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你去了就知道。”
“那我的工作...”
“你可以先放下。”
狱卒的语气有些冰冷,我没有办法,只能同沃尔克先生交换了一下目光,对方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微微摇了摇头。我看到沃尔克先生这样的表情,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为了不让狱卒起疑,我还是放下了手头的活,起身准备同他们前去。
然而就在我从离开栅栏前时,沃尔克先生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嗯?”
“小心。”
沃尔克先生用嘴唇间挤出了一个词语后,之后便放开了我。
看起来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离开牢房后,一路上狱卒就没有同我再多说什么了,我们就这么沉默地来到了典狱长办公室的门口,在简单的敲门通报后,狱卒领我进了办公室,关上了大门,而那位典狱长已经在办公桌前等候我的到来了。
“威尔逊小姐,上午好。”
“上午好,典狱长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简单打过招呼后,我开门见山地切入了正题,对方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
“今天把你叫来不是别的事情,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您说吧。”
“小姐你是不是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典狱长一边询问我,那对狐狸一般狡猾有神的双眼审视着我的面庞。
于是,我开始装傻。
“唔,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就直说了,你昨晚在回家路上是不是和什么人交谈过。”
这一次,典狱长没有再同我绕弯,直接说出了昨晚的事情。
听到典狱长这番话,我内心一惊,毫无疑问,这个典狱长派人跟踪了我。
一股不受信任的不满便涌上我的心头。
但是情绪归情绪,无论我有多么不满,现在反诘的话就等于承认了此事,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不能告诉他的,于是我很快收起了脸上那略显惊愕的表情,强作镇定地开始掩饰昨晚的对话。
“我回到住处的一路上会见到很多人...”
“想不起来了吗?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然而还没等我说完典狱长就打断了我,对方对着后门的方向打了个响指,随后一个狱卒便牵着一个孩子走进了办公室。
我认出了那个男孩,就是昨晚在小巷里拦下我的那一位。
男孩还穿着昨晚那身不合身的大衣,似乎根本就没回过家,和昨晚相比男孩的脸上多了许多淤青和伤口,看起来在我们小巷一别后这孩子吃了许多的苦头。
我眉头微微一皱,注视着男孩,男孩也神色慌张地用余光扫了我一眼,空气变得冰冷了起来。
典狱长没有给我们过多交流的机会,将男孩牵到了我面前。
“小姐,你认识这个孩子吗?”
“不认识。”
“所以你昨晚见到的另有其人是么?”
对于的矢口否认,监狱长眉毛微微上挑,我忽然意识到对方能找到这个孩子说明他们或许早就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份,这时候再这么撒谎似乎只会更不利,于是我改变了之前的思路,换了一副说辞。
“啊,我想起来了,他是我昨晚在小巷里遇到的一个拦路抢劫的小混混,不过很不幸我身手更好一些所以没什么大碍,多谢您费心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在做什么事情,说过什么话?”
“我教训了他一顿,您觉得这样算么?”
“这样啊...这么说的话,他是为抢劫犯咯?”
听完我的解释,典狱长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把那孩子拉到了我们中间。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孩子似乎和监狱里的某位在押要犯有联系,因此我们怀疑,可能他想要借助小姐你的手传递什么可疑的东西,或者在交换什么情报,小姐,你觉得有这种可能么?当然了,如果不是这样,也就是说你们不认识,那监狱这边也不介意帮小姐惩罚一下这位道德败坏的小混混。”
典狱长一边明知故问地试探着我,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变化,我装出了一副笑容,继续编织着谎言。
“我想如果有这种事的话,我会知道的,但是,昨晚的事情我们私下已经解决了,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了吧。”
“那这个,就得问问当事人了。”
看到我没有松口的迹象,典狱长转移了询问目标,只见他缓缓蹲下,凑到了那个因为受伤而惊慌的男孩身旁,在他的耳边慈爱地问道。
“孩子,和叔叔说实话,你认识这位小姐么?只要实话实说,或者告诉叔叔你和这位小姐昨晚到底说了什么,叔叔就不为难你了”
男孩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察觉到了这一切的典狱长也趁势加强了攻势。
“只要你承认你们认识,一切就会没事,不然按照这位小姐说的,你就是位劫犯,对待抢劫犯的处罚可是很严厉的哦,孩子你好好考虑一下。”
典狱长一边说着,一边假装慈爱地抚摸着男孩的头发,随着话音的落下,房间里空气的温度一时间降低到了冰点。
有一瞬间我觉得男孩下一秒就会说出我们昨晚的对话,虽然我明白,我们的内容似乎没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但我就是觉得,只要他说出口,我一定会陷入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件中,而对于这种状况,我是没有决定权的。
所有的一切,就取决于男孩是否能守住这个秘密了。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最后男孩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不认识。”
男孩说话前抽了抽鼻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说出的口,听到他的话,我内心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我也明白,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就意味着接下来他可能就要面对非常不妙的事情了,然而他依然选择保护了我。
虽然我们仅仅见过了一面而已。
一切似乎已经有了定局。
我带着歉意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就此与典狱长对峙,然而就在我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之时,典狱长却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我。
“看来这位小鬼的确是个小混球,不过既然小姐你坚持不配合的话,我们可能不得不对你进行一些贴身搜查。”
“您说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无意冒犯,我们可能要检查你的穿着衣物,防止在这其中有夹带的违禁品。”
“这已经是冒犯了。”
听完对方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确认了对方的确是这个意思之后,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压抑和受到突然冒犯的怒火,直视着这位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提出了自己的抗议。
“而且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你们国家的国民,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时局如此,我们不能出错,这里的事情我们随后就会向领事馆说明,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那么就算有的我们之间真的在传递什么东西,那也不会在我身上吧。你们应该去检查我的箱子和住处才对。”
“请不用担心,那边的检查已经在进行中了。”
面对我无力的辩解挣扎,典狱长除了保持他那冷冰冰的目光审视着我之外,表情并没有发生其他变化,这表明了他并没有在同我开玩笑。
我没有别的办法,如果现在在这里和他发生冲突的话,就等于承认了昨晚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虽然我也清楚,对方根本就不指望搜不出什么东西,他们这么做,只是纯粹地在逼迫我而已。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但此刻他似乎比我还要慌张。
眼下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开始了,还是说小姐你希望我们来帮你动手呢。”
典狱长的催促如同气锤一般一步步压缩着我周围的空气,我努力保持着镇定徒劳挣扎着。
“在这里吗?”
