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靠在班长肩膀上的女伴,头一歪,坠入了班长的怀中,结结实实砸在了班长的大腿上。温柔的梦呓声从她口中喃喃传出。
“抱歉,”班长招呼侍者,侍者疾步走来,“能拿一条毛毯来吗?”
“好的。”
侍者非常有气质地微微鞠躬道。
这个让班长腿疼的小插曲并没有打断我的思考。我的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衣服,尤其是后背,风一吹,彻骨的冰凉在后心处爆炸似的显现出来,只是由于衣服的材质不透汗的原因,外人不知道。
非正常猫咪研究中心吗......好让人头疼啊!
不敢想象,未来的某一天,一群自称是研究中心的人来到我家,大言不惭地掳走Luna去做研究中心里的可怕实验......
无耻,可恶!
我把自己深深代入了自己所幻想的情节中,眉间渐渐不悦起来。
“这位客人,请问您要......”
“可恶啊!”我头脑一热,突然把幻想的话语喊了出来!班长吓了一跳,连倒在班长腿上睡着了的女孩也在蹙眉,发出被吵醒的不悦的哼哼声。
在我身旁俯身说话的是一位托着托盘的女孩儿,后退几步的她赶紧稳住被吓得抖动的手,托盘奇迹般地回到了最初的平衡状态。
“抱歉!我在想事情。”我啪地合上双手表示抱歉。
“没事没事......啊,您是要香槟,还是掺了糖的白兰地,或者是气泡酸梅酒?”她快速摇头,后脑勺上耸出的短小可爱马尾没有晃动,不过她空闲下来的另外一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紫黑色侍者长裤腿边,似乎是在生气!
“别生气!对不起!很,很对不起!”我惊慌地瞅着她揪紧裤子的手,语无伦次道,无措的手不知道该摆成什么姿势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能抱着自己的头不断鞠躬致歉。
这种道歉方式想必看上去很傻乎乎的吧!
“真没生气啦。还有您要真想表达歉意的话,就看您的喜好选择一杯酒吧——香槟?掺了糖的白兰地?气泡酸梅酒?”她重复道,把放着六只盛着酒液的酒杯的托盘递到我的面前。
“掺了地的白兰糖吧......非常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地道着歉,伸手抓起杯子,她微微鞠躬,微笑着朝另外一桌走去,看来是原谅我了。班长捏住自己的香槟杯柱,和我碰了碰。
齁鼻的辛辣带着灼烧感朝我的喉咙袭来,隐匿其中的甜味像是骑在战马上的勇士,微妙地调和着辛辣的味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被酒气呛得咳嗽不已。“为什么要喝酒啊。”我捂嘴抱怨道。
“其实你都可以不用选。”班长托腮嘿嘿说道,看着刚才的侍者女孩,“真是可爱的营销方式——不问客人需不需要,而是问客人选择哪种酒。”
“太......太狡猾了!”
“体谅下侍者们吧,好像我们喝得越多,她们的临时工资就越高。”
双手捧着毛毯的侍者疾步朝我们走来,把手上的毛毯递给了班长,班长接过毛毯,盖在了女伴的身上。
天色渐晚,天空出现蝙蝠在绕圈飞翔,小小的身体在夜色下勾勒出诡谲的幻影。我从椅子上站起,那个侍者女孩急忙绕过数张客桌,拿过我放在桌上还未饮完的白兰地酒杯放在托盘上。
我朝她投去歉意的目光,并和班长做了道别,朝别墅的屋门走去。
今天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那个叫杨荼蘼的家伙——居然谎称自己出往外省,不过他现在在哪里呢......
我心怀疑问进入屋内,除去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周遭是一片无声。墙壁上的水彩油画中的人物,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总会觉得他们的眼睛在盯着我看。脚踏地面的声音尤其清脆。我摸向螺旋石梯的扶手,想上二楼抱起Luna回家,却突然感觉周围变暗了些。
一个身影遮蔽了斜射向二楼楼梯口的莹白灯光,硕大的身影笼罩了整个楼梯,黑影之下的强大压迫感让我抓紧了扶手,我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勉强抬起头——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勉强识别出他的穿着——白色的大褂被吹入屋内的风卷得哗哗作响,未扣的白褂中露出的黑色衬衫因强壮的胸肌而微微隆起,同样是黑色的休闲裤也被大腿肌肉绷得紧紧实实。
白大褂......不是医生的穿着吗?
刺眼的目光朝我射来,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上宽下窄的伪国字脸。他的眼睛像是盯着一只到手的猎物一样嘲笑地向下弯曲,熟悉的恶寒从脚底直冲胸膛!
