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很是温暖,但是冬日的俄罗斯依旧沉浸在冰天雪地中,刚刚醒来的莫斯科来说太阳仅仅用它文弱的阳光拂过大地,根本没能驱走那些粘人的冰雪,人们起个大早,提上雪铲,把人行道和马路积雪清空,上学的孩子和家人告别,更小的孩子则无忧无虑地在一米高的雪层里面蹦跳。
伊尔偌娃在镜子前摆弄着白色呢子大衣,这是一天的开始,也是启程中国的开始。
爱德华从床上爬起,像是没睡足觉的乌龟,把头缩在毛茸茸的脖颈中,对他来说作业是一个不眠之夜。昨晚它被主人丰满的胸部挤住,动弹不得,即使外面冰天雪地,房间里面依旧温暖如春,这只小猫咪体温太高根本进入不了睡眠,它用尽力气逃出伊尔偌娃的魔爪,但是被伊尔偌娃梦里的手抓了回去死死扣在胸前。最后它力竭,睡死在床上,当了一夜猫咪抱枕。
“早上好爱德华,”伊尔偌娃用嘴叼着发圈,微微低头梳着双鱼骨辫。
“喵......”爱德华跳到衣柜上,找到一个冰冷的角落开始补觉。
“快下来,快下来!衣柜很脏的!”伊尔偌娃散开了编了十分钟的辫子,急急忙忙踩着小板凳把手向衣柜上掏。爱德华躲进里面的位置,伊尔偌娃摸不到。
因为穿着赭黄色的雪地靴重心不太稳,左摇右摇地踩空了。
“啊!”伊尔偌娃脚一滑就摔下去了,板凳虽然不高但是掉下来撞着头还是很危险的。
“喵!”
正在这时爱德华从衣柜顶上一个鱼跃护住主人的后脑勺,一人一猫倒在了地上。
“Bang!”一声巨响。
“大小姐没事吧!”家仆赶了过来。
“没事没事,”伊尔偌娃揉了揉后脑,她感觉有什么很软的东西从后面托住了她,但是太突然了她没看清楚。
“喵......呜......”爱德华瘫在了地上。
“爱德华!”伊尔偌娃大叫,把爱德华抱起来,“快点叫兽医来!”
“大小姐,这个时候哪有兽医啊!”家仆有点无奈。
“我管你那么多!快一点!”伊尔偌娃托着爱德华柔软的身体,摸着它光滑的毛发,上面有一些衣柜上的灰尘。
怎么自己那么粗心?想要帮助别人还总是帮倒忙,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伊尔偌娃闭上眼睛,过去的记忆在心里浮现,对自己的愤恨像干涸的河床一样显出面貌。
别人眼里完美的象征,只不过是虚幻的泡影,现实只有你被残酷击倒的难堪。
“喵喵喵!!!”爱德华趁着伊尔偌娃闭上眼睛,用爪子疯狂拍着她的胸部,以报复昨夜失眠的痛苦,然后一个猫跃逃走。
伊尔偌娃楞了一下,生气地大叫:“好啊爱德华你这只坏猫!”她不是因为胸部被摸发怒,而是因为被爱德华骗了,这短短几秒她一度以为要失去爱德华了。
要是正常人都会想猫咪很柔软,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事的,但是她很害怕,曾经天真的她面对了绝望的现实,她就变得脆弱了,被现实经常打击地人往往都是脆弱的。过早地领悟到了世界的残酷,天真也就过早地凋亡了。
伊尔偌娃冲出房门,一把抓住爱德华的后颈猫,把它拎起来,“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
“喵呜~”爱德华瞪着可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哼!卖萌也救不了你!”伊尔偌娃撇头,“算了,这次就饶过你。”
“喵!”爱德华又一次猫拳连击,拍在胸部上,把伊尔偌娃刚刚理好的衣服都弄乱了,它逃脱了魔女的爪牙,跑到了一楼。
“爱德华!”伊尔偌娃生气地嘟起小嘴。
“大小姐,车在外面等着呢,您还是赶快一点,还要和保镖联系,约好了时间,如果迟到有些失礼。”家仆提醒。
“好吧好吧,我穿衣服了,你去给爱德华套上猫咪毛衣,”伊尔偌娃依依不舍地回到房间,她很怀恋这样的时光,这样和别人开着玩笑肆意放纵的时光,这让她紧绷的内心有短暂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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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小姐还没来吗?”胡·科加斯问道。
