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骑士们带来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相当数量的玩家早就预见到类似的情景。实际上,5ch上的流言和刚才的场面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少玩家以为所谓“惩戒”会更残酷一些,他们立刻就接受了事实,继续手上的【对决】,仿佛某个男人激烈的惨叫从未存在过。

很好,这样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这是不少人心中的真实写照。

海文并没有这么想。他努力回想着“惩戒”的情景,白骑士使用的钻孔设备让他非常在意。他目光落在刚刚执行“惩戒”的厕所门口:地面很干净——太干净了,没有残留任何血迹。要不是他一直在关注那个地方,兴许会以为地板被某个保洁员清理过。

于是海文走进厕所,里面倒是有一番打斗的痕迹:其中一个隔间的门板被砸成扭曲、残破的废金属,伤痕犬牙差互,像是被可怕的怪兽一下子卸下来,拗断了再强行塞回去一般。

他的视线停在门板上,不禁想象出严文字瑟瑟发抖地躲在隔间里,看着门板在一次次撞击中变形的情景。

海文非常怀疑:那个叫严文字的家伙是真的死了?还是噜咪酱(保罗医药)自导自演了一出杀鸡儆猴的滑稽戏?

他走近那个被破坏过的隔间,隔间里的坐便器已然报废,像是经受了高强度外力,水哗哗地往外流。墙壁残存着一些的血迹,血迹的面积并不大,但鲜艳湿润,不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样子。

也不能排除是红颜料的可能。

海文琢磨着:现在还搞不清严文字是不是噜咪酱的“演员”。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玩家,噜咪酱为什么不当场杀了他?

实验?折磨?另有所图?

那古怪的钻孔设备……

他瞧了眼狗牌上的时间:16:44。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两个多小时。

现在可不是沉迷厕所的时候。明明有更迫在眉睫的任务,得赶紧行动起来。

海文不紧不慢地走着,就像时间本身一样慢条斯理。他在人群中闲庭信步,耐心地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不多久,他突然被一处光线明亮的赌桌给吸引,眼神和脚步怎么都挪不开了。一男一女正在那里【对决】。被吸引的绝不仅是海文一个人,不知其数的目光都从暗地里聚焦在那个女人身上。

542-黑泽艾丽卡。

艾丽卡很自信。

她有着可爱圆润的脸蛋,皮肤洁白细腻;饱满晶莹的嘴唇上涂着大红色的口红,仿佛浓厚的欲望正呼之欲出;华丽的黑发大波浪轻柔靓丽地垂落到她娇小可怜双肩;她穿着轻佻的黑色洋裙,高傲挺拔的胸脯在黑纱下若隐若现,裙下一双丰腴细腻的大腿吸引了万众目光。

如同“黑木家族”的仿生人一般,她端庄地昂首挺胸,一边承受着男人们的目光,一边淡定自若地微笑。可她如果真是仿生人,为何会生有那么灵敏、如猫咪般狡黠又妩媚的双眸?

艾丽卡拿着手牌,细致地观察着她的对手,用目光一寸寸舔遍了对手全身。与她相比,和她作对的这个男人就不怎么显眼了。

744-英格姆。

在海文看来,英格姆是个典型的“失足青年”——海文从他身上找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英格姆并不高大,和海文差不多。他染着一头黄毛,脖子上桀骜不驯地刺着大面积的红玫瑰纹身。他穿着紧致的皮衣皮裤,映衬出他精干结实的身材。英格姆没有右手,取而代之的是金属义肢。义肢被保养得很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主人显然对它加倍怜爱。

海文回想到那个潦倒的夜晚,自己差点被一个改装手臂的年轻人送上西天,于是苦笑起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热衷于在身上瞎鸡巴搞——5ch的综合板块有个帖子:一个女孩给自己装了三个阴茎。

英格姆的表情非常严峻,他皱着眉头,有些痛苦地紧闭着眼睛。黑泽艾丽卡扬起几寸微笑,目光中暗藏怜悯,微微颔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么,荷官小姐、英格姆先生,我选择——”

艾丽卡柔声谈吐,嗓音清澈甜美,英格姆在一瞬间僵住。

赌场里的空调打得很低,非常凉爽,他感觉自己背心的汗水噼里啪啦地打湿了衬衫。他长久依赖的机械臂对局势毫无作用,他的计策也失败了。

他……有麻烦了。

……

英格姆并没有因为对手是女人就掉以轻心——他在女人身上绊倒过,两次,每一次都摔得很痛。第一次是他出生那天,母亲把他放在孤儿院门口。

总而言之,英格姆还未上赌桌时,他就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命运”(或者说幸运)决定他和这个女人的胜负,毕竟命运从来不站在他这边。

