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刑斯的剧本是非常完美的,他自己也这么觉得。在攻击离阳的同时,将剪刀抛向路灯的灯泡前,让剪刀遮住大部分的光源产生巨影,如果剪刀的影子连接上了树的影子那自然更好,没有的话也可以通过影子移动到树影附近,之后再潜入树影。
然而离阳的动作却让他的计划都化为泡影,不过他在短暂吃痛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个信息——对方很知道他的能力。
如果不是对方知道自己能力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看起来像公牛一样的莽撞行动。因为这对能力者来说可以算得上大忌,在不清楚对方能力的情况下莽撞行动一定会害死自己。
然而离阳所做的一切完全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行动中没有一点犹豫和迟疑,这很明显就是熟手的自信。
新手的莽撞和熟手的自信,两者组成的字数相同,但其中却是食指和拇指之间的差距。而正是因此,安刑斯才能断定离阳在事先就知道了自己的能力。
安刑斯的计划失败了,他想不到除了晨铭居然还有人知道他的能力,因为一直以来他的“打猎行动”都完美无缺,电子干扰配合影子忍者能真正的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根本不可能从这上面暴露自己的能力。
即便是那次失败的暗杀,对方看清了自己的相貌,也绝不可能知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哪里?哪里!哪里出了问题!在逃出天芒后他们就互相联络了!?安刑斯想了想,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虽然他并非正式机关的成员,但是他深知程序对一个机关的运营有多么的重要。
而就算是天芒,那也绝对不可能没有一个正式的报告程序。那名棕衣男虽然知道自己真正的能力,但从他放过自己的这个行动来看,就算不站在自己这边,也绝不会跟天芒站一边。
这样看来,天芒如若想要知道自己的能力,那就只能从另一个伤员的口中问出,但是那人明显伤势不轻,天芒在治好他——或者保住他的性命之前——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去报告的,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天芒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能力的秘密。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安刑斯的思绪变得有些乱了起来,他抬起猩红而充满仇恨的眼睛看向了离阳,突然发现这个黑发男好像在哪见过。
他定了定神,接着努力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直到他将回忆推进到了今天下午,他来到天芒的那个时间。
他确定自己在一辆车上见过离阳!那辆车是从天芒开走的,至于目的地是哪安刑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脑袋里出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想法——那辆车上的人有知道他能力的途径!
这个猜想或许过于跳跃,而且其中也充满了各种未知以及变数,但是安刑斯在这时却认为这个充满未知的猜想,或许就是自己能力暴露的答案。
不过他也不会就因为一个没有依据的猜想而断定这件事情,充满未知那就去证明,没有依据那就去寻找,真正的猎人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踌躇不前。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呐!”安刑斯用着沙哑而粗糙,像是磨砂纸一般的声音怪异而疯狂地说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能力了啊!是吧!是呢!”
离阳并没有理会动弹不得的安刑斯,他冷冷的,像是一座雕塑一样的站在安刑斯身边,当然他所站的位置并不能让安刑斯触碰到他的影子,身为高级干员在这种细节上还是把控得不错的。
“嘁,真无聊啊!”安刑斯依旧保持着之前的腔调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啊!你们那里面,有人,有一个!可以查出我能力的人啊!”
安刑斯并不知道那一车人里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能力者,但是即便他并不知道,却也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需要从离阳的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即便对方并不打算说话。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语言确实是承载信息的主体,但是对于人这种生物来说,动作,神态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有可能饱含着大量的信息。因此,安刑斯打算通过观察离阳的一举一动,来判明自己那个充满了未知的猜想。
“那个橙色头发的男人!”安刑斯停顿了一下,“不是呢!”
“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也不是呢!”
“那就是她了吧,啊!那个,那个戴眼镜的女人!是吧,是呢!”
