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白色，既非漫山遍野的积雪本身，亦非添加其上的拙劣特效，而是冬日里那并不耀眼的日光，经过雪地的反射映入我的双眼。无论我怎样告诉自己，眼前的不过是滑雪场里随处可见的雪坡而已，我的思绪还是控制不住地溜回从前。
那真是既怀念又不愿想起的场景。
眼前所见的，正是天育学园内名气极大的云岭滑雪场，由岛上连绵不断的矮峰和坡地组成。在视野可见的雪坡上，除了无边无际的积雪外，还有着为数不少的人造物。
比如……缆车和房屋。
“小子虚，你发什么呆呢？”
突然，夏眠把手伸到我面前，从断指手套中伸出的修长手指在我眼前来回晃动。
“抱歉，有段时间没见过这样的积雪了，有点惊讶，所以稍微发了下呆。”
“诶，没见过雪吗？那可真可怜，对于我这种纯粹的北方人来说，每年冬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玩雪啦，去年我还堆过这——么大的一个雪人呢。”
夏眠张开双臂，用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超大的圆，但她似乎还不满足，已经伸展到极限的双臂还在努力地伸长。
“一年级的年轻人真的好有活力啊。”
在我们身后，刚刚下车的初佳学姐捂着嘴笑起来。
“是嘛，可是学姐明明也还很年轻，不要随便模仿老年人说话呀。”
夏眠的自来熟性格马上展现出来，即便此前从未和学生会的前辈们交流过，她也毫不畏惧地和初佳学姐开起玩笑。
“哦？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那么我们先走一步，祝各位玩的愉快。”
在初佳学姐的带领下，其他五位高年级的前辈跟在她身后，沿主路向山上前进。当前辈们依次超过我们时，我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佩戴着印有学生会会徽的纹章。
是学生会的集体出游？
不，感觉不像。更大的可能是……以初佳学姐为首的部分学生会成员，被分配到了什么和云岭滑雪场有关的任务。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小子虚，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啊？哦，让我确认一下。”
我连忙拿出手机，从收藏夹里打开一个帖子——这是在校内社交网络上非常热门的《云岭滑雪场完全指南》。作为无数前辈们通过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图鉴式攻略，指南上面极力推荐的游玩方式是缆车上山——自由游玩——山顶食宿——缆车下山的路线。
确认过接下来的目标是缆车站，我看了看身旁的指示牌，然后指了指山脚下的主路——也就是初佳学姐和学生会的前辈们刚刚离开的方向。
“是这边。”
我迈开脚步，踩着前辈们的脚印前进。
“喂喂，小子虚，要打起精神来啊。你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神游物外的样子，昨天没睡好吗？”
夏眠跑到我的前面，转过身来拍了拍我的肩，显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因为一想到要和好几位可爱的女孩子出来玩，我就会感到心神不宁，简直就像踩在云上一样，完全没有实感。”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顺着夏眠的话这样说道，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我甚至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夏眠说的那样没睡醒，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哦哟？小子虚什么时候学会撩女孩子啦？有进步哦。不过我觉得……这种话可能对艾酱说会比较有效，我是不会吃这一套的哟。”
说着，夏眠叉腰挺胸，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突显自己的成熟，和艾可那种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划清界限。
“不，我是发自真心的。”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自己的立场一定要贯彻下去——我曾经受过这样的叮嘱，所以选择和夏眠嘴硬到底。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等我一下哦。”
“哎？”
话都还没说完，夏眠就突然反过来往我身后跑去。就在我怀着疑惑的心情准备转过头，去看看她到底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艾可一边“啊啊啊啊啊”地叫着，一边被夏眠推到了我的面前。
“艾酱，小子虚刚刚跟我说……他有话要对你说哦。”
“哎？是、是什么？”
艾可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类似不安的情绪，迟疑着把脸转向我的方向。
等等，就算夏眠这么说……我刚刚和她说话时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艾可应该能听到刚刚的对话才对。
这不就是让我再说一遍的意思吗？
“呃，那个……你今天很可爱。”
这个发言实在过于羞耻，感到害羞的我因此把视线转向一旁，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准备接受来自夏眠和艾可的吐槽。
“……”
咦，奇怪，怎么半天都没有动静？
我偷偷用余光瞄向身前，却发现艾可的脸红得像西瓜瓤一样，双手紧紧攥在胸前，双眼一动不动盯着攥紧的双手，眼镜几乎要从鼻尖上滑落。
“呃……艾可？”
“……在！”
艾可突然抬起头，整个人站得笔直，用非常大的声音回答我。
……吓我一跳。
就这样，场面突然安静下来，满脸通红的艾可像雕塑一样和我对视，夏眠则站在艾可的旁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们。
……
“我先走了。”
在长久到连时间似乎都为之停止的对视中，原本跟在后面的陈菲琳目不斜视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冰蓝色的长发在冷风中带起一道飘逸的弧线。
“哎、哎？等我一下……”
艾可突然从石化的状态中恢复，急急忙忙地追上陈菲琳，和她并排走在一起。目送着她们离去，夏眠努力忍住笑容，跑到我后面推着我前进。
“走啦，情圣同学，再不抓紧时间赶上去，你的女朋友们就要跑掉啦。”
“就算你这么说……我哪有女朋友啊！”
我小声地表示抗议，夏眠却干脆放弃了对笑意的抵抗，大声地笑了出来。
就这样，我们一边打闹一边赶路。大约过了十分钟，在绕过一个大弯之后，我们终于在视野尽头看到了缆车的始发站。
我加快速度来到检票窗口前，出示滑雪场的套票，却意外地在检票窗口后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刚刚才和我们道别的初佳学姐吗？怎么来滑雪场客串成检票员了？
“诶嘿，没想到吧。”
学姐调皮地向我吐舌头，麻利地在门票上盖了章，并且撕下一部分副券。
“确实没想到……这个滑雪场难道是受学生会管辖的？”
“没错，其实校内的绝大部分商业和娱乐设施都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所以用不着这么惊讶。给，把票拿好，剩下的两张副券是租用器材和住处的时候用的，别弄丢了。”
初佳学姐笑着向我们挥手。和她再次道别后，我们坐上缆车，等待启动。
“学生会副会长居然还会亲自来做这种工作，有点不可思议呢。”
艾可在缆车的角落里缩成一团，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但还是有点躲着我。她的眼神四下游移，完全不敢看向我这边。
“嗯……可能是因为人手不足？直到现在为止，学生会和风纪委似乎都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招新，初佳学姐虽然是副会长，但也只是二年级的学生，按照资历来算……或许只比新生高一级？小菲琳对学生会的了解应该比较多吧，你怎么想？”
“这个啊，学生会其实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它其实是一个很亲民的组织，虽然原因上有些……”
“啊，启动了启动了！”
随着一阵低沉的机械音，缆车开始启动。艾可兴奋地大声喊叫，一下子就盖过了陈菲琳有些迟疑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