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装傻和尸体
多大年纪会有喜欢这个感觉？
小学的时候，班里最高的那个已经谈过好几次恋爱了，两人无非是经常走在一起，偶尔搂搂抱抱。
那算爱情吗？
我一直觉得不算，后来见识的恋爱也大多如此，才改变了这个看法。这就是爱情，只不过是初生阶段。
从小到大，男孩子的话题就离不开女孩子。
“xxx真好看！”
“你是不是喜欢xxx，我偷偷告诉她……”
诸如此类。我也不能避免，一般都能以没有为借口避免回答这个问题。年纪大了，却开始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喜不喜欢她？
中考结束后，过几天要拿成绩单。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网上学折纸，折了一个小恐龙，想要给f一个惊喜，然后再用信息给她表白，等第二天再看回复。这个计划我想了一夜，也想到了好几种结果，但哪种结果我都觉得可以接受。
结果考完两天她喊我陪她逛街。
那天她穿的什么衣服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分别时她把买的一套手办送了一只给我。
“这只太丑了，就给你吧。”她说。
“嗯好。”
“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你别给我弄丢了。”
我没有回话，但我不想给她恐龙了，那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没想到不久后她离开了这个城市，企鹅号也被盗了。我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那是她最后一次对我说话。
那只恐龙被扔在哪里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个手办还一直在我老家的桌上，只是没有买玻璃展柜，已经脏兮兮的了。
人生中第一次表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晚自习下，我和z在校园路上骑着车回家。
“b谈恋爱的事情你知道吗？”他突然问我。
“不知道。”我撒谎道。
“那你也不知道她分手的事情咯？”
“不知道。”我什么情绪也没有，等他继续说。
“我也是听同学说的，y你知道吧？这几天没有去等过b，问了才知道分手了。”
“哦。”
“你不如去安慰一下她。”z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为什么要去。”
“你不喜欢她吗？”z笑着问我。
“我是她哥。”我说。
“行吧行吧。那以后送东西别让我看见了。”z说。
之前送苹果的时候恰好被z看到了，便缠着我到了b的班上。我在外面站了很久，z不耐烦地问：“你怎么不进去啊？”
“等人少点吧。”
我一直这么送东西的，等她走出来给她，省的引人注目。
结果z直接在门口喊了b的名字，她蹦哒蹦哒地跑出来，看到是我笑着问：“干啥啊？”
我把纸袋递给她，说了声走了，便转身走了。
“她是我哥！我哥！”
后面传来她的声音，很大声，很开心。
现在往回推的话，那时候她已经和y谈了好久了，我还毫不知情，以为那天路上碰见只是巧合呢。
下一个路口，z就要拐弯了。
z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是你，才不会这样拖拖拉拉。”
“所以我是我。”
我说的时候他已经拐弯走了。本来自以为很有道理的话，没人听见，回头想想还是挺蠢的。
我只是装傻罢了。
那具尸体还在路上。现在对它倒是有点羡慕，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是躺在那儿。
回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的手机被放在桌子上。难道是在考验我的定力？
正洗漱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我爸。
“喂？到家了？”他问。
虽然是明知故问，我还是回答了到了。
“爷爷身体出问题了，现在刚从医院回来，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明天早饭出去吃碗面。”
电话那头听到了我妈喊了一声：“冰箱里有奶油面包，让他吃了。”
“冰箱也有面包，就这样，挂了。”他说，
“哦。”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书也不看，手机也不玩，我直接躺在了床上。
我很担心爷爷的身体。虽然年纪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是特别意外，只是很害怕。
前两年一个亲戚去世了。世界失去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小时候每年过年我都能见她一面，她会给我压岁钱和糖果饼干。后来每年也能见到一次，我却不再要她的钱了，给我的饼干还是会接的。她年纪快九十了，还是一个人住。我以为她是个对谁都是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直到她去世，我才从奶奶那听说她和两个儿子几十年的冷战。
奶奶说她很喜欢我，给我的压岁钱最多，因为我读书最好。尽管人总有一死无可避免，我们都知道这件事，难受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消解。
我很害怕失去爷爷的那天到来。
时间残忍地把对我们好的人一个个带走。
说来好笑，现在我倒是很想有人安慰我两句，哪怕都是些没有新意的话。
我爬起来，出了门。
夜色完全不是黑色，而是各种家庭灯光、建筑灯光的混合色。
我走在小区外的小路上，找了个人行道的长椅躺着，那个尸体就在不远处。
我们可真像是一对。
夜空既不温柔，也不恐怖，反而迷迷糊糊，像一个充满吸烟者的房间。
小时候住在农村，夏天就躺在屋外的竹椅上，看着黑色背景的天空，星星闪着光。奶奶摇着扇子，爷爷躺在摇摇椅上，收音机里是戏曲的咿咿呀呀。
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