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哥？”陈茉儿关心地叫了一声，伸手抓住路无遥衣袖扯了扯。
“别过来！”路无遥反应很大，他下意识便抬手挣脱，身体向后连退两步，手按到了女士提包上。
陈茉儿愣愣地看着路无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刚才路无遥的动作不小，她的手不知道挂到了什么，指尖冒出一滴鲜艳的红色。
“遥哥，对不起……”两人无言对视了一会，陈茉儿怯生生地开口道。
“不，我……”路无遥出声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犹豫了，那种紧张和烦躁感又从心底涌起，脑海不由自主开始回忆——
自己被月冥追杀，是在拒绝陈茉儿之后……
不对！她只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遇见危险！
跟陈茉儿出去吃饭，是她先发现月冥，还有津辛……
不对！她只是拥有能感知别人情绪的奇妙能力！
是她带着自己去到巷子里被混混拦截，然后遇见那位笑得阴阳怪气的病种……
不对！那是意外！
“咚！”
路无遥一拳狠狠砸在了路边的自动售卖机上，震得里面的商品都跟着抖了抖，路无遥的拳头按在上面，也跟着在抖，他咬着牙，看着那层透明的塑料板，隐隐倒映他的影子，女装的打扮，在他眼中仿佛成了另一个女生的模样。
“她对我很好。”路无遥这么对自己说。
“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路无遥这么反问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路无遥转头看向陈茉儿，她默默站在原地，低着头，嘬着受伤的指尖，目光看着自己的小皮鞋。
“遥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烦，我不该打扰你。”陈茉儿轻声说道，她仍低着头，手放了下去，紧紧地攥住裙摆，精致的布料被揉成一团。清澈的双眸中，有泪光若隐若现，可路无遥还没来得及看清，陈茉儿便转过了身，“不好意思，遥哥，我有点不舒服，去下洗手间。”
她说完便走进了旁边的商场，没有一丝的迟疑，也没有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路无遥愣在了商场的外面，他迟疑着，还是咬咬牙跟了进去。商场中人群熙熙攘攘，路无遥进来时陈茉儿瘦小的身形已经淹没在其中，他踮着脚，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踪影。他愣在原地，心中感到些许的茫然，这几天在外面陈茉儿都依赖着路无遥，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坚定干脆的一面。
……
陈茉儿站到了一家服装店的门口，里面有着各种风格不同的衣服，美丽大方，低调内涵，性感奔放，高贵优雅……不过陈茉儿只是看着玻璃橱窗中自己的倒影，清澈的双瞳，普通的脸庞，瘦小的身材，她看着看着，突然弯起嘴角，做出一副张扬的笑容。初时为她脸上平添了几分生动，笑久了难免显得有些生硬，可她仍然笑着，看着镜子的自己，眼泪突然流下。
“傻遥？”她说道。
“傻遥……”她笑道。
“傻遥！”她换了个语调重复道。
“小姐，你没事吧？”服装店里的店员走了出来，出声问道。
“没事没事。”陈茉儿摇头。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陈茉儿流下的眼泪打湿了妆容，雪白的粉底被润出两条长痕，店员掏出纸巾递了过去：“给。”
“谢谢。”陈茉儿接过纸巾，冲对方微微顿首，礼貌地答道。
“我给你接杯水吧。”店员转身回到店里，说，“我也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事，但请加油，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嗯。”陈茉儿眼中仍带着泪花，但还是用力地点头。
店员接的水温度正好，陈茉儿已经擦干净脸，捧着杯子坐在服装店里，几位店员人也挺好，也没抱怨她坐在店里只看不买。要是路无遥在这，恐怕要担心店员是不是图谋不轨，水里是不是有问题之类的，不过陈茉儿能感觉到，那位店员心中虽然疑惑，但也带着关心。
不仅是那位店员，刚进入试衣间中那位女士，怀揣着无比的喜悦，也隐含着几分忐忑；
外面等她的男友，心中是满满的甜蜜；
从门口路过的中年人，无比疲惫，但心中充斥着期待；
陈茉儿能与周围的人感同身受，感知他们的一切情绪，喜他们所喜，忧他们所忧……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了解陈茉儿自己的痛苦。
“小哥，谢谢了。”杯中的水已经见底，陈茉儿站起身，从货架上挑了一件裙子，带着淡紫的花边，看着青春靓丽，她也没换上试试，简单估了下尺寸，就对店员笑道，“我喜欢这件裙子，有小一号的吗？”
“有有！”店员连连答应，看着陈茉儿露出笑容，他也显得有些高兴。
“还有这件、这件、这件。”陈茉儿又指了几件衣服，一起递给了店员小哥，然后走到了柜台，掏出钱包准备付款。
“不先试试吗？”柜台的小姐问道。
“不用了。”陈茉儿微笑着说。