是那个叫李剑诗的生物协会会长!他还别出心裁地换了身衣服并折返回来,竟然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那种和蔼可亲的感觉果然是假象......不,能杀害猫咪的人,没有善良一说。
难道说Luna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莫非是上次在宠物店里当着外人的面捏小西的后颈......
我的脑袋快要被海量的问题和困扰挤爆了。不安,恐惧,甚至是绝望,全部化成冷汗从皮肤表面不停涌出!
面前的人就是非正常猫咪研究中心的名副其实的老大,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书房里,藏着三只可以变成人类的猫咪!
我心里倒不担心月人和六冢,一个是Luna的妈妈,一个是过于早熟的小猫,我相信她们会安安静静地待在书房中......但是Luna不一样!这只拥有像小马达似的四条短腿的调皮猫咪喜欢到处乱逛,指不定月人一个不留神,她就会“嘿咻”地拧开书房的门跑出来找我!
想到这儿,我原本就紧绷的心脏,此刻更加紧绷了!
千万千万不要出来啊!我在心里祈求道。
李剑诗居高临下地审视了我好一会儿,仿佛看待病人的目光让我浑身难受,在这样的目光下,我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剥得一干二净,像个赤裸的婴儿毫无秘密。他又仔细端详了我一会儿,开口打碎了这片让人恐惧的寂静。
“终于见面了。”他咧嘴微笑道。
“鄙人李剑诗,领受令尊的请求来治疗公子您了——疑似人格分裂患者,杨荼蘼!”
O
咦,人格分裂,杨荼蘼?
他在说什么?
虽然他的语气像极了侦探小说中的主人公揭露真相那刹的判定之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个白大褂好像认错人了。
如果要给他拟定一个角色的话,那就应该是反向排除犯人的毛利小五郎了吧!
“唔......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大着胆子问道。
“你的脸上涂满了‘杨荼蘼’三个宋体文字,我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呀,我叫林芸......”
“嘘,嘘嘘嘘,安静——李氏精神治疗法不需要患者的说辞,鄙人所要做的,是凭自己的能力判断公子的病情。”
我满脸嫌弃地看着他。虽然这么说有点过分,身为协会医师,他对自己的信心未免也太足了吧。
他从内袋中掏出一本涂满了油画棒的脏兮兮的本子,拨开纸页,轻声吟读道:
“我狂爱着这地狱,鬼蓝的狱火将我焚烧。那是恶魔的瞳!你的日记中这样写道——你真的看到了狱火?”
“我是林......”
“嘘,嘘嘘嘘!是,or不是?”他把手指竖在嘴唇上,摇头轻声说道。
人是固执己见的生物,尤其是面前的白大褂,已经完全说不通了,我只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想看看他到底能看出什么病情。
“真的。”我点点头。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恢复了正常。
“Siri,记录下存在幻觉和妄想阵发;手部无溃烂脓肿,皮肤呈健康色,无清涕,瞳孔正常,无明显情绪波动,直接排除吸毒可能。”
“正在记录中。”
他的衣服中亮起了一块朦胧的白色,是口袋中的手机正在记录李剑诗说的话。我惊讶地看着他。光是观察一个人的外表,就能知道这么多的信息,这就是精神科的巅峰之人吗?
“你纠结前女友吗?”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让我想不到的话。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摇摇头。为什么这儿的人全都喜欢诱导别人,外面的侍者这样,这个白大褂也是这样!
“不可以撒谎,身为杨家的独子怎么可能没有谈过恋爱!?”
真是让人不爽的对话啊!!
我皱起眉头,想找出一个能证明自己不是杨荼蘼的证明。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邀请函的厚纸边。对了,邀请函上不是写着我的名字吗?有了这张邀请函,不就能证明自己不是杨荼蘼了吗?
我的手指夹住了邀请函,从口袋中拿出。李剑诗狐疑地盯着我的手,把脏兮兮的日记本原样放回内袋中,接过了邀请函。证明了自己不是杨荼蘼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让这个敬业的医师的嘴歇息了。
不过,李剑诗身后猝不及防的动静,却让我的心再次提到了悬崖边似的呯呯地激烈跳动着,嗓子在瞬间干哑得说不出话来,我最担心的事情在这节骨眼发生了!
跳到空中又落下的脚尖碰到木质地板的咯吱咯吱声、隔着沉实木门的微微奶声奶气的“嘿咻嘿咻”声,在李剑诗身后的书房内骚动。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Luna毛茸茸的半个小脑袋从中探了出来,耳朵也好奇地高高竖起!而李剑诗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微微转头,就要发现有着猫咪特征的女孩Lun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