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牧雪 」

> 10月9日 21:00 晴 <

眼睛稍微有点累了，我将书签放回书页里，轻轻合上书本，放回桌边。名为《我想吃掉你的胰脏》的故事已经读了一半，我总会牵强地将自己与女主角联系起来，比方说我们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学生，但都有着一个不算普通的秘密。但我知道我的秘密漆黑丑陋，远不及她那么凄婉美丽。

我从书包里取出手机给花小寻发了一条消息：

“有没有空？要不要去湖边拍夜景？”

小丫头很快就给我回复：

“不行啦，我现在还被老师困在实验室里呢！”

我给她回了一个摊手无奈的表情，就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开始收拾复习的教材与小说，然后刷卡离开了图书馆。

背着书包，又一次走过栽种着梧桐的学苑路。谎言的泡沫早已消散，世界回到了最初的轨道。

铁丝网圈起来的运动场里有人在跑步，有人在打篮球，有人坐在草皮上聊天，看来混淆视界的信号消失了。

来到湖边，拿出纸巾擦了擦常坐的那条石椅，放下书包然后坐上去，钻出裤脚的脚踝和贴着石椅的屁股一同感受着时节正慢慢靠近冬季。

取下镜头盖，相机调至感光。

外界的沙粒撞了进来，复杂又耿直的世界荡起涟漪，一圈一圈带着尖刺的涟漪刺破了魔幻的泡沫，又马不停蹄地向着深邃的宇宙扩散。

按下快门，“咔嚓”——是定格光影的机械音色——我非常喜欢。

得到湖畔夜景一张，与昨天拍的照片相差无几。当然那些不停扩散的浩大尖锐涟漪相机根本无法捕捉到，这是我这种倒霉人类才能感受到的，世界发出的信号。

它得意洋洋向不断膨胀的宇宙传达：“看哪，我戳破了一个谎言喔！”

只是美丽虚幻短暂的泡沫破碎了，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同样的泡沫，但是仍会有其他的泡沫出现。

“唔，世界真是锐利呢！”

我总改不掉解读世界信号时自言自语的坏毛病。

“不下心就戳破了一个谎言！”

我自说自话，跟世界一样。

“世界真是锐利吗？”

这句并非我的自言自语，耳朵实实在在接收到这样的反问。好像我偷偷说世界的坏话，却被耳朵灵光的它听到了，它反过来质问我。

我不免被吓了一跳，脑袋本能性地扭向声音的来源。

左边的长石椅上坐着一个男生，像是感受到我警惕的目光，他将脑袋也偏了过来。

还好不是世界，只是一个寻常的地球人。惊恐在昏暗的脑海里迅速下沉，将海床上尴尬的泥沙被拍了起来。

糟糕，又不小心说了些奇怪的话，还被别人听见了。

口袋传来震动，我趁机将视线撇开，强装镇定地打开手机，店长发过来一条消息：

“明天回来一趟”

简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标点，让我想起了她冷酷无情的脸孔。那颗预料到迟早会砸过来的陨石终究落了下来，好巧不巧，正好毁灭了尴尬情绪泛滥的海洋。

我现在该走了，反正今天依旧拍不到空间扭曲的轨迹。

将相机收进皮包，背上书包离开湖畔，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隔壁长椅上的男生，他把肩膀压得极低，就好像背上压着一块无形的大石头，显得十分滑稽。

走出小树林，我突然就有了种微妙的感觉。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