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各自从图书馆借了一本书后──
闪以及船绮瞳两人来到小说A班课室对面的一处以玻璃间隔起来的休息空间内,找到一张靠在墙边的、可以坐三个人的淡色丝质沙发,相互隔了个空位置坐到两边上。
他们装作读书人,翻开借来的小说──开始等待起了小说A班课间休息时间的到来。
「……少爷,这感觉我们就像是出来约会的文青情侣一样。」
船绮瞳这不经意的一句──
害得闪突然有点坐立难安,涌出想要合起书本并说点什么的冲动。取而代之──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斜对面休息间外,那里放了张似乎是供学生们围坐讨论的大圆桌,位置向着又高又长的展望窗,旁边墙上则镶嵌着一个数字盘和指针浮凸出来的黑底时钟。
──3点09分……
确认了时间后,闪终作出了回应:「现在的所谓文青才不会出来读书吧?文青外出是为了拍假文艺假清新的照片。」
「哇……少爷你真是一棒子打死一船人。还是有不少真的热爱在图书馆约会的文青的吧?」
「可能吧。但瞳姐妳今天的打扮也一点都不文青。」
「咦?是吗?那还真是大失败……也许我也该多看点时装杂志学习一下比较好呢。」
闪心想──
反正妳大多时候都只穿女仆服装,学不学习都没所谓吧──但当然,面对船绮瞳,他不会真的把这类毒言说出口。
无论是作为少爷还是作为家人,闪都不希望自己会被船绮瞳认为是个嘴臭的家伙。
在宁静中,两人又继续等了一会儿──
「……少爷,学生们开始出来了。」
船绮瞳挪动到闪身旁,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作出情况报告。
闪微抬起头往右方望了过去──小说A班课室的前后门都已被打开,梦想成为小说家的初高中生们非常有序地从两个门口逐一退出课室;有的手持小说本边走边看,有的成双成对的有讲有笑,有的则像是有什么重要事般往楼梯间的方向冲了出去──而在最后的最后步出课室的是,今天早些时候闪和船绮瞳两人已在课室内遇到过的、抄袭嫌疑人海珂怡。
只见──
海珂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手插在裤袋里缓步步出了课室──同时顺手关上了门。
然后,她注意到了休息空间内的闪和船绮瞳──
「……」
像是吃了石化魔咒般,珂怡呆立在了那门前──侧着身斜着视线看向身处于休息间内的闪和船绮瞳。
这时──
「好,那么我们行动吧──少爷。」
「说得也是……走吧。」
两名侦探代理人装作像是没看见珂怡般突然站了起身──
这触发了珂怡脑内的自我保护机制,遂登时跑了出去──朝着与两人相反的方向;然后她躲在了走廊转角位的墙后,只微微探出头来观察情况──她看见了闪和船绮瞳步出了休息间,并背朝着她,向走廊的另一边走去的一幕。
‧●‧
海珂怡的预感应验了──朝着她所恐惧的方向。
那两个人──
珂怡尚不知道他们名字的闪和船绮瞳两人──在那之后,逮着个小说A班的同学就以侦探名义问起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不,才不是「各种各样」这么笼统──
他们所问的,都是跟珂怡抄袭若姬,从而导致若姬被冤枉一事有关的问题──也问了不少和珂怡本人有关的事。
「我不知道实际上是谁抄袭谁。但既然戴老师他认为是庭同学抄的……那作为学生的我们应该也说不了什么。」
「……休息时间,除了庭同学以外,其他学生都必须立即离开课室。
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老师让我们这么做……反正课室也没什么好待的,我和阿朗基本都是去图书馆。按我观察,应该有些同学会直接回家去?不清楚呢,毕竟小说班的人大多都只顾自己。」
「庭同学和海同学嘛……她们给我的印象就吊车尾啊!一直都是海同学的成绩比较好,戴老师也很常拿这事让两人再努力点。
嗯……等等?慢着……我记得去年──上学期期末那次三题中篇小说创作,庭同学好像比海同学高分来着?因为那时戴老师还夸了庭同学一番,所以有印象呀。」
「其实……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跟戴老师一样的判断吧。毕竟海同学的成绩一直都是更好的那个。试想想,哪会有成绩好的抄成绩差的?根本不划算,而且一旦被发现了可不就亏大了吗……呼呼。
嗯?妳说这对庭同学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我哪知道她在想什么啊……可能她认为自己抄起来也会抄得很垃圾所以不会被发现──也许在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去犯罪。
啊……不好意思,我好像说得有点太多了?啊啊,真的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就会擅自揣测起别人的心情。但真要说,我根本没兴趣去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就算是大姐姐妳也只会觉得我是个卑鄙小人吧──啊,不好意思,我擅自又──……」
「反过来说,如果说海同学才是真正的犯人──那么基于『成绩更好的不会特意去抄成绩更差的』这个理由,也许这就是海同学认为自己不会被怀疑的自信来源?
