细剑铿锵出鞘,星辰般的剑尖划破了黑夜,停在男人的左眼上方。
“这里不需要你,永远不要再打搅我的家人,否则,我以王室侍卫的荣誉向你保证,让你在猪圈里过一辈子!”
他把剑尖再压低一分,养蜂人已魂不守舍,像只被翻过来的乌龟四肢乱动,表示屈服。他收回剑,恶狠狠瞪视养蜂人,直到对方屁滚尿流逃离。
他狠狠咬牙,他的双手还在抖不个不停。
“松鼠,你、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你有剑?还有那个侍卫……”门边的母亲惊魂未定。
“我有空会告诉你们详情。”他转过身,看见弟弟妹妹们用惧怕的眼神看他,“不用怕,我会保护你们。”
他把钱交给母亲,自己只留了很少一部分。
“这些钱你保管好。千万别再让那混蛋欺负你们。也许,几天后,我就能带你们离开这个地方。”
说完,松鼠转身就走,母亲没有挽留,只是默默注视,最后她只说了一句“一定要回来”。
踏出院子时,他终于忍不住流泪。他又开始想念老威尔了。
但现在,他得舍弃所有软弱,公主需要的是勇敢坚强的侍卫。一个没有力量的侍卫,保护不了任何人。
松鼠回到旅馆时,老板正和其他人为费用争吵。他瞥见松鼠到来,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说了声“快滚”,就叫松鼠过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找公主。”
“该死,那竟然是公主,看来我越来越糊涂了。”老板嘟囔道,“公主半小时前离开了旅馆,刚来的客人说,那小女孩去老杰克的酒馆,召集了大量雇佣兵,不知准备干啥。”老人瞅着松鼠古怪的表情,说了几句脏话。
松鼠毫无迟疑,心中只有不祥的感觉,直奔最大的旅馆。
旅馆早已空荡,老杰克一边数堆成小山的铜板,一边说小女孩出售阔绰,几乎把所有愿意卖命的男人带走了。
“去哪儿了?”松鼠问。
老杰克用独眼瞅了他一眼,“真可怜的威尔。他的长子及不上他一半的机灵。”
“究竟去哪儿了!”松鼠咆哮。
杰克眯起眼,一触即发之际,有个声音替他回答——黑森林。
“他们出发了十五分钟,熟悉森林的你,可以很快追上。”
松鼠匆匆谢过那人,离开酒馆。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声音似乎得在哪儿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