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昨日之前,有位吟游诗人突然跑过来王宫,打算对自己讲述一个关于「某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如何放下身段,去做低声下气的海盗跑腿工作」的故事,香香想必然会跟其他的听众一样,认为这一位「传说吟诵者」实在是史诗全靠编,吹嘘不打谱。

但现在,当她见到自己左腕上的黑色布条,就无法不相信:真实原来往往比幻想故事更加离奇。

「唉。」

把头巾扎在发丝上的是正式员工,绑在右臂上的是会计和书记,挂在左臂处的是舵手(在船上,这个职位的权力和地位都跟「大副」他旗鼓相当。不过任职于「鹰鹊海贼团」的这一位老兄,却只是个一无是处,靠关系上位的酒鬼而已──亚兰他是这样对公主讲的),而套在颈项位置的则是厨工。至于像香香这种编制外的试用期海盗,则只会把巾子随意圈在某只手腕的关节部分。

另外,假如在团体战之外的地方弄丢了这个凭证,最严重的处分就是立即逐出海盗团,人人得以杀之──

把这些细节告诉她的,正正就是那位神秘不讲理,而且又难以捉摸的汉斯先生。

说起来,这个男人可是把自己的海盗头巾打成一个怪模怪样的结,然后系在那一头连女生也会觉得超级羡慕的黑色波浪长发的末端呢?连装扮起来也要比其他人更标奇立异,却偏偏无法咬住牙否认说「不好看」。

......果真是颜值高低的问题吗?

香香心想,关于这个人的谜团实在太多了。比如说,亚兰是如何越过这艘船上那位可怕大副的监视网,跟韦伯船长他打好关系的。

别看这位汉斯先生平常总是这种口没遮拦的轻浮性格,一旦涉及某种关键的部分,这个男人的嘴巴,可是比居住于深海的大砗磲更难撬开。

而且,最令香香感到意气难平的,是作为海盗新丁的自己,被逼无日无夜地带同小小的抹布和刮刀清理船体、打扫甲板(而且往往令人为之气结的事情是,当公主她千辛万苦、把地方清洗得乾乾淨淨之后,转眼间又被那群毫无整洁秩序纪律可言的臭男人们弄乱弄髒,害她一日來回至少要重复做十多遍义务劳动),至于亚兰‧汉斯他则是终日跟其他的海贼同志鬼混在一处,天天跑到岸上花天酒地来买醉。

这个男人是打算认真寻找宝物的么?思及至此,香香的肠胃就在隐约发痛。

「我说啊,汉斯先生。」

「嗯?」

「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还要浪费多少时间,才会採取正式的行动啊?」

屈指一算,香香已经离开了奥普兰王国超过一星期,真不知道父王和凯莉他们现在会担心成怎么的模样......毕竟她和服侍自己的宫廷侍女,算是不告而逃的啊!

而且令阿维尔达公主更为焦虑的是,这段日子以来,少女始终无法找出贝蒂的下落。在这艘充满敌意的船上,假如没有船长和大副的命令,根本不会有人敢去告诉香香,当日那群可恶的海盗,到底把她的朋友藏在哪一间囚室之內。

若然自己能够拥有亚兰先生那种永远花费不完的无限精力,以及多得溢泻出来的空馀时间,香香倒不介意自家不眠不休地逐间船舱硬闯入去找人。

但是,如此折腾到这个田地,少女感觉距离自己当初上船的目的,可是愈来愈远了......?

就在她烦恼的同时,这位英俊非凡的青年不但没有提出实质性的补救建议,反而用醉醺醺的语调,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道:「别着急,心急可是吃不到热豆腐的呢?」

「一身酒臭的人可没有资格这样说!」

真的是──相隔十码也远远闻得见这股蒸馏酒的味道!现在可是白天诶?大清早就醉成这副样子,没关系吗!?

「已经......过了三天啦?」

这个人是否宿醉未醒?看来她有义务必须要提醒一下亚兰先生:麻烦请你先专心起来,继续执行他们的卧底任务!

