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六
身穿警官制服的楚河匆匆穿过走廊，推开时界办公室的大门，只见时界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前，对着手里的照片沉思，他一时有些犹豫：“老爹……”
时界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放回口袋里：“怎么回事？你今天应该在家休息才对吧？”
“突发事件，我认为有必要向你报告。”
“出了什么事？”
“那是……”楚河面露难色，“又是林冬。”
“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总之……太可笑了，请看这个。”
楚河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时界接过，翻了几页，眉头一皱：“情况属实吗？”
“情况属实。”楚河露出厌恶的神色，“而且烧街的杂碎干这行最擅长不过了。”
“不要感情用事，年轻人。”
“请放心，老爹，我现在很冷静，正因为事实清楚我才来向你请示的。”
时界把文件夹放回桌上，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你有什么看法？”
“林冬是否真的做了这种事，不是我的调查职责所在，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正如你所说，他是否真的做了这种蠢事，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不过——”
“我们的计划受到影响了，老爹。”
“嗯。”
楚河很不甘心：“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也许他已经展开行动了，现在……我们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还不至于那么被动。”
时界揉了揉眼睛：“那小子会被赶出烧街吧？”
“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
楚河露出苦恼的神色：“这是怎么回事？林冬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而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网络上被……他难道忘记过去的教训了吗？”
“教训这种东西，本就很容易被人遗忘，人类就是这么单纯，确切地说是愚蠢。”
“不管怎样，网络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林冬应该很清楚才对。”楚河一脸愤懑，“这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凭什么我们这些为了市民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人，反而要受到那些无所事事的局外人摆布？”
时界意味深长地一笑：“这就是人类存在的意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爹。”
“你迟早会明白的。”
时界没有回应楚河的疑问：“怎么样，能够控制住舆情吗？”
“很难。”楚河直言不讳，“如果是市区，我们早就处理了，然而烧街……”
时界思索了几秒钟：“放任不管，或是想办法加以控制，你怎么选？”
“我怎么选？”
楚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老爹你的意思是……？”
“我们无法控制烧街的舆情，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渗透进去。”
时界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却隐约又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遇到麻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善于创造机会，现在我问你——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老爹你……？”
楚河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老爹的意思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趁机渗透进烧街？”
时界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明白其中的道理，我想你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了。”
“是。”
楚河虽然答应，却莫名地有些泄气：“只不过……我们不久之前才和林冬达成了协议，现在突然要我利用林冬……说实话，老爹，于情于理我都不愿意接受。”
“看来你果然已经变得感情用事了？”
“我只是……”
“不用解释。”时界望向窗外，“你应该好好想一想，林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林冬这么做的目的……”
“如你所说，林冬不可能做那种蠢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楚河恍然大悟：“林冬是故意的？”
“他是个天生的冒险家。”时界叹息一声，“重要的是他真的已经成长了，真可惜，他现在身在烧街……接下去就是你的事了，别让你的前辈的心血白白浪费，年轻人。”
“是！”
“现在最重要的目标还是钢翎，主动出击，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是！”
楚河恢复了元气，认真地敬了一礼，跟着话题一转：“对了，老爹刚才是不是又在看女儿的照片？”
“毕竟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对了，还有这个。”
时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有些皱巴巴的兔子小布偶：“我每天都带着这个，这是我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很可笑对吧？”
“不。”楚河摇头，“如果是我爸爸这么做，我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么说来，你爸爸……”
“我们约好不提这件事的，老爹。”
“嗯。”
时界把兔子布偶收回口袋：“真可惜，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像你这么大了……我真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是像我还是像她的母亲？”
“说到这个……”楚河眼前一亮，“老爹你能把这两件东西借给我吗？”
“嗯？”时界一愣，“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调查她的下落吗？”
“是，不瞒你说，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为什么？这和你有关系吗？”
“帮助尊敬的上司去调查失踪的女儿，于公于私都不是问题吧？”
“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你能查得到？”
“我不知道。”楚河并不逞强，“但是我觉得应该这么做，理由……老爹应该能理解的。”
时界若有所悟：“我能理解，不过……”
“我绝不是一时冲动。不过非要说没有私人目的，那也言过其实。”
“你说的私人目的，应该非常有趣？”
“是的。”楚河忽然脸红起来，“如果……她确实还活着，而且被找到的话，希望你答应我和她交往。”
时界似乎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丝毫不显得意外：“真是不可思议，照片上这个只有四岁的女儿，到底哪里吸引了你？”
“也许是我被她吸引了吧？”
“既然你这么说……要说交往为时还早，能不能追求到她就看你的了。”
时界摸出照片和兔子布偶，有些不舍地端详了一阵，才缓缓交到楚河手上：“出于好奇，我想要问一句，你有调查的方向吗？”
“没有。”楚河小心地收好照片和布偶，“在空白和废墟中发现真相的火光，这是我们的职责——这是我第一天报到时老爹你教训我的。”
“是吗？”时界笑得有些无力，“好好去干吧，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是，警督！”
时界目送楚河离去，等到办公室大门关紧，这才露出一丝疲态，他的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深深吐了口气：“被两个毛头小子追上了，看来我的时代就要结束了……哼。”
一瞬间，他的神情里忽然闪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冷漠，但很快就消失了，接着他又本能地去摸口袋，这才想起口袋里的东西已经交给楚河了。
“希望你真的还活着。”
时界的眼神里掩饰不住温柔和愧疚，他沉默了好久，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打开电脑，把画面切换到冬雀市区地图上。
“钢翎……曾经在冬雀呼风唤雨的势力也逃不过这个命运，真遗憾啊。”
看着画面上十几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时界的食指轻轻叩击着桌子：“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太自信了，接下来还有更有趣的等着你们，祝你好运，老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