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回到月兔侦探事务所后,我迫不及待想要把从千里那里听来的事情告诉给小兔知道,所以脱了鞋后就立即冲上了2楼,来到了小兔房间的门前──今天她也不在客厅,但总不会玩两次捉迷藏吧。
我往那无装饰的白色门板上「咚咚」敲了敲──
「是我,妳的哥哥。我有事情要跟妳说。」
宁静了约十来秒。
接着──
「我可没有把妹妹留在家里,自己却跑出去跟尚未过保质期的萝莉约会的哥哥!」
从里面发来了──
极为不讲道理的抱怨。
「妳这家伙……是要玩『吃醋妹妹』角色玩到什么时候?」
「玩到哥哥你发千里酱好人卡的时候。」
「不,她都还没表白。而且她只是对我比较亲近,她的这份感情是否『恋爱』也根本不一定啊,可能只是当我是哥哥而已吧,毕竟她叫我做『闪哥哥』。」
又是宁静了十来秒──
二十来秒──
三十来秒──
忽然──
一阵空气的流动──眼前妹妹房间的房门,被非常用力地打开了。穿着本格水手服的小兔,就站在了我的正前方──
「真是的……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你这种是叫什么──并不是迟钝,而是……怎么说?太小器了?」
「我就是因为小器才会到现在都会任妳摆布吧。」
「哼!真会说嘛,哥哥……」小兔摆出一张臭脸的同时往回走,走进了房间,「那么进来吧哥哥。今天你又有什么事情想跟这个可爱的妹妹说呢?你敢炫耀今天约会的事的话我就把你丢去喂狗──不是让你发狗粮,而是让你变成狗粮。」
「妳哥哥才不是这种轻浮的性格……」我也走进房间,并顺手地关上了房门,上锁。
小兔的房间并没有一个SSS级名侦探的样子,也没有一个14岁初中女生的样子。
有的只是巨大的衣柜、四处乱丢的水手服运动服和学校泳装、看起来要比我房里的要强很多的──带许多周边设备的个人电脑、略大张的单人床、以及勉为其难似地主张着兔子元素的一红一蓝兔子状枕头。
小兔已经躺到了床上──
我也同样躺到了床上,躺在小兔的左边──于我们正前方有一台安装在了墙上的电视机,目前被关掉了,屏幕漆黑一片。
「说不是轻浮的性格,可这不是没犹豫的就躺到亲妹妹的床上来了吗……?」
小兔靠到我身旁──
以像是在捉弄我般的语气打开了我们床上的话题。
「这不都是妳培养出来的习惯吗……」
「你这种说法,就像是在指责我是个淫乱妹妹耶……怎么样?哥哥,要不我们──」
「不要不要,妳别过来!」我用一手制衡着小兔想要乱来的右手,另一手则推着她的脸想要把她推开,「我永远都是妳的东西,妳用不着这么频繁的想要证明这点!」
「哈哈!看来哥哥没有忘掉这份自觉──我好高兴呢。还以为今天和别的女人约会回来后,哥哥会正式向我作出反抗呢……」
小兔移开了身子──
冲着我露出了鬼魅的笑容──那当中除了喜悦之情,同时还蕴含着对哥哥的占有欲,以及由于确认了占有情况的安全从而略微显露出的「支配者」表情。
其实──
我要反抗是非常简单的,再怎么说,我是个经常外出调查事件的强壮男生,而小兔只是个长期宅在家里的娇弱女生,我随时都可以中断我和小兔之间的这层关系。
可是──
事到如今,这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能失去小兔──
不能失去小兔给予我的生存意义──
为了守护住我现在人生唯一的意义,我不能贸然作出这种没有意义甚至会失去意义的事情。
所以──
「……不说废话了,进入正题吧。」我换上了小兔侦探代理人的身份,开始起了报告──关于千里在车上告诉给我知道的所有事情的、完整而又详细的报告。
「哥哥……你怎么没有追问的更深呢?」
听完我的报告后──
小兔抽起了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这怎么说?」
「如果是以前的哥哥的话,应该会因为对方瞒事而生气的吧?一向都是我或者瞳姐姐阻止你追问过多……可这次──」
「我是觉得,千里这事不能太急──感觉这次事件的性质,和过去任何事件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啊,毕竟这次死了三千多人。」
「……」
谈到这里──我们彼此间沉默了下来。
我感觉到──小兔正在用眼角余光扫过了我的侧脸,接着她别过了视线。
「……果然哥哥,变了。尤其在千里酱面前的时候──」
「抱歉,妳刚说了什么?」
我也把身体伸进被子里──
同时装作因为进行这个动作而没听对方说话的样子──也许我确实变了,至少我感觉我最近的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
「……不,没什么。」
小兔也只淡淡地应了这一句。
「……」
「不过嘛,毕竟也是我亲口叫她继续保持沉默下去的──所以这也没什么所谓啦。」
「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小兔伸手过来,捏了我右臂上的皮一下(好痛),「我倒是对哥哥你有很多不满呢,你知道吗?」
「妳一直都对我有很多不满吧。」
「别顶我嘴,信不信我把你的脑子煮了吃?」
「……」
「哥哥,你听了千里酱的话后──难道就没有注意到吗?全船除千里酱以外的所有人都死掉的原因──其可能解释。」
我睁圆且睁大了眼──
这应该是这次整个事件整个谜团最核心的部份──但现在还什么调查都尚未展开,就已经进展到了能直接解释谜团核心的地步了?
