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昏暗的过道,寂静之中,就连6名特工细微的呼吸声与肢体动作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晰。
为了防止发生像上次突入公寓那样的情况,4位两两分组站在房门两侧的特工这次位置离得稍远,而正面的双人破门小组则选择了比上次暴力得多的手段——膛内上着破门弹的短管霰弹枪。
保持在破门弹的最佳射击距离,破门者以90度方向垂直瞄准着门锁,虽然有队友在后,他弹仓里等候上膛的第二发子弹仍然是12号口径的鹿弹。
门边的小队指挥竖起三根手指作为计数——
三……二……一!
砰,金属粉末组成的射流喷发而出,将锁芯、锁舌、门框与活页尽数破坏,有力的踹踢随机打开房门,瞬息之间,6个枪口对准了屋内可能藏有敌人的角落。
你,推进。
指挥官以手语下达命令,原来的破门者将武器换为四部专用的SE-445行刑官冲锋枪,率先进入门内,由他确认门口安全后,剩下5人才跟着鱼贯而入。
在夜视仪的帮助下,客厅的情况一清二楚,6人立即两两分组地散开,对屋内的4个房间进行搜索。
主卧安全;
副卧安全;
厨房安全……
好消息接连传来,指挥官满意地点点头,让所有人将转移到唯一有动静的浴室附近。考虑到目标是一名3级的能力者,他打出手语,让两名队员准备好反能力者弹药。
这种钉弹外形和普通的滞留弹很像,除了弹头上涂着一圈淡蓝色的涂料,似乎没有区别。但其内部填充有编译好的静态格雷特流体,在射入体内后,钉弹外壳的破裂会让格雷特流体溢出。
若被击中的是普通人还好,这些弹药的杀伤力甚至比不上一般的滞留弹;但若被击中的是能力者,那么它们就会与能力者体内原有的格雷特流体混合。
一旦被击中者试图激活混合后的格雷特流体,这些编译好的格雷特流体也会随之激活并封锁或扰乱正常的能量转化过程;其后果轻则使人暂时无法使用能力,重则导致格雷特流体在体内转化为最简单的机械能、热能等——简单来说,就是一场发生在人体内的爆炸。
这种弹药制作成本可不低,但考虑到它的效果,倒也值得。
能够听到厕所里传出男性疼痛的呻吟和稀稀拉拉的水声,指挥官嘴上挂起一抹浅笑——看来之前狙击小组的支援射击令他受伤了。
(好啊,射杀我的同胞是吧?西维尔的叛徒!)
推开浴室门,声音的来源是被帘子遮住的浴缸,帘子后,一个黑色的人影仰躺着,似乎很是痛苦。
迫不及待,用枪口把帘子挑开,然后……
(这是,什么……?)
一个用枕头和被子组成的简易假人,以及正不断发出录好的呻吟的录音机,正完完好好地躺在浴缸中。
还没来得及把情况告诉给外面的队友,只听急促的枪声在同一层楼的其他地方响起。
(不可能,他是怎么绕过我们逃出去的?!)
另一边,克林科将被自己射杀的特工的双眼阖上,然后关闭了身后的衣柜门。本来他是想近身扭断对方的脖子,但是没想到在打开衣柜门的时候,对方正好面朝着他。
若是反应晚上那么零点几秒,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而不是那名特工了吧。
靠着墙壁,闭上眼睛,能力开启。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在空气中传递的声波彼此交缠,在这空旷的建筑中回荡;就像蝙蝠靠着捕捉自己的声波来判断周围的环境一样,克林科现在也通过收集声波在大脑中构建出了一副精密的模型。
脚步声,人体加上外骨骼的重量通过靴底的液态金属层、钛合金框架、发泡橡胶层、致密橡胶层的层层传递与缓冲后压到地面上;不同的材质摩擦时频率不同,发出的声音自然也不同,这些声音彼此叠加,和环境声迥异,很容易分辨。
除此之外,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乃至外骨骼零件的摩擦声;这些声音太过细密,以至于克林科只靠听觉神经已经无法处理,于是当他睁开眼时,他的眼前满是线,红色的线是心跳声和呼吸声、橘色的线是机械声,这些线穿过黑暗的空间,与它们各自的源头相连。
借助它们,克林科掌握了敌对特工的位置;这便是他的能力——【蝠耳】。
西面的脚步声很密集,东面则只有一个。说明除了搜索小队,其他位置也有特工留守。他们应该还没发现自己是通过提前凿开的通道移动的,这样的话,地形优势将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一听到枪声就赶过来了,就像海里的鲨鱼一样。)
用耳朵捕捉脚步声,从而判断特工们的大概方位和速度。
(两边差不多是同时到么……)
拔出闪光弹的插销,掐好时间掷出。
接着,刚赶到门前的特工们就看到了迎接他们的礼物,一枚在空中旋转的闪光弹。
“小心!”
