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家里就在学校附近的霞月后,彩璃带着黑米来搭捷运。
在这之前,彩璃先带黑米去一家服饰店买衣服,而她永远忘不了女店员看见黑米时,脸上炸开的红晕与惊奇。
「客、客人,那个……」
「帮他挑一顶黑色的帽子还有墨镜,以及适合他的不太显眼的衣服。」
彩璃在女店员准备走神之前赶紧说道,顺利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店员笑出几声,缓和刚刚被突如其来的大帅哥煞到的情绪,连忙领着彩璃和黑米来到放置一堆帽子的架子前。这架子是纯白色的,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可见这家服饰店非常注重店面的整体形象。架上的帽子也被堆叠整齐,尺寸大小、颜色、样式都分得很精细,所以女店员很快就选中了适合黑米的绅士帽。帮他配戴上时,脸颊边还带着浅浅的红晕,一副在帮男朋友挑选帽子的样子。
黑米也是绝了,试个装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对热情的店员产生排斥或害羞现象,从头到尾任由店员摆布。与其说他乖得有点太离谱,不如说他已经对发生在他周遭的事情无感了。不,这样的说法也不太对,黑米至少还会对周遭的危机产生反应,只是如果一切风平浪静的话,他真的就是顺着事态发展。这样也好,黑米很快就换上一身不太明显的现代服装,并且彩璃准备要替黑米付衣服钱时,被结帐机台显示的价格吓了一大跳。
居然到达五位数……
彩璃全程闭上眼睛付完了这笔钱,刷下信用卡时,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远在海外的父母会是什么表情。
幸好帮黑米买的衣服彩璃之后也可以穿,不怕他回归仙界以后就浪费了,不然一定又会被爸妈教训乱花钱。
整套衣服几乎换掉的黑米俨然换了一个人。
他的发上戴着绅士帽,及腰黑长发紮成了整齐的下垂马尾,并系上红色缎带。身上那套厚重长袍不知哪里去了,店员手上也没有拿着,但是彩璃自主选择不去在意,只要黑米没出声表示都是好的。换下一身长袍,穿上黑色短T的黑米看起来清爽许多,再配上修出他大腿曲线的深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虽然削瘦,可是结实的手臂仍看得出来是习武之人,至少不到弱不禁风的程度。
彩璃愣愣地看着换了一身行装的黑米,一时间忘记应该要怎么说话了,到最后甚至还是黑米主动打破沉默:
「走吧。」
没等彩璃应答,黑米就一把将她拉出店面,他们听见店员不断在他们身后道别:
「再见!要再来喔!期待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
店员似乎很高兴他们一来就花了五位数的价钱,其实这也算彩璃自作孽不可活,因为她只急着要将黑米不符合现代的打扮换下,没有注意到他们竟然踏入超贵的服饰店,就算是最低调的装束也达到了五位数啊!
而且,就在黑米拉着彩璃来到店员看不见他们的位置时,鼠仙忽然说了一声:
「抱歉。」
「咦?你为什么要道……」
彩璃被接下来的划面堵上了嘴巴。
原本穿在黑米身上的现代装束,忽然像冰淇淋般融化了,融化的衣服通通钻进了黑米的皮肤之中。由于黑米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更显得这只长发鼠仙的皮肤白皙得令人忌妒,但又不是那种病态般的白,仍带有些许红润的气色,在灯光下甚至透着微微的光泽,或许这跟他本身是仙人有关?
待身上的装束全部融进黑米皮肤中后,他又换上了不知跑哪里去的黑色长袍。被他藏进来的长剑又重新挂回腰上。微风拨弄着他紮起来的长发,促使发丝柔软地摆动着,看得出来平常有在好好保养,只是这一幕让彩璃完全大崩溃。
「那可是我花了五位数帮你买的衣服啊,你为什么又换上这件长袍啊?」
「……」黑米一开始没有说话。彩璃知道他似乎厌恶说太多话语,她并不晓得什么原因,只知道她现在渴望从他那里得到满意的回复,所以一直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黑米,无形间带给了他压力。
「放心,还在身上。」黑米叹了口气,忍不住怀念起总是在他肩上唠叨不停的小灰鼠。「我以为,妳看到的还会是刚刚那套,然而,并不是?」
疑惑的语气让彩璃有了警觉,她问:「什么意思?」
黑米又叹一口气:「妳果然不是凡人。」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凡人了?」彩璃双手抱胸,一副准备吵架的姿态,但是她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滩无风吹过的湖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帮你买的衣服还在身上,只是我看得到你穿回了长袍,其他人就不见得?」
黑米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很高兴彩璃是个聪明人,不用他耗费唇舌试着解释一堆。
「那你为什么又换上长袍啊?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吧?」
「……妳没必要知道。」
「噢,是喔,亏某人还想要我当他的向导,甚至还要求我让他住家里呢,结果问个问题态度那么嚣张。」
「……」
黑米的红眼睛深深望进彩璃的眼眸,一股危险的气场在他身上逐渐蔓延开来。
一般人看见这样的黑米,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走了,所以黑米也认为彩璃会因为这样而乖乖闭上嘴巴,大不了直接动用武力要求她服从。
他时常这样对付周遭对他不满意的人,而有些人确实不被他的威压吓到选择与他大打出手,可大部份几乎都是惨痛退场,除非是君高临下的玉皇大帝与祂周身差不多阶级的神祗,他的仙力仍不足以动到祂们以外,其他人几乎都因为与他大打出手后,决定讨厌他,但也确实在某种意义上达到了服从。
就算对方是女人也一样,他从来就不是遇上女人就收手的绅士,尤其面前的女人还一脸平静望着自己的时候。
彩璃……
不晓得为什么,在这一刻,黑米反倒对她起了兴趣。
在他的威压下还不露惧色的,恐怕就只剩下玉皇大帝祂们了,彩璃究竟是怎么达到这一点的?