看来又是从我的表情察觉到了我内心的想法──
小兔伸手过来──捏了一下我的右脸颊(好痛):「哥哥你怎么还一副想不通的表情?这只是非常单纯的逻辑。7年前,三船家内,除去千里酱以外的所有人都死了,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们来到现场;5年前,万圣节派对会场内,除去千里酱和她爸爸以外的所有人都死了,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们来到现场;上周,邮轮特里尼蒂号内,除去千里酱以外的所有人都死了──」
「咦?难道妳想说──邮轮三千多人并不是因为沉船而死?而是──」
「没错,在沉船之前就死了的话,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而且,很有可能是『病毒』,或者换个说法『生化武器』──很有可能是利用了这类能大面积大范围扩散以杀害大量人数的凶器。所谓来到现场的面具神秘人们,恐怕戴着的是『防毒面具』吧,不知道还有没有穿防护衣呢?但至少应该是能透过呼吸道入侵体内的、且拥有即效性的致死病毒。」
「病毒吗……病毒啊……」我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小兔所给出的这个答案──
确实──
这个答案能完美解释为什么全船人死掉的问题,而且也和千里所说的种种情况都相吻合。
可是──
「这么说的话即表示──当时仍在海上航行中的特里尼蒂号上,于某处存放着能杀死全船人的病毒量啰?」我也边推理边提出疑问,「可是,这么危险的病毒能这样随便戴上船吗?而且,这种东西应该会受到严格保管吧?到底是怎么泄漏出去的?」
「关于后两个问题现在无论怎么猜都只是盲猜,但关于第一个问题──哥哥你得知道,海马之虹岛所属的虹林医疗集团,是日本关西至中国地方最大型的医疗集团喔?」
「哈?难道妳想说──这么大一个组织,让政府和海关行个方便,只眼开只眼闭地默许生化武器上船只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
「是的。」
「真随便!」
「会很随便吗?虽然这涉及阴谋论的范畴了──但从上个月IT企业那起事件里你也应该学习到了吧?阴谋论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且无处不在的。只要一个组织拥有庞大且绝对的影响力,这点事情还真成不了问题。」
「……」
小兔把事情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反驳了。
病毒──
这确实是非常符合目前一切情况的答案。大量的人数死亡,神秘人们戴着面具是为了防止病毒,而海马之虹岛这个脑科学基因学医学生物学天才云集的科研机构也肯定具备制造病毒的环境与技术──
(咦?等等──非常符合目前「一切」的情况……?)
