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都是这里虫子那种,呸,这是都里那种,呸......。”
现在的拿破仑因恐惧连语句都是破碎的,只能畏畏缩缩地抱着我的胳膊,如果她是一只鸵鸟大概直接会把头埋在地里逃避现实。
“我知道都是到处都是,所以能不能别拽着我的胳膊,我都没法瞄准它们了。”
“本能反应我也没办法吧!赶上人类大半个身子的幼虫,透过半透明的皮肤还能看到蠕动的内脏,再加上那副口器已经对我精神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被强制保持着即将被拿破仑拽掉左臂的姿势,举起枪口热乎着的手枪射击。弹丸与空气摩擦,以肉眼难以确认的速度与用幼虫身体正中的皮肤产生相接,然后钻入。只因一个小小的子弹,幼虫开始膨胀爆炸,糊成一团的内脏连带黄绿色的汁液飞溅而出,我们吓得连退三步。
“你在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剩下的虫子都会以这个状态死去,是洗个昆虫体液沐浴还是松开我的左胳膊决定权在于你。”
她识相的松开了手,我左半边肌肉紧绷的状态也逐渐缓解。摇了摇两下左手,为自己的解放以表庆祝,双手拿起枪深吸了一口气,瞄准起这些幼虫的头部。如果将子弹直接射入它们的躯体,似乎就会引起某种反应让它们自己爆炸。由于不清楚体液是否对人体有害,所以我避免直接射击躯干部分,把目标放在它们的头部。体型很大,移动缓慢或基本上不移动,对于射手来说是完美的肉靶子,难得能够感受到一发子弹一个敌人的满足感。
以一颗子弹一个敌人来算,以上消息都是我用一整个弹匣做学费了解到的。
自我们进入这片沼泽已经过去了三天,除了夜间让眼睛习惯黑暗外并没遇到什么麻烦,见得到野生动物除了两栖类就是各式各样的昆虫,不常见的物种只有这种长约一米的大型肉虫和那些蛾子,在这沼泽待上一天的见闻我想大概足够写一篇万字的生物报告。
到了晚上,虫鸣会不约而同地响起,不可靠的眼睛除了黑暗之外无法确认更多。只能窝在简易搭建的住所里希望今晚也是平安夜。然已经平稳地度过了数夜,心中的不安仍让我难以安眠,一天24小时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早上反倒是我最放松的时候,看到阳光照亮整片沼泽,心里的那块石头就沉了下来。
视野里,雪山从两个手指就能遮住的小家伙变成了一个手掌都完全遮不住的巨人,意味着我们已经与雪山十分接近,附近的昆虫因气温问题也变得稀少起来,今晚大概能睡个稍微踏实些的觉。
我们发现我那些幼虫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以人类的本能来判断是绝对不会属于“现在”的造物,像是凭空诞生的存在,它们不受气温的影响,在已经接近零度的地方仍大批大批的聚集着。而且数量和密集程度超乎了常理,在湖中放下一株水葫芦,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能填满这个湖泊,这些虫子给我的感觉类似,它们完全地过剩了。
好消息是它们对肉类不感兴趣,唯一的食物是啃食那种怪异的树。只有单纯食欲的思考模式在有了食物满足后就不会注意到其他东西,正因为这种简单的准则把它们对我们的威胁降到了无限等于零。
与它们近距离接触我们至今没有尝试,对于它们的生活习性只是简单的推测,在没有确保百分百的安全之前排除这些可能存在的隐患是有必要的,无限接近零并不是等于零。
规划行动,用前期些许时间为后期顺利铺路,把事情提前规划好就能规避掉不少麻烦的长远性投资绝对是物超所值。以现实举例,在自驾旅游中找不到北地乱转,不如在旅游前就做好充足的事前调查,了解周边的设施制定一个旅游路线。这种行为很普遍,很常见,十个人里会有八个人去做,其他方面也与这个同理,但没有人去实行则是因为它们认为这种行为不是“完全必要”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养成习惯,只有在做应当值得这样做重视起来的事情时才会去做。