「怎么?你不是想打架吗?」彩璃语气仍带着挑衅:「我告诉你啦,老娘除了不是凡人,而且还是渴望打架的女人,所以如果你真的动起武来,我反而会很高兴。」
「……」黑米还是不说话,但是身上危险的气息逐渐退去,并且也移开了深深望进彩璃眼眸中的红眼睛,望着前方的路,踏出步伐:「下次吧。」
结果彩璃这女人听起来比他意料中的还高兴:
「真的吗?说好了啊,不可以食言!」
「……」黑米又不说话了,但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脸上露出了极浅的笑意。
「欸欸,不如就在这星期六的下午吧?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我家外面刚好有一块空地,就算进行大破坏也不会伤到任何人,就在那里打一场!刚好我也想试试所谓生肖仙人的实力。」
「……妳忘记向日葵的事情了?」
「唔……」彩璃还真忘了这回事。黑米危险的气场反倒激发她体内已经许久未战的渴望,这股渴望引领着她不断出言挑衅强大的仙人,希望能让对方受不了发怒进而攻击自己,这样她就有机会缓解体内饥肠辘辘的野兽。然而,过度的渴望让她几乎忘了正事,带黑米回家并不是为了能有个打架的对象,而是让他在找到被抓走的小老鼠以及揪出向日葵事件的主凶前能有地方住,不至于让他无家可归露宿街头。
而且,霞月一定不希望她把黑米带到家里,结果没几天两个人就打起来了,这样她一定被霞月扯着耳朵强制带离战场。
说真的,没有人想要领教霞月的扯耳技术的,简直比被割掉耳朵还痛啊!
一想到霞月那气势凌人插入战场只为制止她胡闹的姿态,彩璃身子猛的一抖,乖乖把打算跟黑米打上一场的念头踢出去了。
「说、说的也是。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再商议之后的事情。」
彩璃带着黑米来到了捷运站,并也帮他办了一张悠游卡,接着搭上捷运往偏远的郊区住家驶去。
一路上,车厢内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往黑米看,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对着黑米窃窃私语,脸上神情除了娇羞外还有好奇,可能在现代很少看到留着一头长发的男生,而且长得也很不错,所以引起几个年轻女孩的注意。
不过,确实没有引起太大骚动。就像黑米说的,只有她看得到黑米身上的长袍,其他人见的只是平常打扮。
很快地,他们下了捷运站,徒步走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这块土地到处都散落着干瘪腐烂的农作物,还充斥着大小凹坑,凹坑上仍留着足迹,但历经风吹雨淋,足迹也已扭曲变形,不过还是看得出来是属于人的足迹。
能造成这些大破坏的,也只有……
黑米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彩璃,却刚好被她捕捉到了视线。
「对,这些坑是我踩的,有意见?」
黑米没有想到彩璃竟然这么爽快地承认了,但是也不慌不乱点点头:
「可以。」
然后,他很快注意到干瘪的农作物上,仍残留着非常微弱的黑暗能量。若这时候走在彩璃身旁的就只是一名「普通」的仙人,铁定不会注意到这股能量,因为仙人本身的仙气会自动过滤掉周遭不友善的一切,所以就不会特别去注意。
但是,黑米不一样。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这档事,不过感应就是感应到了,所以他叫住了准备开门进到大房子的彩璃:
「等一下。」
「干嘛?」
彩璃停下把钥匙插入孔的动作,转头困惑地看着黑米在一根扁掉的萝卜前蹲下,伸手抚上它的表层,落下一句:
「跟那些暴走的向日葵同样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