呼喊和爆炸是同时发生的,高达800万坎的光芒对于人类来说本应该是足以令人陷入短暂失明的强光,但四部特工佩戴的SE夜视仪具有强大的保护功能,所以这股强光对于特工们来说只不过是视野中闪过的一道白光。
然而,随之而来的180分贝的巨响,才是逆转这绝望战力差的关键——除了一个单边耳麦外,他们没有任何耳部设备。
巨大的声响震击着耳膜,赶来的8位特工无不捂住双耳,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去。
接着,两个枪口伸出房门。
如果使用短突击步枪,在门口时会因为枪的长度问题而被短暂的卡住,时机只有一瞬,所以使用微型冲锋枪是必要的。
切换为全自动的SE-97冲锋枪开始倾泻弹药,这些钉弹将一鼓作气地解决大量的敌人,为之后的交战减轻压力……本应如此。
护盾发生装置,一般有三种:一种是体积巨大的独立发生装置,一种是可拆卸的充能式发生装置,还有一种,是无法拆卸的内置式发生装置。
四部使用的型号应该是六部所属,Silverbolt Essence研发组设计的【射水鱼】,这是一款内置式的护盾发生装置,由外骨骼能源核心统一供能。
能看到钉弹在触碰到某张由格雷特流体组成的薄膜后飞行速度瞬间下降,这是因为格雷特流体有一个很奇特的性质——“维恒”。简单来说,就是维持某个物体、某个空间的原有状态。这个性质由先驱四博士之一的格雷特博士发现,并由另一名同为先驱的希格拉文博士深入研究和应用。
所谓格雷特流体护盾,其本质是两张格雷特流体组成的薄膜,在它们之间的封闭区域,会被设定为“维恒”的模板区域。
护盾的作用就是保持这片区域的原有状态,钉弹撞击到薄膜的瞬间,护盾判断该物体会挤压到模板区从而影响到模板区的气压,所以触发了保护机制。
格雷特流体与钉弹激烈摩擦,由格雷特流体转化成的机械能施加到接触的部分,将钉弹带来的冲击抵消,而钉弹本身的动量则被快速消耗。最后,正如所看到的那样,这颗钉弹就像是死于海中的鲸,突兀地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正如上面所说的那样,每抵消一发钉弹的冲击,护盾也会消耗掉相应的能量,而且维持这个薄膜本就消耗巨大,再加上过程中的额外损耗,护盾对于格雷特流体的消耗可以说是巨量的。
别说克林科这样的3级能力者,即便是顶尖的7级也难以长时间维持单人护盾。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使用护盾的人也无法向外射击;所以就连【军部】的精英小队【万用魔方】,也仅有一人的外骨骼搭载了单兵护盾。
为了维持护盾的消耗,外骨骼的能源核心会不可避免的增大容量,若不如此,将很难抵挡敌人的连续射击。那么,为了隐蔽性而大幅度削减体积和重量的隐匿者外骨骼,又能挡住多少发钉弹呢?
铛铛铛,连续8发钉弹掉落地面,接着,格雷特流体存量的降低让供应出现了短暂的中断;护盾出现空洞,模板区域的判定变得模糊不清,第9发钉弹终于穿透护盾、外部装甲和液态合金层,浅浅地扎入体内,因为剩余动能不足而无法穿透人体。
毕竟是侵彻力不高的9.8毫米普通钉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反击开始了,从445行刑官冲锋枪枪口中射出的是9.8毫米的滞留钉弹,这种钉弹弹头扁平,外层金属薄且脆弱,在命中目标后会迅速变形扩张,将全部的冲击传递到目标体内,具备强劲的停止作用。
这种子弹对付有甲目标时相对乏力,但是克林科正好是无甲状态,哪怕吃上一发就能让他失去战斗能力,至少暂时如此。相对的,隐匿者外骨骼优良的抗冲击能力让穿戴者即使被滞留弹直接命中也仅会受到轻伤,所以这些特工才敢肆意开火。
哪怕对方因为闪光弹的效果枪口摇晃,四散的钉弹在周围的墙壁上破碎,克林科也不敢冒这个险。
用肩撞开对面的房门,冲进房间,将试图追击的一名特工击毙。他搬来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从卧室头顶的大洞进入上一层,扔下两把冲锋枪,为短突换上一个全满的弹匣,再从走廊的另一个洞回到抓捕队所在的楼层。
有药物的帮助,这些特工很快就能从闪光弹的冲击中缓过来,但在这短暂的时间之中,他们会无法分辨头顶的脚步声,而胜负就取决于此。
皮靴落地的声音如此清晰,克林科降落到那些昔日同僚的背后,夜视仪那泛绿的影像之中,6名特工一个不少。
这次,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弹匣完全打空,无情的钉弹破坏了为数不多的两个来得及打开的护盾,接着便撕裂了目标的身体。
外骨骼的破碎声与故障声、肌肉和骨骼的碎裂声、声带震颤的惨叫声,这些声音编绘成灰黑的绝望颜色,在蝠耳的景象中模糊又刺眼。
(对不起,对不起……)
在为同胞相残而痛苦万分的另一面,克林科也有些庆幸,庆幸行动顺利。然而,却太过顺利了,总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是没算到的。
一共28名特工,除去4名狙击小组,3名在一开始被击杀,2名死于楼梯间。应该还有19人,但是这层楼却只有8人……
就算再怎么幸运,那场爆炸也不可能炸死11人啊。
楼下也没有脚步声传来,那么,剩下的人,在哪?
发出这个疑问的同时,枪声与玻璃的粉碎声同时在视野中画出刺眼的线,然而,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痛觉信号将思考的能力阻断。
视野在倾斜,克林科用尽全身的力气撑住身边的墙壁,他用模糊的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廊上的唯一一扇采光窗,抓捕队队长手中的冲锋枪正对着自己。
而另一方面,蝠耳的效果快速消退,自己并没有关闭能力,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击中自己的子弹,是反能力者钉弹。
(糟,算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