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纳没有问,他也不想问。
因为当球磨川说出“久违的眼神”的那一刻,岁纳就已经想象到自己现在的眼神究竟是有多么凶恶了。当年自己的那种残酷本该随着时间而被消磨了,可球磨川那番话一出,岁纳只觉得那份残虐在他体内一直延续到了如今。
负完全随口一句话,对未成熟的他而言,字字诛心。
久久无法消散。
即使是代表着文明的眼镜,也无法消弭他当初以及当下的凶暴。
然而过负荷是不会后悔的。
“……她没死吧?”许久之后,岁纳才发出了自己微弱的声音。
『后辈君你是笨蛋吗』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幼稚的言论一般,球磨川哑然失笑,『传说中的鬼族要是因为你这一拳就能死去,那就算不上什么强力的妖怪了』
岁纳扶了扶镜框,掩去了眼中的神采:“嘛……既然连通晓传说的前辈你都这么说的话,想来那位勇仪应该没什么事。”
『通晓传说……?哈哈』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尘雾像是掀不开的幕布,任由球磨川这个重伤者在幕后摆出各种堪比小丑的夸张姿势。
『我只是说说罢了』
『也不一定真的没事啊~』
又是一阵静默,静默背后是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狂躁。
“……前辈你在耍我吗?”
死寂之中,岁纳的牙缝里终于挤出了些许可以构成完整话语的字符。
『当然是在耍你咯』幕后的小丑嘻嘻的笑着,也不知他为何在漫漫沙尘中还能如此从容的笑,『也只有我们这种过负荷才会愚蠢到,由于他人随便说的一句话、一个词,就能够彻底安心』
『所以说』
『你的这种天真,我并不讨厌啊』
列席于旁观者席位的阿燐一句话都不敢说。无论是远处被一拳打倒的鬼族,还是离鬼族不远的怪人,抑或是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孱弱少年,他们之中只要有任何一位妄动,阿燐自己都会遭殃。
“是吗?”刚刚瞳仁中还透着一股狂怒的岁纳,垂下了头。
他挠了挠后脑勺。
感觉到了一丝近乎开裂的疼痛。
这时他想起,他方才痛击的正是勇仪的后脑勺。
“那就随便了,”岁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肺部的不快一气吐出,“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就收拾吧。我……很累了。”
『…………人啊,生下来就是在战斗的』
此刻,过负荷的前辈陡然收起了嬉笑,那份严肃感让后辈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纵使我生而败北,未尝一胜』
『我也会笑着去面对一场又一场的失败』
『毕竟大家不都这样的吗?』
岁纳不禁抬起了头。
『然而,你要赢就要战斗到真正取胜为止』
『要输,也得要输到体无完肤为止』
『因为自己累了,因为自己不想打,因为自己有了不好的回忆,所以就可以拒绝战斗吗?』
『更何况,这场战斗……谁告诉你已经结束了的?』
收尾的,是球磨川放肆的笑。
这般狂放的大笑,自毕业典礼以来,岁纳就再也没有听到过。
不过,岁纳现在再次听见了。
狂乱的笑声中,积压在鬼王身上的所有碎石立时化为了粉尘,爆散开来。无法言说的压迫感席卷了整个南城,带着足以撼动世界的气派,仿佛是在告诉所有的旧都居民
——“星熊勇仪还没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