店员很快把陈茉儿挑的几件衣服取来并打包好，陈茉儿结完账，拎着几包东西还没走出店门，那位小哥又叫住了她。
“送你的。”陈茉儿回过头，看见小哥递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玩偶，毛绒绒地坐在店员手心里，看着很可爱。
“谢谢。”陈茉儿道了声谢，一只手从她旁边伸过来，接过了玩偶，还顺带把她提着的衣服也拎了过去。
“不是说去洗手间了吗？怎么在这买衣服？”路无遥的语气听着有些埋怨，“害我找你半天。”
陈茉儿看着路无遥，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愣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扑哧。”
“你笑什么？”路无遥皱眉。
“遥哥你说你找我半天……”陈茉儿笑得停不下来，眼泪又流了出来，“你难不成进女厕所了？”
“没有！”路无遥急切地解释，“这楼就一个洗手间，我在外面等你半天不见你人影，就问了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女士……”
“不听不听，解释就是掩饰！”陈茉儿捂住耳朵，轻笑着跑开。
“爱听不听。”路无遥翻了个白眼，提着东西追了上去。
商场有些大，陈茉儿跑了一会便停了下来，扶着一旁的栏杆，一边喘气一边笑。
“身体不行就别闹腾了啊。”路无遥走到她旁边，无奈地说道，陈茉儿只是回以傻笑，路无遥看着她因为劳累红扑扑的脸蛋，心中涌起了些许愧疚，“对不起。”
“我没有怪过遥哥啦。”陈茉儿又低下头，青丝从肩上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颜，幽幽的声音带着说不明的情绪，“我难受只是讨厌自己，想帮遥哥却又不知道怎么帮。”
路无遥沉默了一会，从提包里拿了两个罐头出来，递给陈茉儿一个，说：“别说了，刚刚饭还没吃完就跑了，饿了吧？给。”
他没忘记帮陈茉儿开封，看着陈茉儿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他才转过头，给自己也开了一罐。这个罐装粥是他在商场里的自动售货机里买的，虽然味道一般，但也能果腹，捧在手中还带着余温，路无遥情不自禁用力抓紧了些。
这一用力，他突然感到不对劲，罐子本应是温热，此时手心却感觉到了一丝湿润，他连忙把罐子举到眼前，细看才发现本应光滑的罐身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针眼，随着他的用力，汤液缓缓从中渗出。
“真意外，这你居然也能发现。”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惊讶，之前餐厅里见到的那名服务员从一家商店门后走了出来，她带着口罩，但目光中仍能看出对路无遥有几分赞扬，“不过可惜，你还是吃了，我忙活了那么久还合你们口味吧。”
“你——”路无遥捂住嘴，对方伪装成工作人员给机子中的食物一罐一罐注射药物的情景浮现在他脑海中，刚喝下去的粥仿佛在胃里翻滚，喉咙一阵恶心，他忍不住蹲下身，扣着喉咙干呕起来。
“遥哥？”陈茉儿连忙蹲下身，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她不断拍着路无遥的背，却没能让路无遥好些。那女人越走越近，陈茉儿咬着嘴唇，起身冲向女人。
“不要……”路无遥叫道，伸手却没能抓住陈茉儿，眼见她已经跑到了女人跟前，路无遥强忍住不适，也站起身追上去。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陈茉儿刚来到女人跟前，便发出了一声惊呼，倒在了女人怀里，女人随机把陈茉儿推向路无遥，他连忙接住陈茉儿，紧接着便看见女人拿着一瓶喷雾凑到了他面前。
陈茉儿还抱在怀里，路无遥来不及作出反应，大量液体落到了他脸上，脸上感到一阵冰凉，古怪的气味随之充斥在鼻腔中，有许多甚至还喷进了口腔里。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说过我在自动售货机里下药了，只是在底部插了几根针而已。”路无遥听见服务员发出一声轻叹，“路无遥，你聪明，谨慎，而且反应迅敏，要暗算你还真不容易，不过，太谨慎了，反而过犹不及。”
此时的路无遥很难回应女人，那液体落在他脸上后，他的脑海便感到一阵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他的意识，浑身的力气也跟被抽走了似的，怀中的陈茉儿状况也同他一样，两个人很快便支撑不住，一齐坐倒在地。
视野正变得越来越模糊，路无遥依稀看见女人走了过来，她轻轻把陈茉儿从自己身上扶开，陈茉儿无力地挣扎着，却毫无作用。两人眼睁睁看着路无遥袖子被女人撸起，她掏出软管为路无遥绑住手臂，拿着带着血红色的注射器注射了什么。他不明白对方的喷雾既然已经对自己生效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给自己注射。
“你——”路无遥勉强地开口，却没有力气把话说完，服务员很快为他注射完毕。路无遥此时也终于撑到极限，双眼一黑，便向着地上倒了下去。
“遥……”
黑暗中，少女的呢喃声未能传入他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