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一般的高楼大厦和被泛用的透明、半透明材质组成的都市舞台，以及光学布景产生的绿化效果，这次的对局场所俨然就是真实世界某个实体城市的再现。这点，就算常琦任并不认识这座城市，也能一眼看出来。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核心城市？”
水三木目仿佛见鬼了一样看着常琦任，他摇头。
常琦任在长弓三石的记忆里搜索了一遍，似乎在某些不经意溜进眼角余光的报道里出现过这座城市，但那点信息量完全没有在身体旧主人的脑子里留下堪称记忆的东西。
其实也是可以想象的，就像过去世界一个从来不关心娱乐圈的人，某个知名影星结婚了，别人都像是捧着天大的事情在说，而这人就是不知道——当然这没什么奇怪的，但要是天天在新闻里放的首都名字，有人能念错了，那就难以想象了。
而长弓三石现在的状况，何止是念错，这个在水三木目看来形如过去世界国家首都的存在，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长弓三石这货游戏宅的程度，到底是有多恐怖啊……
“毕竟你看我这人异常地沉迷‘福音’嘛。”
“我信你的邪，菜的根啥一样还……”
“不要说破嘛，我这不在努力吗。”
嘴上应着玩笑话，常琦任的余光却在打量这座完全还原“首都”的城市，倒不是怕以后出去不认识“首都”被笑话，只是他从来没见过福音里出现还原现实场景的对局场地，不免有些好奇。
——那边超市里的货架好像也是满的，车子和人流也挺真实，难道这类场地还得制作大量道具和npc？
常琦任和水三木目此刻正趴在一栋建筑的天台上观察周围，身上盖着和天台地板颜色差不多的布料（触感和视觉效果像布料，但实际上常琦任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两人的感觉很像过去时代的狙击手。
“你真的觉得这块布料能起到‘光学迷彩’的效果？”
“嗯？你说那个啊——那个是保暖用的，放心，赫已经在周围布下了感知扭曲力场，外面看不到的。管他什么职介都看不到。”
伸手抚平自己跳动的太阳穴，常琦任觉得自己要跟这丫头时间待得再久点，高血压都能被气出来。他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转头看向自己，而是一直在凝神远方，但是她的视线又没有聚焦到任何地方，倒像是游离出去了，跟自己过去上课走神的时候很像。
“这样能看到东西？龙毒与降临还有这种能力？”
这次进入的对局，还是水三木目挑的。常琦任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自己比较擅长的刺客，而水三木目则依旧选择龙毒与降临，理由是这职介看起来比较帅。
“不，这是基础能力。Ok，那边的大戏暂时演不起来。我先跟你讲讲这个游戏真正的玩法。”
——真正的玩法？
——寻思着，咱们这玩得其实不是同一款游戏啊！
“嗯，实话实说，无类和普通人虽然都在福音里展开对局，但玩的真就不是同一款游戏。”
“诶不是，你们这怎么一个个都跟会读心一样？”
“别急别急，这也是基础能力的一部分，我们慢慢来……诶你看起来好像挺热的，要不全给我盖吧。”
水三木目也不管常琦任是个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把那块“布料”裹自己身上，原本纤细的线条瞬间全无，整个人成了一条胖胖的毛毛虫。常琦任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脸，感受了下周围，风确实有点大，但气温至少也有二十度，怎么会冷？
“呀没什么好奇怪的啦，动用赫之后消耗会比较大，短时间内会有点怕冷。”
“所以你需要补充能量（补魔）吗？”
常琦任刻意厚颜无耻地笑了起来，朝她凑了过去，然而似乎是这么跟她开玩笑的人太多了，对方连脸色都没有变化，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滚”。
“别闹了，说正经的。你还学不学了？”
“是是是，正经的。”
“无类能做到一些看起来像超能力的事情，但实际上不是超能力，只是科学和神秘学发展到远超常识之后的产物而已……我说是在现实里。”
“就像之前说的，福音是给无类们锻炼这种‘超能力’的场所。你看那边。”
常琦任顺着水三木目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栋只比自己所在大厦矮一点点的高楼轰然倾倒了，竟然是被整齐地拦腰截断的。这让常琦任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水三木目对局时候的情景，一大片森林顷刻间就被夷为平地。
“不要觉得很夸张，这就是稍强一点无类的正常战力。”