双方的手牌都是3【生】3【死】。赢家步入殿堂,输家滑落深渊。英格姆并不打算输,当然也不打算平局。

毕竟,这场【对决】是由这个叫黑泽艾丽卡的女人发起的。

看不起我吗?真是不幸的女人。走着瞧吧。

英格姆原本是这么计划的,但是……

“744号-英格姆先生、542号-艾丽卡小姐,是否确认开始【对决】?【对决】一旦开始,禁止中途弃权,否则将接受严厉的惩戒。”

“确认。”

英格姆表情冷峻,他认真地注视着黑泽艾丽卡,试图看出什么端倪,黑泽艾丽卡也在观察着他。

英格姆很清楚:这个女人自从向他邀约开始,目光就不曾从他身上离开过。这让他很不自在,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双千娇百媚的眼睛要把自己给盯穿了。

“非常感谢英格姆先生能给我这个机会。那么我也确认。”

艾丽卡轻轻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抿起艳红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英格姆嗅到了她身上恬淡的香水味,心头一颤——她真的很漂亮,可是……

英格姆感受到她目光的炽热,她第一次觉得美女的注视会让他这么不舒服。

“那么,两位玩家均已宣布确认。我宣布,【对决】开始。”

双方洗牌,黑泽艾丽卡率先发起进攻:“英格姆先生、荷官小姐,我的选择是——第三张。”

英格姆的目光微微变化,因为对手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生】牌。他看向艾丽卡,目光和艾丽卡相互接触。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英格姆感到不自在,他赌气般地和艾丽卡对上视线,艾丽卡的目光丝毫没有摇摆。他努力维持着注视,注视着那对美丽的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几秒,只觉得漫长。

时间缓慢的流逝,英格姆有些动摇。

她……看穿我了?

面对男子的目光,艾丽卡轻声催促:“英格姆先生,看什么呢?”

英格姆总觉得她在说话时微微挺了一下自己骄傲的胸脯,心里不住地犯嘀咕:算了,随便选一个吧。第一轮的胜负并不重要,只是*布局*。

“我选择——”

“稍等,英格姆先生,失礼了。”

在英格姆将要选择的一瞬,艾丽卡突然打断了他的发言。他愣住了,因为艾丽卡做出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举动。

这个女人,当着他的面,从容不迫地调换了一下自己的手牌顺序。

“请继续,英格姆先生。”

她在微笑中藏了几分玩味。

洗牌——在这个时候?为什么?

她知道我要选什么牌了吗?

那双眼睛……读、读心术?怎么可能?

“第三张,我选第三张。”

“两位玩家均已作出‘指令’。英格姆先生、艾丽卡小姐,请交换卡牌。”

卡牌被推到牌桌中央,英格姆略带迟疑地把“金色左轮”揭开——

【死】。

他皱着眉头啧了啧嘴:果然。这个叫黑泽艾丽卡的女人,肯定用了什么手段。但即便如此她也到此为止了——我的手牌是4【死】2【生】,她是4【生】2【死】。

*布局*结束,我已经不会再输了。

重洗手牌。

“第二张。”

英格姆立刻进攻——他很明白: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耍什么手段,不能再让这个她搞什么莫名其妙地洗牌。

即使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选的就是【生】牌。

“第一张,荷官小姐、英格姆先生。”

艾丽卡轻轻歪了歪头,目光似水又纹丝不动。英格姆在心中怒骂:你他妈的——别再看了!

第二轮手牌交换结束,双方牌型不变。

黑泽艾丽卡和英格姆各自抽中了对方的【生】牌。

真是古怪的女人……到底是什么邪法?如果你真会读心术的话,那就试试这个吧!

英格姆略显恼怒地闭上眼,现在他至少得想办法保住平局。

他重洗手牌,把手牌平展开,至始至终都没睁开眼。

这一次,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手牌是什么顺序。如果这样艾丽卡也能读出来的话——

“那么,荷官小姐、英格姆先生,我选择——”

黑泽艾丽卡清晰地说出数字,英格姆缓缓睁开眼。

他看见了自己的命运已走向地狱。

……

【对决】结束,英格姆收起手牌,有些沮丧。

4【死】2【生】。这便是他的结局——在他使用了“计策”的情况下。

“英格姆先生,我很遗憾。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的话,其实……”黑泽艾丽卡起身离席,她走近英格姆身边,轻轻拉过他的手臂。

英格姆本能地把手甩开,没等她说完就转身离开。

“告辞。”

他匆匆向人群外,在不引人注目的暗处独自苦恼。

4【死】2【生】——现在该如何继续……

就在这时,一个年长又粗糙的男人突然凑到他身边。

“喂,小哥啊,你这家伙……作弊了吧?”

英格姆心头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那个男人继续发言。

“作弊的话,把手牌都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