当然,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去做出多么细致的计划,每件事都要弄出一份报表来未免活着也太累了。平时要做的更类似于计划的变种,也就是考虑可能性,不远的未来因为什么会发生什么事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些后果有会有几种可能性。以最优、折中、最差的可能性看待问题,同时在面对问题时总以最差当做预防针,这样提前做好应变措施任何情况都能迎刃而解。
以上都是在现状稳定的情况下平稳推进的理想状态,事实则偏差甚远。
在不断的变量下你永远不会知道与你对决剑术的大师是否下一秒就会拿出手枪告诉你科技进步的奥妙。这个可能性常理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用固有思维去推测多变的未来显然是不可行的,在篮球比赛中有替补的位置,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而产生的,但当一整个队都出现问题后,就已经不是替补能解决的范畴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所预知的范围。
命运实际上是对无法预测未来的一种延展,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便会让人感叹命运真是变化无常。它并不是定好的,而是充满变量的,加入某些突然出现的东西也许就会颠覆原本的常理。产生既定事实,比命运更高上一层将不定命运规划好的称之为宿命更合适,比起相信人都有自己的宿命的更愿意相信宿命像一个大箱子,人们不断地从箱子里抓起命运直到自己的一生结束,然后将这抓取到的命运全部组合到一起,才是真正的宿命。宿命是命运的统合体,命运是宿命的组成部分,只有在回顾这个人一生的命运的时候,才会发觉被称为宿命的整体。
风险与利益并存,很多情况下做出的高风险行为仅是“被迫选择的”,在任何情况下理性压过感性行事的人绝对不算是人类,某地出产机器人身份更适合它们的词条。鲜活的人绝不会在危机中短时间构思出一个合理止损的方案,只能凭着感觉走,面对后面的未知。
以提到的旅游来说,提前知道地点,并能够搜集资料也就是所谓的理想状态。突然被扔进荒岛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情况,只能采用已自己所闻所见自行判断的模式。
情报战的重要性便是在这里,通过了解情报逐渐让自己偏向理想状态,或散布假情报让敌人远离理想状态,两者之间的偏差越大,更偏向理想状态的一方就更占优势。
常用的战术“随机应变”,其意为在未知当中尽可能搜集有用的情报,同时面对突发状况立即做出应对,即便是高风险行为也一定要去尝试,大多数突发情况根本不会给你思考的机会,能行动的只有那一瞬的本能和反应力。
确定这些虫子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后,我们放心地前进。
本就含水量很高的土壤外层浸润昆虫体液变得湿滑起来,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确定自己踩的踏实才敢继续向前。原因无他,我们两个都不想在衣服上弄上一层随时间板结的棕色半流体,维持清洁能满足精神需求、身体舒适感、健康三项重要指标,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就要避免脏污。
面前这位被吊在树上的防护服先生就不这么幸运了,藤蔓从两肩盘缠至他的腰部,以手腕开始将双手牢固地锁在身体后方,大量飞蛾聚集在头盔的照明灯身上留下赤色斑迹。他悬于半空的身体摇摇欲坠地晃动,结实的藤蔓显现出了比拟钢索的强韧性,在物体移动的加压下也丝毫没有断裂的意思,面前被挂在这颗树上的人仍活着。
我开始注意到脚下,大量藤蔓从之前的怪树根部蔓延,与怪树的枯黄不同的是藤蔓是浓厚如墨的绿,黑当中透出一丝绿的味道,浓重的高饱和度色彩加上严重发皱的表皮,欣赏不出自然之绿的美丽,反倒像是活了数百年巫婆的枯手,直让人远远避开。并不是所有怪树根部都延展出藤蔓,有藤蔓的怪树树干上长满了某种真菌和苔藓的混合集落,两种不同颜色的斑点相互交替铺满树干,可以完全断定这样子是能让所有人都患上密集恐惧症的程度。
