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法娜将我扶起，靠着墙壁坐下。
“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
她蓝色的眼睛里流露着温情。
“你是傻瓜吗？”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赢得过巨兽。
“为什么做到这一步？”
“不知道。”
她轻轻地摇着头。
“因为你在这里。因为只有我能把你带回去了。因为还有人在等你。因为，我不想永远地错过。”
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到底是哪一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做了一个绝对不会让我后悔的选择。”
脸变得有些发烫。
居然说出了这种话。看着这样下定了决心的她，我无法再说出什么。因为我和她一样是个笨蛋。任性的我没有资格责备任性的她。
她有些颤抖地站起身，转过身体看着巨兽。
她的背影似乎比之前挺拔了一些。
“吸血鬼？”
巨兽浑厚的声音响起。
贝法娜的身体冒出血色的液体，凝聚成型填补了身体的空缺。
“是。吸血女王贝法娜，即将在这里将你斩杀。”
她的双手化为了血色利刃。像蝙蝠一样的翅膀也在她背后凝聚成型。
“吸血女王，吸血女王。”
巨兽一直念叨着这几个字。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确实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被人类冠上了魔王的称号。其中之一就有你们血族，吸血女王对吧？”
巨兽笑了几声，继续说道：
“堂堂血族女王，居然会为了一个人类做到这一步吗？深仇血恨和族人都被你丢下了吗，小姑娘？”
贝法娜抬起右手，刀尖指着巨兽的眼睛。
“这是我舍弃了女王的身份，作为一个女性而做出的选择，还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
“你以为王是那么轻易就能舍弃掉的东西吗？舍不舍弃，可由不得你。”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这么选择。”
巨兽那硕大的眼睛盯着贝法娜，过了很久，他才说道：
“哼，说到底还是小姑娘的心态。你的事情我也不关心。只不过你认为就凭现在魔力核心严重受损，连恢复身体的余力都没有的你能赢过我吗？”
“这不是赢不赢得了的问题。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不努力去做的话我绝对会后悔的。”
“一个个一个个都是这个样子。笨蛋和笨蛋聚在一起了吗？”
“你这种被时代抛弃的家伙，是不会理解的吧。”
巨兽缓缓俯下身子，靠近贝法娜，近距离地瞪视着她。
“被时代抛弃？你是这么看待我的吗，小吸血鬼？”
声音轰隆隆地响起，简直就如同九天之上的奔雷一样。
贝法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样啊，这样啊。我被小看了啊。”
他抬起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巨吼。声音在整个空间蜿蜒盘转，久久不绝。
“是被关的时间太久了吗？你们已经忘记了我的恐怖吗？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吧，我不是什么时代的弃儿！我是恐怖与破坏的代名词，泰莫拉斯！”
吼出最后一声，他庞大的身体开始萎缩变形。
逐渐变成了人类般大小，又逐渐长出了四肢。最后他化为了一个穿着黄褐色盔甲的人类，额头上两个黄色的角向上弯曲。
“虽然讨厌人类，但不得不承认，还是这样的身体比较方便。”
他攥了攥拳头，向上勾起嘴角。
居然可以变成人类吗？
稍稍有些惊讶。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长时间没活动了，希望我们的小吸血鬼，可以陪我多玩一会儿吧。”
刚刚说完，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然后出现在了贝法娜的面前。速度快到完全看不清。
泰莫拉斯抬起手臂，一拳打在了她的小腹。
贝法娜向后飞了出去，手上用来抵挡的血刃也碎掉了。
贝法娜刚刚落地还没站稳身形，泰莫拉斯就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太慢了点吧。”
贝法娜的右手重新凝聚成血刃，扭身横斩过去。却被泰莫拉斯的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无法移动分毫。
贝法娜左手化成的短刺从侧面刺向泰莫拉斯的头，却被他另一只手捏住。
