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午餐
“注意一下！请同学们准备好速写本和铅笔，明天的美术课我们会去学校附近的‘种子咖啡馆’进行参观和学习。”
“哇，感觉很棒哦！”
“我之前在网上有看到过。”
“去校外的咖啡馆上美术课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伏见老师正在收拾刚使用过的丙烯颜料，班上的同学们则在美术室里对明天的特别活动议论纷纷。
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执著，只见他的头把扶在窗台上的左手当成了枕头，另一只手则自然下垂，搭在了调色板上。
“啊！！”
不幸的是，当他抬起他的右手时，发现手掌上满是各色的颜料，有朱红，有草绿，还有钛白等等，他连忙将手在面前有着铅笔草稿的画布上不断擦拭，抹出了许多五彩斑斓的痕迹。
“咦咦咦！！”
这下完蛋了，他本来是想认真地画一幅针对窗外光照的油画，不过现在却完全毁了。
“我在干什么呀！一定是睡糊涂了，现在怎么办？我的作品全毁了！”
他紧张地要死，而且不知所措。他的手上全是颜料，他的画布上也全是颜料，更重要的是，现在全班都在注视着他，伏见老师也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呃···你怎么了，山崎同学？”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出了一点小失误，对现在的作品有些不满意。啊呵呵···”他连忙解释道。
不过伏见老师仍然朝他走来，执著的心犹如紧绷的弦，而老师的皮鞋走动发出的声响却仿佛两只击锤一般敲击着他。
“嗯，不错的抽象表现主义手印画，颜色的搭配很吓人，用手在画上抹过给人一种正在挣扎的感觉，只是画面如果可以再复杂一些就更好了。”
恰恰相反，伏见老师对执著的“新作品”评价不错，还满意地用智能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执著很惊讶，他不是刚刚睡醒，又把画稿涂抹得一塌糊涂么？怎么变成了“优秀的抽象表现主义手印画”了？谁知道呢，不过他倒是幸运地“逃过一劫”。
“还没有学生为了画画而‘牺牲’了自己的手当做画笔呢。很有创意哦，让我看到了波洛克（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大师，以将颜料滴溅在画布上为名）的影子。作为奖励，你可以从我这儿拿一点松节油去把你的手洗干净。不过千万别浪费太多咯，毕竟是绘画用品，又不是‘绘画专用洗手液’。”
他说完便递过来一小瓶松节油，执著接过瓶子，然后向老师道谢。
“今天真走运。”他一边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一边拧开瓶盖，将松节油倒一点在他那沾满颜料的手上。
“不过这玩意儿闻起来就像车库里的汽油，这算什么奖励啊。”
下课铃再次响起，同学们纷纷将画架折叠好并放在教室的后方，并将各式各样精彩的油画作品倚在墙下晾干，最后倚上的是一幅描写红叶学园小径的风景画，画上散落在地面上的鲜艳红叶很是吸引人，凸显了作者对色彩运用的独特魅力，画的左下角还有署名“宇佐美知弦”，应该是一位在绘画方面极具天赋的女孩子。
执著洗完手，回到教室后发现同学们都走光了，只有时雨趴在他的课桌上。
“山崎君好慢哦，我的肚子都饿扁了。”他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的便当给我吃一点吧，我今天走得匆忙忘带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也饿得前胸贴后背，我的便当只够填饱一个人的肚子，抱歉。”
执著一边拉开背包，一边阻止时雨靠近他的背包。
“拜托你啦，我真的很饿诶！看在我一星期只吃你一次便当的份上！”
“你还好意思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妈妈的料理实在是太美味了呀！”
“这不是你‘夺走他人食物’的理由。”
“那···那下次我的便当给你吃。”
“饶了我吧，你的那份猎奇的辣味便当真的是要挑战人类的味觉极限啊。”
“那是因为山崎君是‘食草动物’，而且又不能吃辣。”
“什么‘食草动物’啊，我又不是羚羊。唉呀，走开走开，快走开啊！别抱着我的胳膊，没用的！”
饿坏了的时雨依旧对执著的便当死缠烂打，看来面对饥饿，他也束手无策了。
“天哪，这开玩笑吧？”执著顿时愣住了。
“我的便当呢？”
他的手在背包里掏了半天，也没摸到饭盒。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便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好痛！”他感觉到了手背上的疼痛感。
“便当没有带，不对，是根本就没有做！”
这个坏消息对二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这才想起来早晨是樱美做的饭，所以美幸忘记了做额外的便当。
这个时候，执著的手机响了，他收到了一条简讯，是老妈发来的。手机的屏幕上显示了如下内容：
“实在不好意思，我忘记给你们做便当了，午饭你们在学校食堂自行解决吧，美幸mistake（*-^!）”