顺着根下的藤蔓看向被缠绕的男性。
能做到如此精妙的缠绕,除了人类的巧手,另一种可能就是藤蔓本身能将触碰它的物体束缚,防护服头盔上的光源摆明了这家伙遇险的时间是在晚间,因为没有光导致人类基本上失去了所有视野,依靠头盔不足以支持大范围的照明,同时和我们带的面罩一样也会缩减视野,在多重不利因素的复合作用下他以某种方式接触了藤蔓,被刺激到的藤蔓迅速限制住行动后将他挂起,具体的事情经过情况看起来还要问他本人。
如果他真是因为在自己力的作用下来回摇晃的话。
因为在这里,死亡不意外,活着反倒算是意外。
环境上这里绝不能容得下人类生存,食物水源都极其匮乏,同时还要面对各种沼泽生物与成灾的特别昆虫,通常这种勘察式防护服的穿戴者不会携带太多的补给,他们的目标是在固定的时间内完成勘探工作,而不是当冒险家深入腹地,可很不巧在刚进入沼泽似乎就遇上麻烦。
“拿破仑,剑借我用一下。”
“可以是可以,前辈会用这个吗。”
“总之先试试。”
从她手里接过剑。
指尖的皮肤触到剑柄,小部分体温传递到刻着精致纹路的金属上,肌肉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毕竟和拍摄用的道具不一样,纯金属制的西洋剑算不上轻巧,我拿着算是恰好的重量,如果以女性的力量挥动起来稍有费劲。
双手握着剑柄,朝着缠住男人的藤蔓挥下,轻薄细长的剑刃浅浅地嵌到坚实的外层,打算拔出时发现藤蔓两侧的断面紧紧地吸附在剑身上,任凭我用力都难以拔出。剑与藤蔓像两块磁铁牢固地粘连在一起,使出咬着牙的力气都难以拔出。
“前辈一看就是新手的架势。”
拿破仑从副官手上接过另一把剑。
“看好了,前辈那种双臂用力挥下却在砍劈一瞬间变成手腕用力的方式怎么可能有效果,这种轻薄剑刃的西洋剑对于砍劈并不擅长,精细打磨的尖锐剑刃才是主要的发力点。注意我的动作,把力量全都给在手臂上,用剑尖劈下。”
闪剑银光闪烁,她左手用力高挥西洋剑。
银丝连带延出的光华于空气中凝成漂亮的弯月闪过一瞬便烟消云散,剑尖完美地切开大半的藤蔓。抬手轻轻一挑,剩下的连接处轻松地被切断。大量藤蔓被切下,上方的藤蔓失去了下方的支持突然泄了气,仍与根相接的部分像感受到了痛苦蜷曲舞动。大概因为头盔装载的多个设备让重心偏移,他以头着地的方式撞到了地上,设备被装的稀碎,高精密的电子元件就这样化成废品,然后整个从原本的位置脱落,露出已然成为细菌温床的人类尸体,面部轻度腐烂,眼皮已经被微生物逐渐消蚀的干干净净,失去光彩的眼珠凸显出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鸡皮疙瘩。
我俯下身观察着尸体,防护服里包裹着的是干瘦的躯体,忍耐着多日的饥饿与干渴,以这种方式死去想必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他的手紧攥着一只录音笔,因为肌肉已经发僵,我只能踩着他的小臂从手里拽出来。现在不是播放这些东西的时候,将录音笔收在衣服的内兜里重新上路。
“前辈把什么藏起来了?”
“待会再说。”
“对搭档有所隐瞒可不好。”
“喂,你掏什么呢。”
“给我看一下又没什么问题。”
拿破仑将剑插到地里,回身拉开我大衣的拉链,扯开一侧,眯着眼摸索黑色内胆当中的内兜,从里面把录音笔拿出。
“从第一个文件开始放吧。”
“现在你负伤,声音太大会引起注意怎么办。”
“没关系,正好我也想听听勘探队是怎么全灭的。”
迎面走来的男人摘下防护服的头盔,烫过的卷发像是浮在水中的海藻蓬松地铺在脸部两侧向上弯卷,健康的皮肤透着些许红色,一双有神的眸子里透出严肃的眼神,紧皱的眉头告诉我们他的心情并不好。他向我递出名片,蹲下背起尸体将其靠在树上。
“我是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阿斯加德生物部部长,生物式扭曲体探勘主负责人。”
伴随着自我介绍,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尸体将身上挂着的小瓶扭开,把其中的液体倾倒在满是泥浆的防护服缝隙里,点火,接着把防护服的头盔重新戴上,透过头盔能看到防护服内部开始剧烈的燃烧。
“按下录音笔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