突然，血刃化为了血水，散落下去，然后迅速重新凝聚，贝法娜从下斜着斩向泰莫拉斯。
泰莫拉斯向后下腰闪过。直起身后，以右脚为轴，旋转身体，左脚划了一个弧线，一个回旋踢击中贝法娜的肩膀，将她打翻在地。
接着一脚踩向贝法娜。
即将踩到的瞬间贝法娜的身体分解成了无数血色的蝙蝠，飞到了空中。泰莫拉斯踩空，一脚踩在地上，大地发出一阵的颤抖。
泰莫拉斯抬头，看着四散的蝙蝠，伸手，轻轻捏紧拳头，所有的血色蝙蝠就都停止了振翅，然后被聚拢在一起，重新凝聚成型。
贝法娜双手用力地撑在空中，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有无形的墙壁在挤压她。
不行，贝法娜果然还是受伤太严重了吗？要去帮她才行。
努力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呼唤着寄生在体内的触手，想要得到它的帮助。但结果什么也做不到。
可恶，可恶啊！
“你不用着急，对付完小吸血鬼，马上就轮到你了。”
泰莫拉斯扭过头来看着我，伸出了另一只手。
瞬间就感觉到身上似乎有千斤重的东西在压迫着我，内脏一阵疼痛，吐出一口血来。
贝法娜就是在承受着这种痛苦吗？
可恶，想想办法啊，动起来啊，无论什么都好，做点事情啊！
“噗嗤！”
仿佛是有什么炸裂开的声音。
呼吸一下子停滞了，时间似乎也不再流动了。眼中的场景定格在了那里。
空中贝法娜的身体，化为了一摊血水，洒落在地上。
不，不可能的吧？对吧？不可能吧？她是吸血鬼啊，吸血鬼啊。会恢复的吧？会恢复的吧。会恢复的吧！
啊啊啊，你这混蛋啊！
顶着千斤的压力站起身，膝盖，手臂，全身的骨头关节都在咔咔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断开。身上的皮肤掉落的速度也更快了，一片片地落下化为灰烬，仿佛被烧掉了一样。
你这混蛋，杀了你！杀了你！
“你就乖乖趴下吧！”
他用力攥了拳头，身上的压力又重了，没有支撑住，被压趴在了地上，咳出了一大口血。
骨头，内脏要被压扁了。
泰莫拉斯缓慢地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我的脸，没有肌肤的保护，肌肉上传来了灼烧般的疼痛。
“人类？连人类都不是的杂种。砍掉了我的头很让你开心吗？被一个小吸血鬼救了就安心了吗？你太天真了吧。现在就连救你的人都死了。所以说为什么不早点同意我的交易？”
他用脚像是滚足球一样蹂躏着我的脑袋，而我能做的只有瞪着他这件事而已。
“还在瞪我吗？想被挖出眼珠吗？这样吧，再给你一次机会，带我去找小妖精，我就饶过你，怎么样？”
它蹲下来，拉起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提起，伸出两根手指缓慢地靠近我的眼眶。
看着手指前段的指甲不断靠近变大，恐惧刺激着心脏加速跳动，身体再一次加速了崩坏。
啊，啊，啊。
“你这，混蛋。”
吐出一口夹杂着唾液的血水，喷向他的脸。
他轻轻歪头闪过。
“交易失败。死吧，眼睛留下来给我个纪念。”
手指加速，即将要插入我的眼眶里。
突然间他的手指从中间出现了一条细线，然后断开。
从他的脖子处出现了一把血色的刀刃，刀刃向上移动，将他的头划开，分为两半，带起了一片血幕，空中落下血雨。
接着无数的红色细线在泰莫拉斯的身体上显现，他的身体被分割成一块一块，在地上堆起了小山。
贝法娜全身都是血，右手的血刃散开。
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但还是努力地稳住了身形。
没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长出了一口气。
“似乎让你玩担心了。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她轻轻笑着。
“是啊，该结束了。”
不会吧？
贝法娜扭身，完整的泰莫拉斯一掌打在她的腹部，将她击飞到空中。
他跳了上去，双手合十并成拳头，用力将贝法娜砸了下来。
贝法娜如同坠落的星辰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重重地摔在地上。
接着出现在她身边的泰莫拉斯，抬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身上将她重新踢向空中。
空中的贝法娜大口吐着血，手指上出现了红色的细线，手指动了动，细线朝泰莫拉斯缠绕过去。
泰莫拉斯毫不闪避，任由红线将自己缠绕。然而红线却无法切入他的肌肤。
他用力将红线挣断，跳起来抓住贝法娜的长发，将她的头按在了地上。不断地抬起，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混蛋！宰渣！你这王八蛋！
努力用牙齿啃着地面向前爬行。
他抬起贝法娜的头，冷冷的笑着。