“在这里。”
我知道除了暂时投降外,别无选择了。
在男人如猎犬般目光的注视下,我解开了腰间的皮质束腰带的系带,随后慢慢地脱下上衣外套放在了一旁的椅背上。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第一次被命令着除衣还是令我十分的难受,我咬紧牙关闭上双眼,浑身颤抖忍受着对方检视着我的里衬衣物的视线,但即便这样,眼前这个男人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请继续。”
男人冷冰冰地看着我,语气里不带有起伏波澜,按照对方的逻辑,接下来要脱的,要么是长裙,要么就是上身那件女式衬衫了。
带着极端愤恨的心里,不想前功尽弃的我解开了衬衫的纽扣,露出了贴身穿着的衣物。
然而我的妥协并没有换来对方的丝毫怜悯,男人只是注视着我的身体,口中的话语还是那么地冰冷而无情,
“请继续。”
再这样下去,我马上就要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一丝不挂了。
重压下,我终于崩溃了。
“你们就是这么招待一位淑女的吗?!”
我一边愤怒地将手边的衬衫揉成团摔向了这个可憎的中年男人,对方没有躲闪,只是接住衣物放在了一旁。
“请不要逼我们替小姐你动手。”
有一瞬间,我觉得我真的非常想动手将眼前这张像蜡像一样丑陋的可憎大脸打得稀碎,但理性告诉我,在我决定说谎的那一刻后,我就没有什么和对方讨价还价的立场了,于是,我就这么在理性与感性之间痛苦地拉扯着,陷入了无尽的漩涡之中。
这真是一场噩梦。
然而,就在我进退维谷不知所措之时,一个狱卒打开办公室的门快步走到典狱长身边耳语了几句,打破了尴尬的幕间,而在听完狱卒的汇报,典狱长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对方瞥了一眼狱卒,又瞥了一眼我,思考片刻后,主动结束了这场闹剧。
“不好意思,因为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询问到此结束了。”
“所以呢,还需要我继续吗?”
我看着对方有些紧张的神情,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借着之前的怒气反问了对方一句,但这一次,典狱长却丝毫没有在我身上继续花费时间的意愿了。
“小姐,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你离开吧,等我们什么时候有需要会再去通知你的。”
“那委托呢?”
“取消了。”
“呵,可真有绅士风度。”
对方简单同我吩咐完后就同狱卒带着那孩子匆匆离去了,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我阴阳怪气的送了对方一句话作为报复,虽然这和我刚才所遭受的侮辱比起来完全不解恨。
不管怎么说,这场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穿好了衣物,心里满是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愤怒。
在这莫名其妙而又煎熬无比的半个钟头里,我遭受了自出生以来最大的羞辱,而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我多管闲事接受了这个该死的委托而已。
至于最后这场闹剧是为何会以这种方式收场,我没有半点头绪,我不知道监狱的另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典狱长会如此慌张,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或许和沃尔克先生有关。但到底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想再参合这种狗屎一般的破事了,此刻我只想马上回酒店收拾行李,买今天下午的第一趟车票返回事务所,将福尔摩斯先生臭骂一顿,除此之外一秒也不想多停留。
带着这种气鼓鼓的情绪,我整理完衣装走出了典狱长办公室,之前带来的工具箱还留在牢房区,我猜想他们大概也不会乖乖交还给我,于是我也不想和他们多交涉,直接头也不回迈出了城堡的大门, 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也没有去拍电报,径直走回了旅馆住处。
回到房间后,我开始麻利地收拾起了被狱卒翻乱的杂物,准备一走了之,但就在我准备离开之时,旅店走廊外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没好气地打开了房门,想要看看帮家伙到底还有什么花样,发现门外并没有想象中监狱的那帮人,而是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穿一件满是机油的不合身大衣,顶着一头杂乱的棕发,年纪与昨晚的男孩年纪差不多。对方似乎被房门后一脸怒容的我吓了一跳,在因紧张而结巴了十几秒后,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您、您是,威尔逊小姐吧...”
“我是,怎么了?”
“我是嘉里,是摩根的妹妹,摩根...就是你昨晚见到的那个男孩。”
“所以,有事吗?”
我没好气地回应着眼前这个自称是男孩妹妹的女孩,对方因为我的那副吓人的态度似乎更紧张了,听完我的询问,她手足无措地开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起来,最后从里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叠好的信纸交给了我。
我接过信纸展开看了看,在那上面用蓝墨水写着一个地址。
“那个,是、是弗兰克叔叔让我交给你的,他希望你能,去见见他,因为摩根今早被警察带走了,所以让我来了。”
女孩一边慌张地解释着来意,一边用躲闪的余光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在期待着我的回答。
果然,麻烦的事情不是我想逃开就能逃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