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詩人,她愛作詩。
她孜孜不倦的寫呀寫,寫了好幾年,詩歌堆滿了幾個文件夾,也算是小有成就。
然而,詩人感到不滿足。不僅對自己不滿,也對讀者不滿。
「沒人瞭解我真正想說什麼,」一天下午,詩人苦惱的想,「我寫落葉的哀戚,人們只看到樹下的美人,我寫銀河的壯美,人們只看見一飛而過的鳥兒。老天爺,我是把心交出去了,可怎麼就沒人懂我呢?」
詩人的苦惱日復一日。某天,她終於忍不住了,把筆一扔,穿上外套,出門去找老朋友。
詩人的老朋友是個發明家,盡搞些奇奇怪怪的發明。
那天晚上,詩人來到發明家的住所,對她倒苦水。
「……事情就是這樣。」詩人沮喪的說,「我寫詩,但沒人懂我。所以求求妳,親愛的朋友,請實現我一生的請求吧!」
發明家點點頭。
「所以,你想要克隆出另一個你?」
「正是如此。別人對我一知半解,永遠無法完全理解我這個個體。但如果是『我』,鐵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看詩人如此誠懇,發明家就答應了她的請求,叫她留下點血液和毛髮,第二天再來便是。
隔日晚上,發明家已經做出了第二個詩人。她和詩人有著一樣的五官,一樣的身形,一樣的說話語氣。
「現在,她是你的了。」
發明家說。
詩人歡喜異常,忙向發明家道謝,將詩人二號領回了家去。
二人的生活一開始和樂融融。詩人為二號安置床鋪,一同喝茶談天,她們的興趣愛好、道德觀念完全一致,談得不亦樂乎。
「對了,我新寫了首詩。」
在二號的注視下,詩人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請你看看,給點感想和建議。」
二號自然是同意了。她來回讀了幾遍,神情專注,那模樣令詩人很是滿意。
「啊哈!」
過了會兒,二號放下紙張,會意的點頭道。
「我瞭解的,我完全理解。這首詩的前半段都是鋪墊,重點是後半段,敘述者從幻想回到了現實,結尾強而有力。第五行海上橘子的意象表現出了XX,第七行把夢境比作茶葉蛋體現出了OO,都是你一貫的風格,不過不失……值得一提的是最後一句,看似晦澀難懂,但其實你在這兒加了點私心,把你初戀男孩名字的諧音放了進去……」
詩人起先聽得起勁,隨後臉色越來越白,眼珠子四處遊動。
「老天爺,她的思想真的和我的完全一樣!」
詩人微微發抖。
「怎麼會?她和我的思路分文不差!她是我的拷貝,我也是她的拷貝!也就是說,世上此時存在著兩個完全一樣的詩人,兩個完全一樣的我!不會錯了,我要貶值了!我要貶值了!」
詩人越想越怕,感到自己在地球上本就不高的價值愈加低微,愈加渺小。她握緊拳頭,在詩人二號講個不停的時候偷偷握住高爾夫球棒,一咬牙,劈頭朝二號狠狠一揮。
二號先是驚愕,隨即露出微笑,倒在地上,眼睛鼻子噴出血來。
從此,詩人二號再也不說話了。
人类贬值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