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除非我能够完全灵魂实体化,否则就只能困在灵魂之海了?”
寻的回答让舞踏压制住的负面情绪再次波动起来。灵魂之海没有白昼,天幕之上浮现的永远是那一成不变的璀璨星空,失去参照物根本无法判别时间的变化,只有日渐明晰的焦躁与不安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并未停止。
寻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敲击着桌面,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犹如一潭死水。
“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啊!时间会来不及的……”舞踏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手臂微微地颤抖起来。
距离问天被劫走已经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舞踏开始越发的担心姐姐的安危。有着百合之称的魔女杜琳,是这个世界最为强大和神秘的魔王继承者。关于她的资料几乎都是未知,没有人知道她的居所到底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所统御多少魔族,所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的强大与美丽,强大到连最为强大的龙族也只是她的坐骑,美丽到繁星在她的面前都失去的了光辉。
舞踏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杜琳会抓走花町城的大量居民,然而她觉知道必须尽快将问天救出来。她有一种预感,杜琳的行动应该那次行动只是开端,未来将会有更加糟糕事情会发生。
舞踏与寻各自坐在桌子的两边,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内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
沉默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打破了。坐在桌前的两人似乎若有所感,几乎同时来到大厅之中木窗前。天空之中像是相片一般的虚假星空,像是被点燃的蜡烛一样同时亮起,漫天的星光敛于一点像是聚光灯一般射向舞踏。
注意到这一变化的舞踏本能的想要躲避,然而光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那道光芒射中了。这突如其来的光束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的伤害,只是像是安静的投射在她的身体上保持着与天空相连的状态。
“这是……门?”舞踏有些好奇的触碰着这条一直延伸的光道,她感觉到似乎自己站在了一扇轻掩着的门前,只要用力一推就能将其打开。
“的确可以说是门,但它与真正的门不太一样。”寻感知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这束光似乎由某种力量具现化而成的通道,在接引之光的尽头应该就是门的外面。”
“你是说,就算我的灵魂实体化只达到一半也可以出去了?”舞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寻答道,“这个通道的存在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它利用的是与阿库玛类似的手段,只不过方法更加柔和通道的稳定性更强。”
“我要离开这里。”舞踏说道。
这是她回到现实世界的最好机会了,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离开灵魂之海。
“哦,是嘛。”寻不知何时坐回了桌子前,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籍。
“在离开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舞踏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寻问道,“你究竟是阿库玛还是寻?”
这个问题这些天一直萦绕在舞踏的心中。阿库玛所构筑的幻想太过真实了,仿佛那些经历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劣质剧目,反倒更像是在回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那种将自己存在的意义亲手毁灭掉的绝望与悔恨,即使是最为天才的演员也无法将其重现。
“怎样都好。我既不是那个亲手葬送理想的弱小人类,也不是不惜一切窥探美丽极致的疯狂恶魔,只是遗留下来的碎片而已。”寻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重复着初次见面时相似的话语。
他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舞踏,他的眼眸澄澈,如同清可见底没有杂质的山泉。
“是啊,本来就该是这样。”舞踏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向透窗而入的接引之光,对寻做出最后的道别,“再见。”
手指接触到光柱的瞬间,身体开始感受到一股吸力,不再抵抗的她便随着光束向着天空收缩。临别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了寻的声音,当她想要细听的时候已经随着接引之光离开了灵魂之海。
在舞踏消失之后,寻拿起桌上封皮上写有黑皮书,每一页泛黄纸张上都显现着静态的画面。画面上是一群孩子,她们的身上穿着有补丁的旧衣服,她们吵嚷着嬉戏着仿佛与贫困和痛苦与他们无关。
他翻开另外一页,那是一名中年与青年之间的女性,端着蛋糕向着围着孩子们的餐桌走去,她的脸上挂着温暖而愉快的笑意,她的右手牵着一名胆怯的女孩。
寻看到这一幕,木偶一般的扑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笑意。他闭着眼睛仿佛又听到了孩子们围绕在身旁呼喊他的名字,挂在台阶之间平台上老式木钟站着熟悉的院长妈妈,她伸出手温柔抚摸着他的头发。
那本黑色封皮书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在正面绘着显眼的烫金大字,用的是已经弃置的旧式表音文字,翻译成现代通用语是往昔的意思。
舞踏离开灵魂之海后很快便再次感觉到了脉搏的跳动,苏醒过来的她的时候发现自己与琳横躺在同一张单人床上。舞踏的动作似乎惊扰到了琳,她睁开着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她,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但是很快她便在睡意的驱使下再度睡去。
琳的外表明明没有任何的改变,舞踏却感觉现在的她是如此的陌生。不由地,她想起了初次与琳相见的画面。银发单马尾的琳握着门把警惕地望着陌生的她们,浑身散发着漠然气息仿佛早就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现在的她大概也像是当初那样,一个蜷缩在空旷而漆黑的世界里舔舐着伤口。
肉体伤口能够轻易的愈合,然而心灵的创伤却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结痂,也许忘记对于现在的琳而言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获得了阿库玛部分知识的舞踏能够做到这一点,若是由灵魂半实体化的她来做,可能琳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关于阿库玛和那个绝望之夜的事情了。
舞踏不会这样做,因为她明白自己没有替琳做出决定的权利。那份被痛苦与悲伤淹没的思念,早已经贯穿了她的生命,正是这份思念的存在才支撑着她能够活下去。轻易的剥夺琳的记忆,是在践踏她的心灵。
是选择忘记,还是选择继承这份思念,能够做出选择的只有琳自己。
伸出触碰琳的额头,灵魂之力开始渗入琳封闭的内心,在那里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明天一早,琳将会苏醒过来,那时将由她自己做出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