“呵呵，老妈发来的这条及时的短讯真是···‘温暖人心’啊。”执著的脸上露出极度无奈的笑容。
“也就是说，现在不光我和小鸟游没饭吃，她也没饭吃了。”执著想。
“咚咚咚。”教室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门拉开了。
“请问，山崎同学在这里吗？”
熟悉的茶色长发拂过门把，樱美清澈的双眸疑惑地望向呆若木鸡的执著和时雨。
“这下麻烦了。”执著懵了，时雨更是像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
“山崎君，你···和她···认识么？”时雨的舌头仿佛打结了似的，脑子里也像炸弹爆炸了一样，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想火花向四处飞溅。
“这个···应该是吧。”执著还在做着无意义的辩解，突如其来的尴尬场面令他无话可说，不过樱美似乎并不知道情况。
“我花了好长时间来找你呢，原来你就在这儿。” 只见她走了过来。
“呃···请问···妳找我有什么事？”执著咽了咽口水，一边的时雨用怀疑的眼神凝视着他的脸颊。
“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擅自要做早饭，结果耽误了你中午的便当。”
樱美深深地鞠了一躬并道歉，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倒没关系，午饭我可以自己解决，奇怪的是，妳怎么知道我中午吃便当？”执著连忙原谅了她，只是时雨觉得谈话越来越不对劲了。
“因为我在家里的橱柜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便当盒，不过我当时忙着做面包，就没怎么在意了。”
“‘在家’？！你···她···你们···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雨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唉，终于瞒不住了。”
执著无奈地用手掌盖住僵硬的脸。
······（六分钟之后）······
“呼，这下明白了吧？”
在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口干舌燥的执著疲惫地拿出保温杯又喝了几口水。
“姆···也就是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我，从而避免麻烦。所以瞒着我，对吧？”时雨一只手托着下巴，好像正在办案的刑事人员。
“嗯。”执著盖上杯盖，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的，我明白了。山崎君，你知道吗？你真的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不过还是把我吓了一跳呢。”时雨也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毕竟这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
“是啊，毕竟突然听到这种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还是会让人感到‘消化不良’的。现在你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我可以完全相信你能保证这件事不再泄露任何口风吗？”
“我以我们多年的友谊，以及WHO（世界黑客组织‘World Hackers’ Orgnization’的缩写）本地管理员的名义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从我这儿泄露一丁点儿消息出去，你放心好了。”
“唉，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值得信任，不过时雨，在关键的时候你总是能帮得上忙，真是太谢谢你了。”
“哈哈，哪里哪里！山崎君过奖啦！”
“哦，对了！不好意思，我来介绍一下。清川同学，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小鸟游时雨，我们读国中的时候就经常一起玩儿，他很靠谱。”
执著一直忙着给时雨解释这件令人费解的麻烦事，而忽略了身旁还被蒙在鼓里的关键人物。
“我叫清川樱美，很高兴认识你，小鸟游同学。”
樱美礼貌地向时雨打招呼，只不过面对突如其来的误会，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呃···我叫小鸟游时雨，和你是同一个班级，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时雨似乎有些紧张，毕竟和这个秘密的中心人物面对面交流令他神经紧绷。
“呀，不好！都已经12点了，得快点解决午饭的问题才行，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我们就在食堂随便吃点什么吧，我请客。”
“好啊好啊，山崎君今天居然请客耶，我都快饿疯啦！”
“嗯，我也已经饿了呢。”