安刑斯这番话并非是病急乱投医而胡乱猜想的结果,这里面也有着他自己的考量。在他打算从离阳这里套到情报之前,他就已经决定好了,将谢小熙放在最后。
安刑斯并不懂什么叫做心理学,但他知道,这样的说话方式能够更加轻易的引起对方的情绪,从而能更好的观察对方。
当然,安刑斯也并不知道谢小熙到底是不是那个人,然而他却能通过一个人的眼睛来分辨对方属于猎物还是猎人。正好,之前他与谢小熙有过眼神的接触,他心里明白。
虽然对方不一定是猎物,但他断定谢小熙绝对不会是猎人。
因此,安刑斯便认为谢小熙,跟他对视过的那个女人,有极大的概率就是让他的能力大白于天下的人。
事实上,如果站在安刑斯跟前的不是离阳,而是其他什么人的话,那么他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些信息,毕竟他的猜测完全正确,而且演的还十分真实。
但不巧的是,站在安刑斯跟前的,正好是那么一个油盐不进的闷油葫芦,想用这种方式来套离阳的话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从安刑斯开始说话,到安刑斯逐渐销声,离阳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变化,整个过程中,他就只眨了几次眼睛,除此之外真的就像是一块坐落在此的磐石一样一动不动。
安刑斯放弃了,他不再打算从离阳这里得到任何的情报了,他感觉自己想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几乎没有可能,跟用竹篮打水一样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安刑斯却达到了另一个目的——他渐渐的恢复了行动能力。当然,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此时的他却也完全不具备跟离阳战斗的资本。
在没有影子的地方安刑斯在其他能力者跟前,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即便他还拥有着另外两个能力,不过那俩能力并不适用于能力者之间的战斗,所以他现在心里想着的只有如何才能逃跑。
安刑斯仰躺在地转动着猩红的眼珠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离阳此时已经联络完了天芒,因为安刑斯能力的特殊性,天芒正在准备着某些专用器械,待准备完成便会派出其他能力者与离阳一同将安刑斯抓捕归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刑斯看着路灯突然笑了起来,他握紧了拳头,仿佛是在极力抑制这股情绪一样。像是磨砂纸一般的笑声一遍遍地刮擦着离阳的耳膜,即便是离阳也不住地皱了皱眉头。
“听!我!说!”安刑斯止住了笑,他猩红的眼睛盯上了离阳,干瘪的脸上依然还留有着大笑后的痕迹,“我会杀了你!再杀了他!杀了她!再杀了她!都要死,哈哈哈哈,都要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刑斯说完又一次笑了起来,但这一次的笑越发的显现出了他阴狠和暴戾的本性。
离阳并不知道安刑斯口中的“他/她”具体指的是谁,但是他知道对方口中的你们说的是哪些人,至少他们四人都包含在内。
不过对于这样空口无凭的威胁离阳并不在乎,只要安刑斯被捉拿归案那他所说的一切都会化作尘土。因此现在离阳只需要看住他,让他没有机会触摸到影子就足够了。
“我承认!你是个出色的猎人!”安刑斯露着像是鲨鱼一般的牙齿说道“:但是!我也是!我也是个猎人,而且我更出色!迄今为止我已经猎杀了不少猎物!也包括像你这样的,猎人!”
“你很快,就知道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杀死所有,所有的猎人!”
安刑斯顿了一顿,他吞了口干涩的唾沫,却露出了如同豪饮了琼浆玉露般的表情:
“独吞,所有的猎物!”
安刑斯声音由小变大,在话音落定的那一刹那,他猛然起身,撰紧的拳头在朝路灯甩去的同时松开。
离阳虽然不知道安刑斯心里作何打算,不过也并不会让他肆意妄为。离阳加速拔出匕首,接着瞬间就来到了安刑斯跟前,他并不打算跟对方缠斗,而是用匕首划破了安刑斯的大腿,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因为对方能力的缘故,缠斗只会让安刑斯找到机会潜入影子,所以离阳在废掉了他的双腿后立刻撤离他的身边。
“嘶啊!”