我也伸出手,拍了一下小兔的头顶──
「不对,不对啊,小兔。如果是这么高杀伤力的病毒,那有个很根本性的矛盾──为什么千里没有死?无论是三船家,万圣节派对会场,邮轮上都在场的千里为什么没被病毒杀死?」
「是呢,有两个解释──一个是其实上述三个现场千里酱都并未在场,另一个是千里酱对病毒免疫。」
「前者好像是我也说过的推理……」
「是哦,是哥哥那愚蠢脑袋也能想出来的推理。」
小兔冷不防地又嘲讽了我一句。
我睨了正笑得很开心的她一眼后,继续提出质疑:「可是,后者的『免疫』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根据吗?」
「千里酱现在此时此刻还活着就是最大的根据。而且,千里酱跟其他死掉的人并不一样吧?」
「咦?」
「哥哥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哦?这可是我们最早了解到『三船千里』这个人时,所首先知道的情报吧?千里眼──千里酱是拥有超能力的少女,这很有可能是使她免疫了病毒的重要因素。」
这──
这事情进展的速度有点快,我可能开始有点跟不上了。
我拉起被子──
盖到了头上,以让自己能够作更深入的思考──
可是──
「病毒和超能力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不懂啊……」
「若要套个老套的科幻设定──通常都是利用病毒来改变基因,从而激发超能力潜能之类的说法。」
「可这是现实世界吧?现实世界中真有可能出现这种像是科幻设定般的东西吗……?」
我已经强调过很多遍──
我是不会相信这种尚未被科学真正证明的事情。这是因为──如果现实世界里能随便出现这种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的人事物的话,我会觉得,这个世界会变得没有任何事情再值得相信;虽说作为侦探需要怀疑一切,但比起怀疑,侦探更赖以生存的武器是──绝对合理的逻辑。
可现在却搬出这种──
「哥哥,逻辑和幻想是不冲突的。幻想的故事里也必然必须存在着逻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是读了我的心一般──
在我自我纠结到关键点时,小兔忽然作出了上述发言来回答我心里的困惑──她看着我的同时,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是SSS级名侦探的笑容。
「如果海马之虹岛正如我假设的那样能开发出高杀伤力的病毒,也正如他们声称的那样研发出了超能力千里眼──那么,在那个岛上,必然会有什么远超我们想象的事情、常识所无法解释的事情正等着我们。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们也必须更加大胆假设,更加小心求证──这就是目前我针对本次事件、本次谜团的唯一调查方针。」
「感觉比起以前的方针,这次挺含糊不清的?」
「没有办法啊,这次的对手是我们名侦探的天敌──」小兔微皱起眉头,苦笑道,「──是名为『未知科学』的领域。」
「……」
未知科学──换个难听的说法,就是「伪科学」;可是,若这是实际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事情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对于海马之虹岛的科学家们来说,无论是高杀伤力的病毒,还是超能力千里眼,都肯定是经过多番研究和实验后证明并实现的、实际存在的科学,既不是「未知」亦不「伪」,是实打实的「现代科学」。
当然,前提是小兔的假设都是对的。
我重新钻出被窝──
脑海里开始简单回顾起小兔提出过的假设──大量的人数死亡是因为病毒,千里没有死是因为免疫──嗯?
「等等,又有矛盾了。」
我又伸手拍了一下小兔的头顶──
小兔以期待的眼神回看着我:「说吧,哥哥。」
「问题在千里的爸爸──三田川晃这个人身上。第二次病毒事件──万圣节派对那次,他也在场,可是他却没有死──这里若套用免疫的假设的话,他是不会被这种病毒杀死的吧?然而邮轮事件中,他却死了──他和千里都有上船,可现在活着的只有千里……」
「问得好,哥哥──这就是这个谜团的『最后矛盾』。恭喜你!到了这里就没有更多我们能更进一步猜测的事情了!」
小兔朝向了我,将姿势调整为内八坐姿后──
眉飞色舞地轻轻鼓起了掌──那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快乐,让我很想给这一幕配上一句「2B侦探欢乐多」的描述。
「不,即使妳表现得像是我在猜谜节目里留到了最后一轮般的效果……又不是会给我奖品。」
「咦?哥哥想要什么奖品呢?果然还是……妹妹的肉体?」
「……」
「别在这种时候沉默嘛哥哥,你这样只会让气氛更尴尬嘛!」小兔很不满地鼓起了嘴,「好啦──今晚我就放过你吧,哥哥。毕竟现在有这么好玩的事件。」
「事件不能用『好玩不好玩』来衡量吧……」
虽然──
我之前好像也说过「女朋友哪有事件好玩」这样的神论。但若由他人说出这种神论,果然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吐槽。
