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遇到一些意外。
谁都不能例外，哪怕保护的再怎么到位。
被深雪拒绝合作的几年后，我终于在人生巅峰时刻，患上了盛行已久的梦疯病。
就像白克拉叔叔一般，开始做起美梦。
第一晚的美梦，是自己目前的人生……醒来后，神清气爽，尤为开心，一天能当两天过，实在是欢乐成倍。
第二晚的美梦，还是目前的生活，但却多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醒来后，能为体验到不一样的事物而高兴。
第三晚，第四晚……这样不断变化，却又与生活相近的梦境，一场场不断上演，自己也愈发欲罢不能，每天都希望能早些入眠。
每夜的梦，就真的像是正常生活一般，不仅能在第二天被完全记住，就连身边人的行为与逻辑也都完全吻合。
开始，并没有在意这种事。
随着副作用一点点渗入心脾，就在拿起日历本的那一刻，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今天是……十七号？」
十三号到十七号，细数后不禁愣在原地，中间我竟度过十四天。
哪天是真正经历过，哪些又是梦境……这样的疑问，在看着远方一片纯白时，不断蹦出。
以至于每天早晨起床后，都需要坐在床头，仔细思索，到底记忆中哪部分是昨天真正的生活。
用感受不到太多温度，似是被麻痹一般的白骨手，捧起地上的雪花后，缓缓陷入沉默，默默点头肯定……现在是真实世界。
这份小小的失落感，很快便被抛至脑后。
梦境不断持续，我的脑子，也越来越不对劲。
「小胡，昨天弄得那个菠萝咕噜肉挺好吃的，今天麻烦再烧一份。」
「白总，小胡是谁啊？咕噜肉又是什么魔物的肉？昨天公司的厨房里没烧过这道菜啊~话说，白总，您不是没有味觉，几乎尝不出味道么，所以才一直都喜欢魔力充沛的菜啊，睡糊涂了？」
听到下属的话语后，才恍然醒悟现在不是梦，自己没有舌头，吃东西是靠魔力吞噬。
这样的案例，不在少数，甚至就连上述场景，也依旧可能是梦中梦，人其实并未醒来。
现在是梦……还是自己的生活？
随着日历不断向后翻动，我开始难以分辨，梦境与真实。
为彻底分清生活和梦境，花重金请来当今最专业的几位人士。
而他们的回答，则都是无法分辨梦疯病的梦境。
人的意识与记忆，本来就是大脑中各种神经细胞的变化。
梦疯病可以让人记住梦中当时的真实感受，使得神经产生变化。
人的意识，本身就由神经系统构成，如果梦境足以改变人脑，那这份人生体验对于当事人来说，便就是真实存在，只是处在不同世界罢了。
想要分辨这两个极为相近的世界，只能靠细微的观察与判断。
很显然，身体上顶着的骷髅脑袋，没办法完成这种高端操作……更何况，靠梦中抽自己一巴掌来判断是不是梦，本来就很天方夜谭。
美梦还在持续，这逐渐导致自己的精神开始受到折磨……害怕，人生，其实也是一场梦，醒来后，就会失去所有，重新变成牛马人。
但幸好，人生并不像美梦那样，没有跌宕起伏。
梦里，完美处理过下属伤人的恶劣事件。
摆现实里，想要再现梦中的处理场景，前方却只有层层阻碍，难以到达期望的彼岸。
梦中，公司一直在蒸蒸日上，所有的人都在为我打工，一切的劳动力，都会转化成金钱，来到仓库里。
可现实则是，植物种子的价值一直在变动，时而膨胀，时而缩水。
在难以分辨梦境与现实的早餐，我甚至会打开魔法物价表与金钱浮动表来进行判断。
果不其然，种子的价值又跌了，我手里的金钱，虽然在不断增加，却还是抵不过贬值速度，这是生活，不是梦……得到准确判断后，看来今天又得想新办法继续压榨牛马才行。
这样的日子，持续不断的进行着，为确定人生，也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翻看日历。
瞄向用魔法形成的资产虚影数字，叹出一口气，享受双倍的愉悦人生，这是对自己努力的奖励么？
不知不觉中，失落感，也愈发变多。
深夜中，高楼的窗户被人敲响……睁开眼却发现，是那些为钱卖命的雇佣兵。
至于什么时候雇佣他们的，则已经记不清，所以才会在一阵疑惑后，发现这些人的目的。
「白董，城市里有不明的踩雪痕迹，恐怕是那个人正在城市中游荡。」
「那个人？」
在美梦被打断的惆怅中，冷静好半天后终于想起，雇佣兵口中的那个人是守护者深雪。
「她现在在哪？你们有没有帮我拦下她？」
「不好意思，我们根本看不见那个人，甚至根本没办法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只能您自己过去确认情报的正确性了。」
就此，在雇佣兵的引导下，来到楼下。
在家门前，城中道路上，有着与旁人不同的足迹……周围雪花全部蒸发的特殊防护……她已经来过这里，自己却浑然不知。