「没错!所以啊」

这句话还未说完,这个皮肤苍白的青年忽然向前扑倒香香,并且拉开她的......上衣下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做什麽啊!变 态、色 狼、淫 虫──」公主她任何想要拼命把衣服拉下来的一切努力均宣佈失败,于是乎,那个总是令香香她深以为耻的小肚子,就此毫无遮掩地展露于这隻大 色 狼眼前。

搞什麽了?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诶?而且她们现在还是在野外啊!?

亚兰冰凉的手指,却紧贴在香香滑嫩的肚腹上打转。

「看来还没完全好啊......」

少女此时可听不见这位青年嘴裡正在含糊些什麽,她只知道自己的头颈粉脸快要沸腾一样的爆炸了。

「不要碰我你这个大 变 态!」

香香手脚并用,把手边所有可以抓得住的杂物,通通都向亚兰的身上招呼过去──但是神明大人啊!为什麽这个人醉成鬼了,依然可以完美避开全部的攻击?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扮酒醉来吃豆腐!?

「不要乱动吧,笨蛋,其他人会看见──难道你想被那些男人发现?」

「不用你这个白痴提醒我也知道啊!倒是你清醒一些好不好!」

呜,实在是太丢人、要嫁不出去了......香香目睹远处有几位好奇的海盗,正在用同情的目光望向自己这边的方向。完了完了,青天白日,在这艘海盗船上基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之后会不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闹出她跟亚兰是同 性 恋 人的绯闻?

──等一下!现在想到这一方面的是不是太过遥远了?而且当下更重要的事情不是要推开这只变 态 大 色 狼 吗?!

「我没醉,」他却嗝了一下酒气,之后右手伸入身上长裤的口袋裡,摸出一个青瓷色的小瓶子,搁在双眼旁边摇晃。青年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了,配上微醺的神态和恶作剧一样的眼神,更是增添了亚兰本身那种勾魂摄魄的男性魅力:「这是我跟其他人打赌赢来的膏药,你要是继续乱动的,我就无法帮你涂上了哦?」

呃......?

他难道是为了自己才会......

见身下的少女不再挣扎,亚兰于是拧开瓶盖,倒出内裡淡黄色的半透明药膏。香香带着羞耻又紧张的心情注视对方的动作,只见他用雪白的指腹沾上一层厚厚的软膏,然后用羽毛扫拂般的轻柔力度,把药料均勻涂抹在她肚皮之上的那片瘀青表面。

亚兰的动作很轻软,很温柔,彷彿是怕会弄痛她似的。

「听说这个药,对治疗外伤很有效呢。是别人的家传秘宝☆」

把人家的传家之宝摆上赌桌会不会太过分了?!害她也要想为那个人抹一把同情泪诶──

说着说着香香闭上眼睛,再不敢张望,却在内心默默数算,

一个圈,

二个圈,

四个......不行,她数不下去了。

明明膏药的温度是微凉的,而他的手指也是冰涼的,可是每当亚兰在自己的皮肤上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圈之后,香香都会感觉到自己内心或者身体的某一部分快要融化了。

「呜......」

此时她的脸蛋,大概就好像被烈火烧灼般炽热吧?

「嗯唔──」

好痒。少女觉得自己的胸口内,好像隐藏了一隻小小的野兽。现在牠正在裡头乱窜乱跳,不断抓捏那个空洞腔室裡的皮肤,把香香的心搅成一团热呼呼、黏 答答的浆糊。

「亚,亚兰......」

「停......请你停手......」

樱花色的柔软嘴唇裡,发出了连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喘息娇音。

(笨蛋......他真的笨死了!这种事,在室内也可以──不是!是......是应该,涂药这种事,应该交给她自己来做才是啊......?)

胸中的小野兽太欢迸乱跳了,香香感到自己快要抓不住理智一样。

偏偏亚兰在这种时候,貌似终于听得进她的抗 议,于是停止了这个过分暧昧诱 人的上药动作。

「今晚,在主桅下,我们......」

他,亚兰他难道是想──

「约......」

然後,他再没有说话。

......诶?

香香试探性地碰一碰他的后颈,才发现这位青年竟然趴在自己的身上睡着了。

「......你啊,」

果然──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