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无论何时这种现象都如此地让人着迷,会有一种世界忽然变了一个模样的感觉。有时候会幻想着,在白天西装革履,和善地笑着跟周围打着招呼的普通人类,在夜晚会化身为欲求不满,渴望鲜血的野兽。还会想着,也许许多东西只有到了晚上才会跑出来,恶魔,吸血鬼,僵尸……
不,这是偏见,是对于夜晚的偏见。也许是大多数生物都有着向往光明的本性,才会本能性地排斥以黑暗为居的其他生物。只是一个世界对另一个知之尚且不全的世界的偏见。
这在何处都是如此,在哈莫斯王国的王城帕德里奇也是如此。
许多人嘴上说着厌恶与排斥的话语,仍旧忍不住向着黑暗的世界一窥究竟。白天的王都和夜晚的王都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但是两个世界的人自然而然地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永不碰面。
夜幕降临,白天的王都陷入了沉睡,夜晚的王都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
这里是最繁华的夜市之一。虽说是夜市,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地形容这地方的辞藻,于是姑且叫做夜市吧。而且也不过是卖些有些奇怪,超脱常识的东西罢了……啊,说错了呢,在这里是常识性的东西呢。
是交易。人与人的交易,赤裸裸的不需要借口的直接交易,是心与心的碰撞,灵魂的深刻共鸣,为着相同的感动而震颤着,这里便是这样的地方。
在夺目的各式招牌之中,这条不算太过肮脏的街道上,一个家伙正大摇大摆地走着。在一家店前突然的停下脚步,而门口倚着墙正吞吐着云烟的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也恰好望了过去,浑浊的眼中便稍微地露出一些光芒,将手中的东西一把随处扔掉,露出标准的笑容迎了过去。
“哎呀!汉德森大人!您可真是让我一阵好等呢!”
被叫做汉德森的家伙,长着一张老鼠脸。是一看见便会让人觉得是老鼠精变人,长相如此不讨喜的家伙,而且眼睛还眯的特别小,会让人怀疑他能不能看见,光凭长相的话,就会让很多人感到恶心的吧。
便见得汉德森也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毫不收敛地一把抓住来人,惹得那女子不由惊呼出声,但那女子仍是带着笑意,假意地推脱了一下。
“真是的!汉德森大人讨厌!”
汉德森凑近那人耳旁,朝里面轻轻地吹着气。
“没事,很快你就会像这样对我说喜欢了~”
轻佻的话语让女子红了脸,那女子的动作幅度也小了起来。汉德森嘿嘿一笑,便变本加厉地来了个热吻,女子终于没再拒绝,于是搂抱着女子,两人亦步亦趋地朝着目的地走去。此时却在一旁,另一个男子晃晃悠悠地冲了出来,从他的装扮来看他的生活应该不错,但是身上的衣服像很久没洗了皱皱巴巴的,那人一把冲到汉德森面前,猛地跪下。
“汉德森子爵,请救救在下吧!”
不知是因为被打扰了自己的好事,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出来,汉德森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张老鼠脸一拉下来就显得更加难看。他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问道:
“啊啊,是阿文希男爵啊,这么晚了多亏你还能在外面乱晃啊。难不成是,终于解决了问题,能还我钱了?”
那人没有作答,只是把头在地上磕的山响。见状汉德森便明白了,眼神也就冰冷了起来。
“那你还在这干什么?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要是还不上来,哼哼……”
过了许久,才有蚊子般大小的声音从地上跪伏着的家伙那里传来。
“希望您……不,恳请您在宽恕几天吧!再过几天,就有一笔钱要到了!到那个时候就可以……”
“不行!”汉德森冷冷地打断了他,抬高了鼻梁用鼻孔对着地上的家伙。“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明天最后期限,是绝对不可能宽恕的!”
地上的那人总算抬起头来,那是汉德森再熟悉不过的表情,也是他无比期望着的表情:满脸的绝望。那人在地上爬行着靠近了汉德森,几乎是要去舔到汉德森的鞋子的程度,颤抖着声音说道:
“还请您,还请您再考虑一下!我还有家要养,我女儿还没长大成人啊……”
(哼……明明是个在外头的女人身上花掉一切的人渣呢……)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我还怎么借钱出去!”汉德森不耐烦地回答道,而一旁的女人像是早已经看惯了一般,开始无聊地扣起了手指。
地上那个蠕动的可怜虫沦落到此的原因,汉德森再清楚不过,因为正是他的把戏。把那些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带到这里,这个“乐园”里,这些家伙便会开始忘乎所以,或是赌博,或是女人,或是更刺激的什么。然后坠落,坠落,直至毁灭。汉德森会笑着出现,说着“我们是朋友嘛”的话语,让他们堕落进更黑暗的深渊。这便是汉德森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他能够爬上子爵的位置,也正是有着这样的手段。
不过即使如他这般,在这黑暗帝国里也不过是个三流罢了。有时候便会想起这些愤愤之事,而做出更加心狠手辣的事情出来。汉德森看着地上的那个家伙,不知怎的心情变的十分差,但他在这个时候,会笑的十分灿烂。他蹲下了身子。
“嘛,不是还有很多方法吗?要是还不上钱的话,你就要变成奴隶了哦,要被干什么事情我可是不知道呢,奴隶的生活那可叫一个惨呢……是有很多方法的啊……你不是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吗……”
阿文希瞪大了双眼,铁青了脸,眼珠子失去了焦点不住地颤动着。见状,汉德森继续轻声地添了一把火。
“反正要是你变成了奴隶,那人也会马上把你抛弃掉的吧……没事的,要是你妻子很爱你的话,她一定会答应的……再不济,你的女儿的话,有很多贵人很喜欢那样的呢……”
“啊,啊啊……”
阿文希大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看着那副滑稽的表情,汉德森才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直起身子,重新搂着女人,像躲开垃圾一般从旁边看也不看一眼的准备走过。
阿文希却在此时突然爆发,一把抱住了汉德森的大腿。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都是你的错,你这个吸血鬼!啊啊啊……”吐出的话语是如此的可笑,像是已经失去了神智,但是顺利地将汉德森的心情降到了极点。
汉德森一把将其踹开,冷着脸毫不留情地对着阿文希狠狠踩了几脚。从闹剧的最开始便有路人不断的路过,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兴趣,因为这里向来就是这样的。汉德森一边踩着,一边从嘴里吐出粗秽的话语。那个女人打了个哈欠,估摸着汉德森踩累了,才摇摇摆摆地上去,一把揽住汉德森的胳膊。
“好啦,汉德森大人!那样的混蛋多的是,别让他继续破坏您的好心情了!”