不过──
我这个吐槽似乎挑起了小兔的兴致,她又往我的方向移近了一点──
「言归正传吧,哥哥。关于你刚才提出的『最后矛盾』──姑且也还是有两个可能的解释哦?」
「是怎样的解释?」
「一个是──三田川晃免疫了第二次事件的病毒,却免疫不了第三次事件中的病毒,即使她的女儿两次都免疫了──所以这个假设下,千里酱她的爸爸还是死了。」
「……真不想让千里听到的假设。」
「另一个则是──实际上第三次事件中的病毒,三田川晃也免疫了──所以这个假设下,千里酱她的爸爸仍然活着,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尚未被任何人发现而已。」
「嗯……原来如此。」
我说着这句话,心里斟酌着这两个假设的时候,发现──
这次小兔所提出的这两个假设──其逻辑仍然有太多漏洞、太多空白的地方根本不能一概而论,是完全不符合SSS级名侦探身份的、支离破碎的假设。
比如说,前者的假设中──前提是「千里两次都免疫了,而三田川却没能免疫第三次事件中的病毒」此一复杂条件,若这样的条件能够成立,那还有无数个假设可以提出,例如套用之前的「不在现场」论来假设出三田川仍活着的可能性;又比如说,后者的假设中──小兔说得像是三田川免疫了他就一定还活着似的,可是他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性还是死了,例如沉船本身,特里尼蒂号的沉没是实际被证实发生了的事情,三田川即使逃过了病毒的鬼门关,仍然有可能在沉船的时候赔掉了命子。
小兔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提出的说法中存在着这些根本性的漏洞──
那么她这时候提出这种二选一假设的用意究竟是──
「那么……如果是哥哥的话,会选择相信哪一种假设呢?千里酱的爸爸是死了,还是仍活着?」
「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妳的用意啊。
问题根本不在于是用什么假设支撑其结论,真正的问题就只是──千里的爸爸到底是生是死──小兔只是想要听听我关于这个问题的感想,或者说希望。
我的希望当然是──
「我当然是选择后者的假设了──千里的爸爸肯定还活着。若要我从这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的二选一题目中作选择,我肯定要选比较美好的一方。既然都无法证明了,那么对所谓的Happy Ending怀抱希望也完全不过份吧?」
「哦哦!没想到哥哥会作出这么感人肺腑的选择!看来哥哥内心深处最根基的部份还没完全腐败呢……」
「妳是不用会令我不舒服的说法就会不舒服吗?」
「哥哥你这句话光听一遍也太难懂了点,又不是在让你创作绕口令──而且这句话若拿去参加『绕口令比赛』也只能拿个安慰奖吧?」
「妳对我的言语攻击还真是全方位无死角呢……」
我稍微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
小兔转过身,下了床──
「不过,哥哥……既然你期待Happy Ending的话──那接下来就提起精神,到海马之虹岛上尽全力调查吧,找出三田川先生还活着的证据。」
她回首过来──
侧着身子,对我露出了信赖的笑容:「……我以SSS级名侦探的名义保证,这次的故事里绝对不存在悲剧结局。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必定能迎来HE,迎来圆满的结局。」
「妳把话也说太满了吧……作为侦探这么主观真的可以吗?」
我却不识趣的泼了盆冷水。
可是──
小兔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她再一次正面朝向了我,并笑得更加自信了:「名侦探可是事件的神──我说会HE就是会HE,你就好好见证这个过程吧!哥哥!」
于是──
今天,2026年8月13日周四晚上──我于小兔房内和小兔一起进行的这场小型推理讨论会──结束了。
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小兔口中所说的「最后矛盾」,以及所谓的Happy Ending间,存在着何种关系。事后想来──小兔明显对于我在事件收束阶段中的作用抱有非常大的期待,而就结果来说,我并没有很好地回应这份期待,虽没到搞砸了一切,可却造成了不得不由其他人帮我擦屁股的局面。
此刻的我只是已经开始擅自产生出非常个人且自私的期待之情──对于前往海马之虹岛展开事件调查一事的期待,并没有去深入思考这天晚上讨论得出的种种结论,其背后的深意。
我确实只是在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切,接下来的过程──
应为悲剧的这个故事逐渐走向圆满Happy Ending的过程。
【──圆满结局,就在这前方?】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