大腿被匕首撕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安刑斯吃痛的大叫起来,鲜红的血液像是冲破了大坝的洪水一样从伤口涌出。
然而就在这一刻,安刑斯周围突然多出了好几块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阴影,虽然各处阴影并没有接壤,犹如猎豹身上的斑纹一样分布在他身旁的地面上,然而有一块“斑纹”却落到了他的身上。
安刑斯笑着看向离阳,干瘦的脸上疼痛和喜悦混杂在了一起,因此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狰狞扭曲。
这几块影子的出现让离阳也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不过丰富的经验让他直接跳过了不知所措的阶段,他奔向沉入地面的安刑斯,然而即便是用上了就的能力却也晚了一步。
安刑斯如同遇到了细胞的水分一样,直接融入了这一摊阴影之中
离阳站在阴影跟前,他将目光转向了近处的路灯,忽然间就明白了产生这种状况的前因后果。
影子的产生是路灯的灯光遭到遮挡而出现的结果,但是遮挡住灯光的东西居然是不知哪来的猩红液体。几滴粘稠血液倒挂在路灯上,因此才在地面上产生了这些大小不一的影子。
至于为什么路灯上会出现血液,只要联想到安刑斯之前的动作,那么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安刑斯在起身时做的那个甩手的动作,大概就是那时将血液洒上了路灯,之后便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不过离阳现在并不关心这些,他现在所关心的是,安刑斯是否依然留在这摊影子里。虽然离阳已经知道安刑斯想要使用能力大概率要接触到影子,但是在对方潜入影子之后的情报却不得而知。
对方在潜入影子之后的移动手段如何,以及在影子内的移动是否有限制之类的,离阳并不知晓,因此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对方已经逃走了。
离阳将现场情况,以及他的猜测上报给了天芒,而天芒那边则表示要派相关人员来整理现场,同时因为需要离阳提交报告的原因,也让他留在原地,待相关人员赶到后,再去天芒提交报告。
这时,一辆高速行驶的出租车转进了这条街道,之后突然在离阳的身边停了下来。离阳向车内看去,却发现里面坐着的是那名橘色头发的实习生臧青旻。
“前辈!”臧青旻付了车钱后急匆匆的从车上跑了下来,“前辈,这里······您在这里跟凶手战斗过了吗?”
见到这马路上突兀的黑影,以及黑影中隐约可见的血液,还有离阳手中握住的滴着猩红液体的匕首,刚下车的臧青旻立刻便猜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恩。”
离阳淡然的回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凶手呢?难道说······”
“恩,逃掉了。”
听到了离阳的回答,臧青旻眼里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如果,如果我能再快一点赶到现场帮助前辈的话,说不定凶手就逃不掉了,抱歉······”
臧青旻情绪突然就低落起来,而且他的这番,话似乎并不是说给离阳听的。特别是话语最末那充满了悲怆情绪的道歉,离阳并不觉得自己能让眼前这个大男孩做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你的错。”离阳走到了臧青旻的身边,接着便朝这个大男孩问道“:你怎么来了?荀韵和谢小熙呢?”
虽然离阳的表情和语气依旧冷淡,不过他却是实打实的在关心着那两个队员的情况。作为队伍中级别最高的干员,恩,没错,不容反驳,就是这样。
“啊,是这样的。”臧青旻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他挠了挠头,失落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尴尬,“我想跟前辈一起行动,所以擅自就过来了,这事跟荀韵前辈无关。”
“然后荀前辈的话,她和谢小熙继续留在现场调查,就是不知道她们的调查结束了没有。”
离阳盯着臧青旻看了好一会儿才转移了视线。臧青旻为什么会跟着自己来天芒这其中一定跟荀韵脱不了干系,这一点从对方的话里就能得知。
至于离阳为何要盯着臧青旻的原因,那是因为他对眼前这个大男孩的撒谎水平感到不解,明明是大商人的长子,居然还不会说谎什么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离阳开口问道“:谢小熙说她见过凶手吧,在车上的时候。”
“啊?恩。她是这样说的。”
臧青旻有些不在状态的样子,不过好在他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对离阳的问题做出了答复。
“是吗,那凶手的话就不是空穴来风了啊。”
“凶手说了什么吗前辈?”
“谢小熙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谢小熙和······坐在车上的我们。”
臧青旻瞪大了眼睛,他并不是不相信离阳的话,而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我们的处境可能,不太妙啊。前辈,凶手都说了些什么呢?”
“他说要把我们挨个挨个的都杀掉。”
“挨个?这话真的可信吗?······不过,他说谁是第一个呢?”
离阳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