大家空空荡荡的胃已经发出信号，饥饿的他们迫切地需要进食。
“好，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执著带上了钱包，他们一起起身前往食堂。
“那个，我是不是忘了问他什么了？”时雨疑惑地搔了搔后脑勺。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填饱肚子。”
“欢迎光临！请在这里点餐！”
他们刚踏进食堂，收银台前的服务生小姐就向他们招手。
“这是今天的菜单，有喜欢的食物么？”
执著拿起收银台旁的菜单，上面简洁地陈列出今天食堂提供的料理。
“有有有！我要吃这个咖喱鸡肉饭定食，辣味等级要超辣！”
兴奋的时雨用尖锐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菜单上的示例图，不过他真正在意的或许是菜单上所谓的‘超辣’到底有多辣。
“那么，我就选这个豚骨拉面定食吧。”
“好，那我就要一份番茄牛肉盖饭定食。你们先去找位置坐吧，我先在这儿点餐。”
樱美和时雨去寻找合适的座位，留下执著一个人在收银台前。
“不好意思，我需要一份超辣咖喱鸡肉饭定食，一份豚骨拉面定食，还有一份番茄牛肉盖饭定食，谢谢。”
“好的先生，请稍等，喂！超辣咖喱鸡肉饭定食一份，豚骨拉面定食一份，番茄牛肉盖饭定食一份！一共是3200圆，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现金。”
执著掏出口袋里的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放在收银台上，他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只不过这几天银行卡总是忘在家里。
“好的，收您4000圆，找您800圆，可能需要等候五到十分钟，完成后服务生会送到您的桌上，这是您的号码牌，感谢您的光临。”
收银员小姐麻利地操纵着收银机，她将打印好的小票连同一块号码牌一起递给了执著，并找了他几枚硬币。
“第一次在这里吃饭，感觉意外地不错呢。”
执著望着手中的号码牌，上面有一个编号12，在底部还有一个呼叫服务生的按钮。
接着，他环望四周，整间食堂较为昏暗，餐桌上方的金属吊灯发出的暖色光成了仅有的光源之一，但这些光源的组合却十分合适精妙，天花板上的立体声音响所播放的用餐音乐令人感到舒适且能更专心用餐，透过传菜窗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厨房里的厨师们在灶台和砧板前忙活着，还有各种只在美食节目里看见过的设备坐落在厨房的各个位置，实在令人惊叹不已。
“山崎君，这里这里！”时雨在靠在墙边的座位后面探出头来，执著走了过去，在时雨的身旁坐下。
“哇，他们这里居然还免费提供牙线耶！”时雨在边上号码牌下方的盒子里翻出来一小盒牙线。
“嘛，可能是比较特殊啦，不过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我都累了。”
执著一只手撑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用手指在餐桌上敲着乱七八糟的节奏。
在开饭前，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整间食堂静悄悄的，除了音乐还有执著敲桌子的声音以外。
因为在执著忙着给时雨解释的时候，原本在食堂就餐的同学大都已经去午休了，他们是今天最后的顾客。
“打扰一下，一份超辣咖喱鸡肉饭定食，一份豚骨拉面定食，还有一份番茄牛肉盖饭定食，您的菜都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一位男服务生端着一个大托盘，将里面的饭菜依次放置在执著他们的餐桌上，然后回去了。
“哇，我的定食里面居然还有水果牛奶耶！”时雨惊呼。
“那么，我开动了。”
他们拿起各自的餐具，享用着精心制作的美食。
“啊，好饱！真想再吃一遍呢。这个水果牛奶也超好喝的，冰镇过的水果牛奶划过辣辣的口腔、喉咙，直到胃里，哈，幸福感一下子就飞上天际啦，感觉就像是刚从浴场里出来一样。对了，山崎君，你知道吗？人的幸福感啊，有一半是来自于美食哦，然后呢······”
“你能不能闭嘴啊？！我还没有吃完，真影响我的食欲诶？！还有，你吃得到底是有多快啊，这么快就吃完了？！你是把饭倒进胃里的么？！而且是超辣！”
“唔，我吃饭就这个速度呀，况且我饥肠辘辘的，当然会像饿狼扑食喽。”
“谁管你啊？！”
“啧，山崎君态度真差，难得人家和你吃一顿饭呢。”
“你刚刚咂嘴了吧？！唉，不和你吵了！”
“别嘛，难得听见山崎君对我吐槽呢。”
“我才不要呢！”······
“总算是把午饭的问题解决了。那么，该好好利用剩下的午休时间了。”
执著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暂时放进口袋里。
“我们也要回教室了，下午见，山崎君。”时雨重新系了一下领带和执著道别。
“下午见了，山崎同学。”樱美向他摆摆手。
“嗯，下午见。”
执著再次踏上小径，来到逃生门前。
“中午要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体育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