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亭」
> 10月8日 20:10 晴 <
从纸杯里飘出来的黑咖啡的香味紧紧裹着鼻尖，让我感觉有些难以呼吸，我用硬壳文件夹敲响了棕红色的木门。
“报告！”我站在门外说道。
“进来。”
中年男人风沙一般的嗓音穿过木门清晰地灌进耳朵里。
我将文件夹夹在腋下，腾出右手转动门把，轻轻推开门。
“头儿，咖啡好了。顺便，一手的资料也拿到了。”我重新拿起腋下夹着的文件夹小幅度挥舞两下。
“你小子，优先级弄反了吧！”
走廊最深处的办公室不大，十二平方，深棕的办公桌，两把黑色的皮质旋转椅，一架档案柜靠着西面的墙壁——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陈旧的档案——还摆着六个金色的奖章。
队长就坐在办公桌前，台灯的光芒让他的眉毛显得更加粗重，我的视线越过他宽厚的肩膀，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公安局门口的街灯。
“没搞错没搞错，脑子不清醒还怎么做正经事。”我打着哈哈用脚后跟关上房门。
“把情况简单过一下吧！”队长摘下厚重的黑框眼镜，浑浊的眼珠反射着电脑屏幕冰冷的荧光。
我将咖啡和文件夹递到桌子上，队长将两样东西挪到自己身前，并招呼道：“坐下来说！”
“好的。”
我调整了一下旋转桌椅的角度，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上去，趁着副队翻阅文件的空挡，把自己掌握的信息从脑海里吐了出来。
“死者梅尤谦，二十周岁，汉武大学物联网专业大二学生。事发时间为十月八号十七点四十四分，死者下课后前往食堂，突然倒地不起。十七点五十八分送上汉武大学附属曙光医院的救护车，救护人员判定当时已经出现出血性休克症状。十八点五十八分在救护车上心脏停止跳动，采取紧急措施无效。十八点二十五分送至医院急救科，确认死亡，死亡时间为十八点十分，死因未知，疑似内脏大出血。家属目前正在前往医院。收集了学校相关人员与目击者的报告，暂未发现可疑信息。”
队长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咖啡，热气氤氲了他砂纸一般的皮肤，然后他摩挲着下巴的胡子茬说道：“啧，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况且你说的这些信息文档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又不是文盲，就不需要你复读了。”
“……”我愣了一下，直白地说道：“目前掌握的信息就只有这些！”
队长将文件夹搁在桌子上，将宽大的右手放在略显发福的肚腩上，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责我：“我看你小子还是不够机灵，需要多去基层锻炼锻炼。”
我看着队长陷入了思考，“把情况简单过一下吧！”，莫非是我的陈述不够简洁明了？
注意力不小心被副队的肚子吸引过去了，不知道等我到了中年会不会发福呢？
肚子！我突然想起来了，队长早就交代过我，注意死者的肚子。我仔细回想着在医院看见的情形，太平间里那个大学生尸体再度映现在脑海中，尽管我看过不少尸体，但那具尸体依旧让我头皮发麻。
那具曾为人类的躯体，极为不和谐。安静的面容，无喜无悲，再不具备任何神情，让人觉得他已经死了很多年。或许是长年的营养不良，已经没有生命的躯体依旧显得极为不健康，仓冷皮肤透着暗黄，躯体消瘦到仿佛皮肤之下便是骨头；肚子已经深深凹陷下去，让人怀疑他的肚子里没有任何脏器。
“肚子凹陷了下去！”我把话说出来的同时，背脊一阵恶寒。
队长将右手从肚皮上挪到下巴上继续摩挲胡子茬，浑浊的眼瞳中出现了稍纵即逝的闪光。
“解剖许可呢？”
“之前在电话中征求过家属的同意，当时家属情绪不稳定，没有答应。”我仿佛再一次听见电话那头从人类喉咙里连续发出的灵魂崩溃的嚎叫。
“嗯，人之常情！”从队长话语中听不出任何同情之意，“不见的东西，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再出现在原处。此事不急，不过必须得办。家属几点钟到医院？你跟我再走一趟，把这件事搞定。”
“老家在本市的农村，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大概十点左右到达医院。”
“医院啊！”队长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的吐了一口气，“还是这家医院啊！那个医生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嗯……没有特别的，每天准时上班，每周一四会按时坐诊。硬要说的话每天都会在医院待到很晚，都是九点以后才下班，然后去小区附近的公园跑步一小时才回家，精力充沛得吓人。周末会待在家中，偶尔出去游泳，或者去医院做实验。”
九月份我刚转到刑侦组，队长就派给我第一个任务，监视汉武大学附属曙光医院的一名医生，务必掌握他每天的行踪。起初我以为那名医生涉嫌违法的勾当，但一个月的观察下来，没发现任何的不对劲。倒是了解到对方不少的私生活信息，比如四十多岁的还单身，同医科的护士主任对他有好感，每天都会做跑步运动，喜欢游泳等等。还了解到对方是名堪称“天才”的外科手术医生，在本市医学界颇具权威。
“嗯，”队长思考片刻，吩咐道：“继续观察。”
“好。”
“他这两个月做了几场手术？”
“4场外科手术。”我回答。
“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队长皱起眉头，“我需要一份那名医生的详细资料，最好将出勤时间，每天的活动记录都整理一下。还有那些被他治疗病人的详细资料。”
“我这就去准备。”我赔笑起身准备去一趟档案室，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得去一趟医院收集更加详尽的资料。
“等一下！”
队长叫住了我，他自己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灯光。
“这件事抽时间搞定！现在你先陪我去医院一趟，我想先看看那具尸体。顺便等家长到了医院，我们谈一下解剖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