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偷东西。”
短暂思考片刻，洛凡还真就这么说了…
首当其冲的考虑，是因为他确实不想欺骗两度救过自己的恩人。
其次是，师父会读心术…
然而出乎洛凡意料的是，老者却并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只是略微点头，继而问道：“哦，偷什么？”
洛凡有些有些扭捏的低下头，道：“师父…您不怪我吗？”
这番矫情动作若让外人见到，那洛凡堂堂四十九区“迷影者”之威名，恐怕立马便要烟消云散了…
那老者一愣，露出一脸奇怪表情，反问道：“老夫为何怪你？”
“呃…这…当然是因为，师父您好心救我不说，还向我传授了暗系魔法，结果我不仅没能将您的威名发扬光大，反而拿来搞些小偷小摸…”
“奇怪了，不搞些小偷小摸，你以为老夫当初为何选择暗系魔法教你？”
“啊…？”
洛凡大张着嘴，感情…师父当初就是希望我当盗贼的吗…
“唉…”那老者忽然叹了口气，看向洛凡的目光，也是莫名柔软了些许。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因为贪婪争斗不休，或胜或败，总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是苦了你们这些无辜的小东西。”
说罢，目光却又再度坚硬，转头看向身前布满保全的密码门，语带不屑道：“那时候你和你那身为孤儿的妹妹不过五六岁，既遭了黑暗的苦，凭何不能从黑暗里讨回来？”
“况且你们两个小孩子，打不过别人也跑不过别人…”
“为了活下去，不丢人。”
洛凡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自己心头有种犹如被巨锤击中的感觉，忽然间鼻头反酸，眼底竟都有些湿润。
十年盗贼生涯，洛凡其实一向心中介怀。
并非丢人，而是不安。
他也有威名，但却只传唱于成天与妓女厮混的地痞口中；他也有传说，但只存在于街头巷尾的黑暗角落，与过街老鼠一齐东奔西窜。
他是盗贼，是迷影者，但同时，也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十四岁少年!
他又何曾不憧憬那些强大的骑士、守护者，能够保卫帝国人民，享受万人爱戴！
而如今，他却站在了这一切的最反面上。
以自己最不堪的姿态，对抗他所憧憬的一切…
而师父说，这，不丢人！
“师父……”
“都说了谁是你师父，不许乱叫！还有啊，小偷小摸老夫当然不怪你，但你看看你都偷到什么地方了！胆子是不是太肥了一点？”
洛凡一惊，刚刚涌上来的矫情一下子被吓了回去，赶忙答道：“是…弟子偷偷平民也就是了，不该对贵族啊，帝国下属组织什么的出手…”
“谁说的！”老者又一声叱喝。
“啊…？”
“既然要偷，当然就该偷那些不要脸的贵族！这挂羊头卖狗肉的破研究所也该偷，说起来，老夫也早想把这里给拆咯！”
说完，老者却是再不回头，手中魔印暗结，居然便是开始着手拆门了…
口中更是暴喝道一声：“圣阶暗系魔法，时间律之索！”
话音一落，老者手中顿时被一股极为奇特的黑芒所覆盖。那黑芒不断汇聚，片刻之后，居然是形成了一条圆环链锁。
老者微哼一声，将那黑芒链锁甩向面前铁门，预料之中的碰撞声却并未如期响起。
甚至在洛凡的视角看来，那链锁明明被师父甩了出去，可又似乎仍在他的手中未动；明明与那铁门撞在了一起，可又似乎并未接触。
洛凡揉了揉双眼，却见那链锁却仍旧是一副将甩未甩，将撞未撞的姿态。
“这是…”
若不是自己也会用点儿暗系魔法，是以心中稍稍有些理解，但若有其他人在场，大概率都会认为自己眼花了吧…
老者亦未向洛凡解释，只手中印结微变，口中再度吟唱到：
“时间有因，衰亡为果，以索为律，以制黑暗之源！”
随着那拗口难懂的吟唱结束，黑索与铁门的接触点上，忽然崩发出一道裂纹。
宛如推到了第一块骨牌一般，那裂纹迅速以黑索为中心，向那横切了整个地下大厅的岩石墙面上四散而去！
片刻后，墙面也好，铁门也罢，均是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失去了生机。
所谓失去生机，表现在本来便没什么生机的物体上，大概便是眼前这幅模样。
只见那铁门与墙壁迅速失去自身色彩，逐渐变的灰白，继而碎落，粉化，最终变为虚无…
洛凡尚未来得及震惊，便看到在那已然化为虚无的墙壁之后，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在原地，他感知到身后的变故，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头而望。
男子身后，一片透明且落地的玻璃幕墙内部，洛凡却似乎看到一副阿鼻地狱的大型绘卷。
数十名身穿赤红色护卫队服的人类，被如同垃圾一般的随意堆砌在地面上。
他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腐化。
疼痛令他们在失去意识之前，曾经拼命想要逃离这里。
透明的幕墙上，四处是他们布满血浆的手印。
以及以那些手印为起点，不断垂软下滑的血迹。
高大男子站在原地，身上亮银色的华丽铠甲与身后令人作呕的鲜红形成对比，犹如血海之中里的无情孤灯。
又如血腥战场里的寒光利刃。
独特，寒冷，且毫无怜悯。
“小东西…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来偷他的？”
眼前的场景令得老者也是皱眉紧皱，半晌后，他转头看向身后洛凡，颇为无奈的问道。
“万雷骑士，上位骑士莱温·科特…”
洛凡看着那名高大男子，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
事情发展到这种状况，好像有点…跟计划不太一样啊？
老者扶额道：“我刚才话没说完…我不是不让你偷，但要量力而行知道吗！你看看里面那些蠢货，都是这莱温小子的属下吧，全是些A级武者啊…小东西，现在明白自己多天真了吗？”
洛凡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他顺着师父的解释再度仔细看去，才发现死在那玻璃葬场里的护卫队员，果然和研究所外部巡逻队员所穿的制服一模一样…
怪不得内部一个守卫都没有，全部被送到这里了吗…
可是为什么！
洛凡鼻子有点酸，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被这幅凄惨的景象所动摇，让得他胸口不由燃起了一丝怒火。
“这些人…不都是你的属下吗！？”
不能原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位受到万人敬仰的上位骑士，会对自己的数十名属下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洛凡都无法原谅这种令人作呕的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