稍稍惊讶后，叹出一口气……深雪果然不想见到任何人。
顺着足迹就能找到人，这样想着，追寻足迹，向前而去。
这次，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找到她，只是得知这个人在城中的消息，就兴奋不已，像个傻瓜般，顺着化雪的痕迹，坐在飞行盒子中，满脸笑容。
黑色裙子，背着金发少女，足下伴随着夸张的水蒸气，果然是深雪。
「你还在找那位朋友？」
跳下飞行器，追到深雪的身后。
由于距离上次分别的时间并不久，所以她也没有忘记我。
但警惕心却似乎一点都不少，转过身的瞬间，便在眼前释放出一道相互隔绝的空气墙魔法，使得自己这样的骷髅怪，无法再向前踏出靠近一步。
「是你啊，这次又是什么事，如果继续妨碍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深雪的表情，像是在看讨厌的东西，完全不是面对朋友时应有的神情。
虽然上次就已经被这样的目光伤害过，但却并未习惯，这次也依然很让人受伤。
「没什么事，就是想要找到你而已。」
「找我？你是想通了，现在就要死么？！」
「哈哈……怎么可能，我现在的生活，可不要太幸福，怎么可能想要现在死掉。」
「也对，你现在是梦疯病初期，正处于幸福中，不能自拔。」
深雪回过身，继续向前走，时不时还会伸出法杖发出白色光芒。
回想起传闻中，守护者去过的城市，梦疯病与大部分难缠疾病都被清除这点……她这样做，一定是在救人。
而我则跟在她的身后，好半天后才继续开口。
「被你看出来了，是，我患上了梦疯病，但这个病，对我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好不好都没办法解决，我早就已经用魔力扫描过你的身体，正常人的身体都是血肉构成，一些魔物，例如石巨人、冰魔人这类，也是由黏液细胞或藤条之类的特殊细胞达到让全身贯通的目的，但你却是个特例，纯魔力驱动。」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这些？」
「听不懂么？意思就是，我没法治疗你的梦疯病。」
在听到盛名已久的守护者亲口说出，无法治疗我身上梦疯病的时候，还稍微有些愣神。
但随后，便很快就释怀……这种让幸福成倍的病，如果早些来的话，过去那些牛马生活肯定就不会存在于记忆中了。
自己绝对会像白克拉那样，一直处在梦乡中，享受梦境世界的生活。
「无所谓啦，梦疯病什么的，不碍事。倒是你，我上次说的那些话，其实是烧昏头后，故意引诱你来合作的，寻找一个转世之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办到。」
「我在最初就知道这件事，所以对你的提议没有任何兴趣。」
她向前踏出一步，我也跟着向前追上前一步。
深夜本就没什么人，而她身上有着各种魔法的影子，除专业追寻的人员外，恐怕连其出现过的踪影都无法捕捉，所以四周才会显得那般寂静。
「你已经讨厌魔人了么？为什么要在身上套上各种规避魔法隐藏行踪？」
「只是不想惹上麻烦罢了。」
她行走的步伐很慢很慢，并且在举起法杖后，有时会在原地停留很久……我想，那一定是极为难以治疗的疾病。
一夜，守护者，并未走出多远，甚至连这座城市的六分之一都未踏足。
虽然她百般拒绝，但我还是为其提供了十多天的住处。
一方面，是对恩人的照顾，另一方面，则是单纯想要帮助她而已。
之后，在她停留的这些日子里，我每晚都会像最初遇到的那样，去充当一名助手。
但其实，现在大多数的聊天内容，都是自己在动嘴，眼前的特殊人类并不愿开口，也不喜欢说道这些年的过往。
我可以从其面庞和语气中听出，深雪已经极为不喜欢做救人这种事了，并且也很讨厌所有人，每日都在经历煎熬与折磨，过着这样不断重复的糟糕日子。
城门前，大雪纷飞，看不到前方的路。
这是第几次，我们俩一起走到这里？
「又没找到那位友人的转世，她会不会，不来了？」
「就算如此，我也依然会找下去。」
深雪这次的访问，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虽然想要为其提供帮助，可一想到对方是无所不能的守护者，也就只能立在原地，目送其越走越远。
「那位名为白月的朋友，你还记得她的名字么？」
眼前只有不断落下的暴雪，无人回应。
但我是知道的……她可能早就已经不记得，一直在寻找的那位，友人的名字。
咱们的对话中，白月这个词，一次都未出现过……还有她背后那名金发少女的名字，也同样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