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退出罗斯特哈维尔政治舞台的历史,已有百年之久。这百年间,大多数贵族避无可避地落得没落的下场。除去哈维尔王族,整个罗斯特哈维尔大概只剩下十几家还算有些地位的贵族。

不过即便贵族再怎么没落,这十几家贵族也不过只是在政治舞台上没有什么话语权,经济方面,以这些大贵族为首的经融集团可是有着相当分量。

对他们,普通人并没有像对其他那些靠着联合政府俸禄苟活的贵族一样瞧不起,反倒很欣赏他们不固步自封,努力在社会中争得一席之地的努力行为。

尤其以顾克兰男爵家为例,靠着制作精致无比的乐器和家族成员的演奏天赋,顾克兰家一跃成为罗斯特哈维尔最大的乐器经销商,和好几支世界一流乐队的经济公司。

这样的大商人家的长子,此时正对着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样子的少女屈膝半跪,实在是让围观的人匪夷所思。

而之前那个在学校里靠着王族身份,出了名嚣张跋扈的瑟罗塞尔学姐此时虽然没像顾克兰一样屈膝,也明显地惧怕那位少女,缩着脖子十分拘谨的样子。

“抱歉,抱歉!”

蒂法尼身份已经暴露,留在这只会卷入更大的麻烦,趁着众人疑惑之际,沃格拉住蒂法尼的小手赶紧离开。

先回家,回去以后看会长会怎么处理吧。

顾克兰等人也不阻拦,只非常恭敬地目送他们离开。沃格直到要转进另一条小路时,还瞥见顾克兰等人仍保持着半跪注目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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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法尼和沃格刚走,手里捧着羊皮卷的瑟罗塞尔只觉得整个人双腿一软,差点瘫倒。

身为王族的她当然认得羊皮卷浮现的淡蓝色徽记是什么。

完了,完了!

亚麻色长发少女想要哭,但看到周围那么多人,还是强忍住泪水。把羊皮卷轻轻合上。她毕恭毕敬地轻轻把羊皮卷握在手里的样子,仿佛那是份至高无上的宝物,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

“殿下,我觉得您最好把这事禀告陛下,在事态没有引起更严重后果前,主动登门谢罪。”

顾克兰缓缓起身,微微欠身。

瑟罗塞尔轻轻点头,小声说了声“谢谢”,便和另外两个女伴迅速离去。

她刚一走,所有人都围到顾克兰身边询问起来。

“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平日里什么都看不入眼的瑟罗塞尔学姐一看到那徽记,整个人都没了嚣张的气势。”

“学长你刚才叫那小姑娘郡主,难道她也是贵族出身?”

七嘴八舌,大家对蒂法尼的省份充满了好奇。

“事到如今,很多事都能说通了,恐怕瑟罗塞尔殿下这次回去少不了要被陛下责罚。”

顾克兰望着瑟罗塞尔远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快别卖关子了学长,那漂亮的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就告诉我们呗。”

“她的来头可大得很,别说皇帝陛下,联合政府的议员见到她也要礼让六分。”

“就那么个小丫头?”

“对,就是这么个小丫头。但要是告诉你,她是那位传说中的代理王,两千年前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弗格殿下的家人,你还会怀疑吗?”

人群突然陷入沉寂。

顾克兰的话就像禁言术,让在场所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的人掏出手机,搜索之前看到的淡蓝色徽记的说明。当看到百科条目上豁然标注着那正是代理王弗格的徽记时,他们陷入更深的沉默之中。

而将此事汇报给现任皇帝之后,这位年近五旬的老人差点从座位上滚下来。

“我记得敕令里要求你去邀请那位沃格先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毫无疑问这卷轴出自弗格大人之手,这是货真价实的恶魔契约!你好大的胆子啊,好大的胆子!!”

老国王捏紧拳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求您宽恕,叔父,我真没想到那样一个野丫头会是那位代理王的家人。之前影者们的情报上是有提起过她,但根据描述,她应该只是个女仆才对啊!”