“还记得我说的分级，也就是希腊二十四字母吗？那样的，估计也就西格玛左右的水平，哦这么说你不方便理解啊——西格玛就是二十四字母里排第十八的，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他其实也不算很强了吧。”
说着，水三木目又指了指大楼倒下时候掀起来的烟幕。她刚指过去，烟幕就被分开了，从那里面飞跃出来的，似乎就是刚刚砍倒大楼的家伙。
常琦任无声地吞了口唾沫，心说还是挺强的了，然后摆出一副学生模样细心听老师接着讲课。
“唉现在和你讲西格玛也太早，你现在的样子也就是个最末位的欧米伽吧。”
——我是个欧米伽吊车尾真是抱歉呢。
“别着急，有我在，你大赛前应该能上一个段位。”
——感情就是从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二啊。
“诶你有话就直说，在心里嘀咕我看你表情也挺累的。”
“抱歉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老师您继续。”
水三木目看常琦任立刻认怂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不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是比较喜欢看他装模作样然后被光速打脸的样子。可对方现在一副“我天下最怂怎么着”的样子，还怎么打脸啊。
然而被人毕恭毕敬地作为教育者来尊重，感觉也不坏。
“咳咳，无类的能力里有两个基础概念——其实也不算是无类特有了，普通人也有，只不过普通人认知不到，更不会刻意锻炼，跟没有一样。”
“今天先讲对于你此刻来说比较实用的其中一个，也就是‘域’。”
“域的基础是共感觉，就是把视、听、触、嗅、味的五感，当做‘感知’这个概念来对待。这样感知就成了一个领域，会以自身为核心点，呈现球状体扩散出去。这个球状体里的所有事物……呃，大部分事物都逃不过你的感知。这个叫做‘正域’。”
“正域？”
常琦任看似有点发懵地复述了一遍，然而凭借自己多年网络评论家的知识量，已经对这个概念有了大致的理解。
“对，域这个概念是有正负两个方向的数值的。正域是把感知力变成球状体扩散出去，负域则是把感知力收回到单一事物身上，来对那个单一事物进行‘慢放’般的洞察。”
“诶我说，你能别装没听懂吗？虽然能理解，你想让我说的更细致一点的心情，但无奈我表达能力也就这样，还是你实际操作一遍更容易理解。”
水三木目再次识破了常琦任的小心思，单手放到他脑袋上，当对方以为她要给他醍醐灌顶的时候，立刻就是一阵乱揉。常琦任的发型立刻成了鸡窝头。
“啊啊啊，干什么啊？你说让我实际操作，我具体要怎么操作？”
“这很简单，你现在已经是无类了，刻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感觉就行——试着在看着我的同时感受那个人在朝哪个方向移动。”
常琦任看向水三木目指着的楼下十字路口。一个正在往悬浮窗口里喊话的男人同时在向前奔跑，他很快就要经过十字路口，而十字路口所在的位置和水三木目站的方向完全相反，如果只用视觉是不可能同时观察到二者的。
“好，我试试。”
“刚开始的时候你可以闭上眼睛，来暗示自己打开域。毕竟大多数人平时都过于依赖视觉，从而忽略了共感觉域的存在。一般来说，暗示的同时还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但这个福音就是天然的压力场所，所以你其实只要闭上眼睛，应该就能顺利打开域了。”
按照水三木目说的闭上眼睛，常琦任顿时感受到视觉切断的那一刻，福音游戏那种加快生命流逝的疼痛感猛地鲜明起来，仿佛自己不做些什么很快就会死亡的危机感席卷而来。原本因为闭眼而漆黑的世界顿时立体起来，俨然和闭眼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此刻的世界毫无死角，只是以自己为核心向外逐渐模糊，而且没有任何颜色。
常琦任努力扩大清晰的范围，他真的同时“看”到了水三木目微笑的表情和十字路口往左拐的男人。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左拐，并且你正在微笑。”
话落，常琦任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满脸笑意的水三木目。
“很棒，果然穿越者就是接受能力快。我曾经试图让一个甲类明白这点，可是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更别说之前让他相信什么‘平等’和‘自由’都是扯淡，天晓得那花了多长时间。”
“所以说穿越者优势在于不信‘平等’和‘自由’？”
水三木目正在抱怨着，却被常琦任冷冷地开了个玩笑，裹在布料里如同毛毛虫的身体顿时哆嗦了下。
“呃，虽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但好冷。”
“那还真是抱歉了。”
“行吧，我们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