哦哦,哦哦哦!谢谢你们,我感觉我又有新的点子去写新的推理小说了!」
「嘻嘻……是关于抄袭、事件──的事吗?其实人家总觉得那个呢……就是说呢──庭同学是不是直到被戴老师指出来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抄了别人作品呢?
嘻嘻嘻嘻……没有啦,一点作为女人的直觉而已……因为那个时候啊,嘻嘻,庭同学那个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表情──说起来有点下流,真是想舔,嘻嘻。
哎?妳说这样的话不应该去怀疑海同学吗?
嘻…嘻嘻……说得也是呢。嘻嘻。不过咧,因为在成绩公布前基本没人知道每个同学的作品的任何资讯──所以我直觉,即使立场相反了,也许海同学自己也同样不知道自己抄了庭同学的作品呢……嘻嘻。
那个海同学,我就坐她后边往右……她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嘻嘻,她耳机里在播什么歌我都听到了……嘻嘻嘻嘻。不过记得有些时候她不听歌,可能在听广播?我只能听到隐约有个人在说话似的声音,所以不太确定啦……嘻嘻嘻。
咦?已经没有问题了吗?嘻嘻……我还有很多话想说的,明明……」
「……说到这个,我倒真没见过海同学写小说时的样子。所以真要说,我会觉得是庭同学被人抄的可能性更高。
向老师告状?别开玩笑了,我好不容易才获得刊登小说到校刊的机会。而且若真是这样,这也是庭同学自己的事吧?她自己向老师辩解个够不就行了。总之这不关我事,我能说的就那么多,麻烦让一下。」
「戴老师他是可是个横跨半世纪的畅销作家!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你们为什么要说他坏话?幸好他的课不在今天,要不然被他听到可就摊上大事了!」
「……你们难道没听过『戴冠硝烟』这个名字?持续出版了几十年都仍然名列前茅的畅销作家,这就是我们小说A班的班主任戴老师,能得到这样的大人物指导也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光荣。
所以……若以这个层面来说,戴老师他应该确实是有点特权的人吧。如果像老师这样的大人物去申请认证,『S级小说家』这样的头衔应该是随便就能拿到手的。
正因为戴老师并不看重这些名利方面的事,他才会肯拉下面子来到这里教导我们这些年轻人吧──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会是特权意识重的那种天才,若庭同学真是被冤枉的,我想戴老师也一定会耐心聆听她的主张的。」
「……你们别听刚才那个富二代乱说的。按我看喔──那所谓的『戴老师拉下面子来教我们』也不过是一种演出而已!老师他用来突显自己很热心培养年轻人的印象罢了!要不然学费干嘛收那么贵?都是同类课程的好几倍以上了!同班同学们的论调似乎都是『人家那么畅销的大作家收贵点也是值得的』这样──真是疯了!哼,我才不会被骗的咧。
哎?那么戴老师会不会是帮凶?这我倒认为不会……他就是目中无人而已!上次老娘我的作品又被他胡乱批评了一顿──我看啊,抄袭事件他也是没怎么调查就随口咬定了吧?我觉得班上同学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道理谁不懂?可没一个人敢说真话,怕说了被针对而已。但我会说给你们听,怎么样?嘿嘿,我提供的情报值多少钱呢?」
「如果海同学才是犯人的话,那她还真敢做出这种事。我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使她有这种勇气……难道她以为抄袭不会被发现?哈哈!真是太天真了。
嗯?原因出在老师身上?嗯……这么说──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戴老师他也是个老古董了吧?那天他指责庭同学时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只以文件的修改时间之类的就给庭同学断罪了吧?哈哈哈!所以说老古董就是不行啊,真是笑死人了!
不过,你们可别把我说的事情说出去──我们能否成为作家的命运就掌握在戴老师手上,我可不想惹什么麻烦。」
一直跟踪着闪和船绮瞳两人──
珂怡同时也被迫面对这针对抄袭事件的问话过程。不知不觉间──这两名自称侦探代理人的神秘访客已经收集到了不少情报,对珂怡来说可谓相当不利的情报。
──怎么办?再这么下去的话,再这么下去的话……
──本以为戴老师压根没怀疑我是走了大运,可这么下去,我所做的事情会……
现在──
珂怡面临着人生的重大关头──她必须作出选择,是要继续隐瞒罪行?还是老实点承认是自己先抄袭的?