汉德森转过脸去,跟刚刚判若两人一样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不再在意地上那摊还在蠕动着的垃圾,施施然地离开了。
到了房间门前,女人突然一拍额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啊,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实在抱歉,汉德森大人!能让我去小小地做个准备吗?我马上回来,您先进去吧。”
也不等汉德森答应,女人抛了个媚眼,便转向了洗手间。或许是受到刚刚事情的影响。汉德森不禁在脑海中骂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但随即便想到那骚货一直以来都能带给自己的新花样,不由地露出了下流的表情。
“这次一定要搞到那骚种叫不出来!”
下了奇怪的决心,汉德森推开了门。
记忆中的最后场景,是满眼的夺目红光。
不知何处传来了惨叫声,但这对于这里的家伙们来说这不过是日常的伴奏。黑夜沉寂寂的,将一切都安然地包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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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雯等候在房间外头。虽然内心异常焦急,却不能明显地表现在脸上,这是做为女仆的修养。不知等了多久,腿都快麻了的时候,主人才总算从房间里出来,而且脚步飞快,伊洛雯勉强才能跟上。
到了房间,主人一把脱下自己会见时穿的繁琐的正装外套,突然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躺进了沙发。伊洛雯捡起主人脱下的衣服,即使知道这里应该安静退下,她仍旧是忍不住问道:
“殿下,会见的情况……”
“父王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他在一边喝酒一边还有两个女人陪着呢……唉……”
瘫坐在沙发上的,正是这个国家的第一王子沃莫伽殿下。拥有着能让许多女性为之发狂的美貌,若是眉头不是经常紧锁着的话会收获众多信徒的吧。伊洛雯连忙把这种危险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
沃莫伽王子在烦恼着的事情,是关于最近一个不断累积起来的报告。但遗憾的是,这样小小的,一点点的变动没有引起王的注意。或者说是……
“三公爵那边也太放肆了……”从王子口中吐出的干涩的话语,隐隐地暗示着这个国家的危机。王手中所持有的权力正一点点地被王国的三大公爵家蚕食着,而王本人却毫无危机感,这样的现状也让王子更加的焦虑。
但是现在,王子发觉有一件可能被藏着的事情比所谓的权力斗争更加危急,也才会拼命地想要与王会见进行阐述,但是……
王子又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而一旁的伊洛雯不由地心头一紧,对自己只能在旁边看着感到十分的沮丧。
伊洛雯是在六年前,在家族宣告破产,即将沦为贫民窟的一员之时,被王子所拯救而带到宫殿里,随后教导成了王子的专属女仆。在伊洛雯最初的印象里,一直带着那么和善的微笑的王子简直就是神明大人,即使到了现在,最敬重的人是王子殿下的事实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如今自己的神明大人在烦恼着,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想法正不断折磨着自己。
王子所烦恼的事情,在高层的贵族里面一点风声也没有,反而深入到普通民众的话,还会听到些许情报。
那是,下级贵族正在以诡异而惊人的速度不断减少着,不断有着死亡或是失踪的事件发生,但是上层却一直处在麻痹的状态。而现在,这份势头正不断攀升着,已经出现了较高级贵族死亡的事件,而真正高贵之人还未遭受毒手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有着许多护卫的原因吧。
而更麻烦的是,发生了这么多情况,只有一个目击者,还只能模糊地描述着“红光一闪,贵族大人就倒下了”什么的奇怪的话语。
王子隐隐地预感着一股风暴正在王城里生成着,而王城中的人们还在歌舞升平,丝毫不在意窗外肆虐着的狂风。
王子感觉自己的胃疼了起来。
情报严重的不足,更惨的是,精明能干的手下完全不够。现如今的许多情况都是靠着王子自己的所有手下拼尽全力才能得到,伊洛雯虽然化了很重的妆也没能完全地遮挡掉她的黑眼圈。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呢……
“啊……好想逃跑……”从王子的口中吐出了不争气的词语。伊洛雯低垂了眼眸,强忍住想哭的欲望。突然这时,从窗外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带着十足怒气的斥责声。
王子使了个眼色,伊洛雯随即明白,轻声出了房间。不一会便转了回来,只是脸色十分古怪,又带着一丝无奈。王子用眼神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是大公主殿下……因为两个侍从的失误,害她今天桌上花瓶里的其中一朵花显得有些萎靡,所以……看情况已经阻止不了了……”
说着的时候,窗外的声响也没有停下,还能清楚地听见两位侍从的求饶声。只是之后,却是两声惨叫传来。
伊洛雯换上了扑克脸,垂下了头。王子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但是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