“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你。如果你没有受那么严重的伤的话，我还真要费一番心思了。但现在魔力核心受损的你，只要我想，你的攻击就伤不到我。你拿什么赢我？”
贝法娜小声地呻吟着，说不出话来。
“为了一个人类，值得吗？这样吧，只要你杀了他，我就放过你，怎么样？反正他核心彻底崩坏，死是早晚的事。很划算吧？”
“杀了我！贝法娜，快！杀了我！”
听到泰莫拉斯的话，身体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了些许力量，对着贝法娜大吼。
啊，没错。只要贝法娜杀了我，她就可以活下来了。我是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能让贝法娜活下来就是我仅存的价值了。
贝法娜的眼睛偏移，漂亮的瞳孔看着我，发白的嘴唇动了动。
“杀了我！你能来救我，我很感激。谢谢，谢谢！所以哪怕只有你也好，活下来吧！能死在你手上，没什么痛苦的！”
滚热的液体从脸上划过，滴落在地上。
嘴巴里有液体渗入，味道咸咸的。
我是，哭了吗？
“你看，他都央求你杀了他了，你还不动手？看着他的请求我都忍不住了。不过我动手的话可不算你的哦？”
泰莫拉斯靠近贝法娜，低声说道。
“看来你不愿意啊，那我来吧。”
说着他放下贝法娜，朝我走来。
“不，不要。”
“嗯？”
泰莫拉斯扭头看着贝法娜，她已经坐了起来，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动着，小声说着话。
“不要什么？”
“不要杀他，我来。”
她轻轻地抬起右手食指，对准了我。
心中似乎放下了什么，轻松不少。
努力地挤出微笑看着她。虽然以我现在的样貌看起来会很丑，但这也是我最后的笑了吧。
努力催动着声带发出笑声。
能死在美少女的手里，比化成碎片，比死在丑陋的大蜥蜴手里好多了。而且对方似乎还喜欢我，没有比这更好的死法了吧？
“为什么笑？”
贝法娜问道。
“因为开心。”
“骗人，没有人会想死。”
……
“希望你看到的是一个笑着死去的人，他死在你的手上并不怨恨，也不悲伤，他很开心。所以不需要为他的死感到伤痛。”
贝法娜轻轻地咬着嘴唇，食指颤抖了几下，然后从前端闪起了红光。
“抱歉。”
她这么说着，突然抬高手臂，对准了泰莫拉斯。
不要！你干什么！不要！
红光射了出去，穿透了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小洞。
“我伤到你了，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
她露出笑容。
“看来你是真的铁了心要找死。”
他掐住贝法娜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不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好吗？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居然向巨兽哀求了，向他低头了。
“对不起，干桐哥。黄泉路上，你再责备我好了。”
贝法娜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泰莫拉斯缓缓收紧拳头。
不，不要！
努力地向前伸着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然后，手被轻轻握住了。
从上面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一个很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哭了，你不是说过吗？笑是很好看的，爱笑的人，运气会很好。”
一道蓝色的水刃凭空出现，切断了泰莫拉斯的手臂，然后一道蓝色的水带缠绕起贝法娜，将她拉了过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泰莫拉斯笑了起来，从手臂切口处长出了新的手臂。
“你终于出现了，小妖精。为了这个人类吗？”
穿着蓝色长裙的格莱蕾如同一朵盛开的蓝色桔梗。
她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是不容动摇的坚毅以及无尽的哀伤。
“不要，你来干什么！你赢不了他的，走啊！”
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她轻轻地点在我的额头，冰凉的感觉传遍全身，让我冷静了下来。
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道：
“可能我也被笨蛋传染了吧。”
她抬起头，看着巨兽。
“我们之间的事，该了解了，泰莫拉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