只见,那两名侦探代理人的调查问话似乎也暂告一段落──他们来到一升降机等候间外放置着的长椅前,坐下来后,就开始讨论着什么。应该是在讨论至今他们所调查得知的所有事情吧。
珂怡下了决心──
快步向两人「嗒嗒嗒」的走了过去──
闪和船绮瞳看来也注意到正接近他们的珂怡,于是停止了讨论,望向了对方──
珂怡来到两人的面前。
最终,她鼓起了勇气──
「妳们好像在到处调查什么事情的样子?」这么开口了。
她说话的对象是船绮瞳──偷听她耳机声音的那个人。
「……妳们是庭同学找来的吗?我知道的──是在查关于抄袭的事情吧。庭同学她一定是这么说的吧──说我就是犯人还是恶魔什么的。」
「原来如此,看来妳什么都知道呢──海珂怡小妹妹。」
船绮瞳的这句话,让珂怡注意到了──
自己明明根本还没自我介绍的事实。
珂怡微后退一步──
「我……我过来只是劝妳们别白费心机。妳们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咦?为什么呢?」
正当两人还在交谈时──
一旁的闪很是自然地拿出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给「黑白姬君」发了讯息。
船绮瞳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姑且是这个城市最厉害的那个侦探专属的代理人。我认为没有我们解不开的谜团哦~?」
「……谁知道妳们是谁。总之,我才不是什么犯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活该。我是绝不会承认的,没有证据我什么都不会承认。」
「是呢,毕竟──谁叫若姬小妹妹她唯独上次比妳高分呢?她真是活该,而且证据都被妳删掉了呢……啊啊,真是可惜。」
「……!」
珂怡倒吸一口凉气──她人生中从没有一个瞬间像现在如此地认为,大人是这么可怕的动物。
或者更正确地说──
侦探是这么可怕的动物。
「我去找庭同学……我要去找她──」
「是吗?那妳得注意──妳接下来的行为很可能会构成『妨碍司法公正』的罪行。」闪收起手机,像是恐吓似的用他那双死鱼眼紧睨着对方的脸,「我们SSS级名侦探专属代理人在调查有刑责嫌疑的事件时,拥有与刑事警察相当的刑事调查权以及执法权,希望妳不要忘记这点。」
「这个……这是指……」
珂怡吓得双腿直发抖──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她不过只是以「恶作剧」的心态实行了抄袭,目的只是想恶整一直吊车尾但上次却比她高分的庭同学一把,她本就没想到戴老师会揭发这件事,更没想到庭同学会因为这件事而作出这么强烈的报复行动。
她想起那天庭同学对她吼出的那句话──
“看看到时是谁活该!臭恶魔!”
现在,这个瞬间──
她总算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那我…现在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
这夹杂着啜泣声的疑问──
亦是某种程度上的自白──珂怡终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想象到自己很有可能会因为抄袭而被逮捕的未来。
所以她已经吓得脸红耳赤,目光呆滞,泪如雨下──
面对着搞成这副不堪样子的初中女生,船绮瞳微咧起嘴角笑了。
「这样吧──珂怡小妹妹,我们给妳一个机会。如果妳照做了,我们就不会举报妳──并把事情留给校方解决。」
「要……要做什么?」
「很简单,认罪。」闪代为回答道,「后天,在妳们小说班开始上课后,我们会突然闯入课室──到时我们SSS级名侦探会向全班学生作出各种各样的提问,请在妳应该举手的时候诚实举手。」
「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把问题都交给戴老师以及校方处理喔~。」
「……」
珂怡沉默了一阵子──
最终,她微低下头,并别向了一旁:「……我知道了。」
之后──
两人留下珂怡在原地,起身离开了。
步行在面向校舍中庭的走廊上时,船绮瞳向走在她身旁的闪问道:「……话说,若姬小妹妹那边怎样?」
「那个网友有上线跟她聊天──刚才一直。」
「哦哦,那就是说,那个她所信任的网友并不是海珂怡……真是太好了呢。」
「嗯,我也跟她说了这个事实──让她放心了。」
边确认着这最后被摘除掉的可能性──
两人今天的调查行动落下了帷幕,准备启程返回月兔侦探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