他旁边的是艾格拉保镖公司的老板,也是一名保镖。这个公司成员不多,每个都是精英,老板本身就是行动人员之一,虽然他一般不出任务但是这次的保镖费用极其之多,不得不让公司所有人推掉其他委托前来助阵,这次的保护对象是加得林权会的黑道公主。
“应该快了,等不及你会车上去休息一会儿,外面冷,黑道千金嘛多么名贵的身份,和我们贱民又不一样,等等她正常。”南丁·克·中古抽着雪茄,雪茄的火焰在雪天里面异常突出,像是平静湖面升起的狼烟。
“各位就是艾格拉保镖公司的先生吧,小姐等候多时了。”府宅的管家站在车边,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像是幽灵一样出现了。
“不是在这里见面吗?信中写的就是这里。”艾格拉保镖公司不对外宣传,能够写信的都是行内人员,委托人一般能够信赖。
“为了小姐的安全,当然不可能直接见面的,他们会检查你们的设备,各位随我前来吧。”管家转身离开,一辆辆汽车从街道的死角伸出车头,但是艾格拉保镖公司的人之前什么都没发现,还在悠闲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包围了!
这就是顶级黑道的实力吗?
“好吧好吧,”南丁·克·中古吸完最后一口古巴雪茄,转身发动路虎揽胜,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儿生气,倒不如说有人怀疑你才是正常的,说明队友不是猪,没有人会信任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这个行业什么妖怪没有,要是一来就把所有事情坦露出来,像一个开门就脱衣服的欧洲美女,所有野兽都会一拥而上把她榨的干干净净。
管家走上车,挥手示意。南丁·克·中古召集懒散的队友,率车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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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坐稳啦!”伊尔偌娃把爱德华放在她的淡色贝雷帽上,家仆给它套上了防寒的猫毛衣和脚套,但是猫咪不喜欢没有爪子的感觉,这样走路很不方便,所以爱德华把套子向脸上抹,想要把它蹭下来。
家仆提着行李在门外等候。
刚刚到的三个保镖正在准备设备,两男一女,男的靠在门上吸着雪茄,浑身肌肉,还有一个坐在车里低着头像是在祷告,反而是女士在忙着做事,她带着黑框眼镜,调试着仪器。
“哟大小姐,我们艾格拉保镖公司受您的父亲委托前来保护您出国,我们要是检查一下您的行李和衣物。不用担心,贴身检查由我们这位女士进行。”肌肉男南丁·克·中古吊着雪茄打招呼。
“哦,麻烦了,”伊尔偌娃也习惯了,她只要出远门必有贴身保镖,检查什么的也只是平常事。
“检查主要是防止有间谍卧底装发信器,小姐不要介意,”中古大咧咧地解释,他以为伊尔偌娃的冷漠是心里有些介意,所以解释一下缓和气氛,“我们的同行总有不检查发信器然后被别人团灭的。”
“都被团灭了,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没检查发信器?”
“忘了说了,他们就是我们团灭的。”
“你们不是保镖公司吗?还接这样的任务?”
“偶尔吧,保镖公司只是上报委员会的一个名字,暗中接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也是正常的,补贴家用。”中古吸一口烟,吸一口冷空气,面色平缓。“既当杀手又当保镖能同时提高水平也好在这个圈子里面活下来。要打败的敌人你必须了解他不是么?”
