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中饭的时候,老牛在饭桌上和我讲的故事。

当时我们俩开了个小桌,喝着酒,扯些有的没的。喝到有点醉了的时候,老牛突然谈起了一件事。

“林星,你知道那个阿凯吗?”

“阿凯,哪个阿凯?”我在脑中拼命地搜索着这个名字,却不能在我的脑子里发现任何有关这个名字的影子。

“就隔壁办公室的那个。上次咱们开会,坐你对面、坐我旁边的那个。”

“这我哪还记得清楚?”

“那你记不记得上个月的时候,咱们还在睡午觉,有个孙子把咱办公室的门给顶开,从你桌子抽了两张纸就走了的那件事?”

“啊!那件事!”我一拍大腿,马上就记起了那件事。当时我才刚趴下一会儿,人都快要睡着了,却被这一下撞给吵醒了,刚起身想要看看是哪个鸟东西,可连个屁都没有看见。

“这个孙子就是我说的阿凯!之后和隔壁的人聊了几句,我才知道的这事儿。”

“哦!原来就是这个鸟人!他出什么事了?”

老牛喝了口酒,往嘴里送了几粒花生米,接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前头的空气,这才把嘴里的话给挤出来。

“你知道那个孙子之前留着个长头发的吧?就和娘们儿一样的那种长头发,一直留到这里的。”他用手大概比了比位置,“上个月,我去给隔壁的人送东西,看见那孙子又换了个样子。头发倒是短了,但是它从脑门中间给梳开来了,还往两边摆,跟个带路的翻译似的。”

我想象着那张脸顶着那样的发型,觉得有些可笑,就笑了几声。

老牛大概也是记起了阿凯的那副模样,也笑了几声,又往嘴里送了几口酒。

“那孙子看到我,还要问我好不好看。老子当时就想,好看你个鬼头!梳得和个汉奸一样,还问老子好不好看!”我和他又大声笑了几声,“但是老子还是得和他说:‘好看!俊!适合你的很!’俊个屁!但倒是很适合这个孙子!更好笑的是,这个孙子还当真了,脸上美的和什么一样!”

他又大笑几声,接着把杯子里剩下的那半杯酒都喝进了肚子里,接着又把刚倒光了的杯子给满了上。

“他这不是信了嘛,而且别人也都说好看,就一直顶着这个头没有换。过了两三天,我又去他们办公室,看见他还是那个头发,但是油了不少。我就顺便问了他句,我说‘阿凯,你这个头怎么都泛油了?’本来就想笑笑他,可他没有看出来,还回话。‘发型师说上了发胶,让我这两天先别洗’,他就这么说。我寻思,这发胶是个什么倒霉玩意儿,用了还不能洗头了?”

“老牛啊!这就是你见识浅了!这玩意儿就做头发用的,理发的都用了多少年了。”

“那这我可不知道。我又没有去做过什么头发!”老牛的脸一下子变红了些,但马上又说,“反正这孙子这么跟我说了,我就没有再说什么。后来,过了几天,我又瞧见他的头发,但还是那副德行,我就又问他,他就说什么‘怕效果不好,自己又用了些上去’。”

“那是什么时候了?”

“就咱们下乡活动的那天。早上的时候还没有出发,那个时候聊的这些。”

“欸,可咱中午的时候不久到地方了吗?我记得那天太阳可开得不小,领导还让咱下田干了个把小时。”

“这就是出问题的地方了!那个阿凯哪里晓得还要下田干活的?草帽一带上,他的头发就整个闷在里头了。”

我大概能够想象地出他这么做的后果,便又不禁笑了起来。

“从田里上来之后,咱全身都湿透了,哪个孙子的头发也算是彻底完蛋了,整个都披到他脑门上了。可是,咱们都去擦汗、都去洗身子了,他又不洗了,就擦了个身子——这个孙子,还往头上喷发胶,还想着他的那个鸟头发!”

“他就整天没洗?”

“整天没洗。第二天见他的时候,他就还是顶着那样的头来了,估计回了家也是倒床上就睡了,第二天见快晚点了,就赶紧赶过来了。”

“这是他没洗头的第几天了来着?”

“毛半个星期了。本来半个星期不洗头,倒还是没什么,就是油点,可他前一天出了一身汗,头上又一点没洗,这时候看起来就和几个星期没洗一样。他赶来上班的时候估计也出了不少汗,头发看上去就更不怎么样了。”

“然后呢?他又干了一天?”

“又干了一天!他还惦记着他那头头发,就又用发胶往上喷了喷,用手抹了抹,这才看上去还有了些样子。但是,他抹了那么多那玩意儿,又几天没洗了,又出了汗,样子上还看得过去,但味道已经有了。”

“亏他还坐得住。”

“其实也没有坐住。我下午上厕所的时候,就见到那孙子在厕所门口,把脑袋搁在洗手的那儿下头——他这肯定是也觉得难受、觉得痒起来了。”

“可那天我记得……”

“那天停水了。”老牛点点头,“不仅那天停水,第二天也还是停了大半天的水。”

“那他回家总可以洗了吧?”

“那天隔壁办公室所有人都加了班,他进度最慢,留到深夜才搞好。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见他趴在桌上睡着,就知道这个孙子没回家,楞是在公司里睡了一晚上。”

“就是说,他像洗头也洗不了了?”

“公司里头没有水,上班时间也不让出去,确实是洗不了。不能洗头的时候,估计他自己都觉得味道重,就还是用发胶。那玩意儿闻着还有点香味,还能把他头发的臭味冲一点掉。但他发胶用的越是多,头臭得就越是快,他就又要喷更多发胶上去。下班时间都没有到,他发胶就已经先用完了。”

“那他回家总能洗了吧?难不成他又要加班?”

“加班倒是没有,也回了家,还是领导给提前放回去的——领导都受不了这味儿,让他会去洗洗。但是,他用了一瓶的发胶,头发硬得跟铁一样,水都钻不进去,第二天还是那个样子就又来了!如果不是同个办公室的人还有些感情,早就让领导把他给辞了!”

“这个傻子!那他之后呢?洗成了吗?”

阿牛没有说话,只是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把那满满的一杯整个地灌进了嘴里。

“林星啊,你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来跟你说这件事吗?”

“为什么?”

“我今天上班的时候,见他换了个发型——光头!这孙子把自己头发整个给剃了!”

“这个鸟人!”

我们俩哈哈大笑,各自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对着瓶口直接把酒给吹了。

多亏了这个叫阿凯的秃头鸟人,我们俩的这顿午餐吃得相当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