“你们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伊尔偌娃面无表情,她本来就是黑道千金,对这样好人坏人的角色切换见怪不怪了,她父亲总会为了保护女儿而带着兄弟去到欺负她的同学家里“友好的拜访”,伊尔偌娃知道名义上父亲告诉她只是见见朝夕相处的同学,暗地里拿铁棍指着他们的脑袋叫他们别打自己女儿的主意。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连善良的慈善家也会有几件偷税漏税的丑闻。
“你们干这样的黑吃黑事情,不怕有一天被仇家一锅端了?”伊尔偌娃说着,把忘记的围巾让家仆拿来裹在脖子上,短短几秒她幼嫩的皮肤就蒙上一层血色,是低温把她冻伤了。
“黑吃黑?小姐您误会我们啦,我们只是同时接保镖委托和杀人委托,某种意义上它们并不冲突。只要委托本身不和老顾客冲突,一般是不会结什么仇的,就算有我们也会考虑要不要接。”中古微笑着解释。
“那你们如果接到了委托,比如杀掉一个正在雇佣你们当保镖的老顾客,你们会接受吗?”伊尔偌娃的暗示很明显,弦外之意就是说你们会不会临时变卦变成杀人凶手,或者早就决定好要杀人越货。
“这个要看情况,”中古装作没听懂。
“看情况?杀手也讲感情的?关系好的放过,一般般的杀掉?”
“这个比较复杂,和小姐你讲不明白,杀手的活路也不是想接就能接的。”中古有些不耐烦,他不太喜欢伊尔偌娃这么强势的语气,好像不是在和一个刚刚高中的少女闲谈,而是和国务院女院长聊军火问题。
“反正就是钱和命呗,每个人都这样,”伊尔偌娃把睡着的爱德华从头上放进车厢,不是她要做的宾利,而是一辆没有什么特点,极其普通的家用轿车。
“怎么?我打碎您对美好世界的向往了吗?黑道千金难道还认为世界只有花和乐园,圣诞节的红袜子里面会塞满圣诞老人的礼物?从您嘴里听到感觉极其讽刺。哦,抱歉,黑道千金的话的确会有圣诞礼物。”中古靠在车门上笑着,他本来就想闲聊一下,没想落在了下风,也就发泄一下情绪,冷嘲热讽一波。
“没有,当我的父亲做出决定的时候我就全都明白了,关于权力关于人性。”伊尔偌娃眼帘下藏着孤独,不是对世界残酷的不甘,而是一种冷漠--一种习惯后的忽略。当你一个人承受了世界的重量,没有人和你分担,你的天真就死去了,像是埋在后院不曾想起的记忆。
“看来每个人都不容易啊,”中古看穿了黑道公主的眼神,那好看的睫毛下填满了世界的黑暗,里面住着一只孤魂野鬼,“抱歉。”
“没事,我可不是什么娇贵的黑道公主,没这么多要考虑的。你们也快好了吧,大姐姐也搜过我的身了,”名叫曼德尔·索伊的女士点点头,示意伊尔偌娃放下手臂,她已经搜身完毕了,仪器没有显示有电波传出。
“看来索伊也完成任务了,所有人检查装备!我们送大小姐上路!”中古大吼一声。
上路?我刚刚说别考虑太多是要你工作放松,不是让你用词不当啊,不要弄得像我要去地府了走一遭一样,伊尔偌娃内心吐槽。
伊尔偌娃望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府宅,这里记录了曾经美好的一家,从天亮到天黑,她都记得,后来一切就都结束了。现在她要离开了,新的一切会取代这些不好的回忆,但是谁说得定呢?世界往往没有想象的简单。
雪花包裹着府宅,像依依不舍的友人,送来离别的美酒,那酒又香又烈,美得让人沉醉。
爱德华早已睡着,伊尔偌娃把它抱在腿上,抚摸着它五颜六色的毛发,被勾起的回忆慢慢平静下来,躁动的心变得安稳,静如止水。
两辆汽车离开了这里,一辆加长宾利,一辆普通私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