瑟罗塞尔跪着爬向国王,可怜巴巴的样子像一条惧怕被主人抛弃的狗一般。

“好了,你不要解释了!影者把自己看到的情报如实汇报给主人,但个中判断,还是要靠主人自己!哎!事已至此你做好准备吧。”

“诶?准备?”

原以为自己只要装的足够可怜,叔父就会饶恕自己,但现在看来,瑟罗塞尔失算了。

老人一点也不吃她之前百试不爽的撒娇一套,从他那双总是流露锐利视线的目光中,瑟罗塞尔竟然看到了惊恐的意味。

叔父……堂堂皇帝陛下竟然惧怕一位王爷?

“做什么准备?难道叔父你要我做什么有损尊严的事?我不要!不要!”

瑟罗塞尔痛哭起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很快哭得又红又肿。

“这可由不得你,身为哈维尔家的一员,难道你不认识那位代理王?难道你不明白之所以贵族还能存在,并不是因为那群政治家尊重我们,而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存在?!”

老国王不忍心地转过脸不看瑟罗塞尔。

“来人啊,判处瑟罗塞尔鞭刑二十下……不许留情!”

“叔父!”

被侍卫架起来的瑟罗塞尔咆哮起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处以鞭刑。对身为王族的她用这样只会对奴隶或下人才用的刑法,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侍卫们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瑟罗塞尔从小就生活在王宫里,他们是看着她长大的。

“没听到我的命令吗?二十鞭,一下不许少,一下也不许偷懒!给我狠狠地打!那位麦罗斯大人对女性很温柔,这样处罚她,或许那位大人会大发慈悲绕她一命,不计较今天的事。”

老国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离开,临走前又补充道。

“伤口最好也不要处理,另外通知仪仗队,明早我要亲自去一趟代理王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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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似乎早就预料到蒂法尼的身份会暴露,在听沃格述说园游会上发生的事后,麦罗斯用力阖上手中厚厚的硬皮书。

“事已至此,也不是没法补救。其实在向财团透露蒂法尼的身份后,我就料到纸包不住火。”

“……真不愧是会长,结果闹了半天是我在这瞎紧张。”

沃格无奈地撇撇嘴,重重坐进沙发里。回到家时,麦罗斯已经从海涅酒馆回来,在书房里看书。蒂法尼这小丫头这个时候倒是非常激灵,借着要给沃格洗衣服的机会离开,让沃格一个人去向麦罗斯汇报发生的一切。

原本都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长的态度竟然这么无所谓。

“辛苦你了,沃格,妹妹让你费心了。”

麦罗斯笑着起身给沃格端来一杯饮料。

“不过我也没想到那群贵族竟然会这么关心你,他们也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

“没安全感?那位学姐趾高气昂的样子会长你是没见,用鼻孔看人,大概就是她当时那副架势。”

沃格回想起瑟罗塞尔的态度,不住咂舌。

“就因为没有安全感,他们才会表现的混身都是刺以此来威慑别人。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有别的事要拜托你,沃格。”

麦罗斯坐到沃格身旁。

“我从海涅小姐那里得知最近有一批纯度非常高的毒品流入了罗斯特哈维尔,已经有不人中招。本来毒品和人口买卖的事我会亲自处理,但这条毒线隐藏得非常深,如果贸然出手必定会打草惊蛇。”

“哈哈,我明白会长你的意思,倒不如说如果是会长你出手的话,那就不是打草惊蛇,而是台风过境。”

端起饮料一饮而尽,沃格大笑着用力放下杯子。

“交给我,一定不会让会长你失望!”

“谢谢你,沃格。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再详细讨论一下具体的作战计划。”

麦罗斯看一眼时钟,也将饮料一饮而尽。互道晚安,沃格离开了书房回自己的卧室休息,一觉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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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龙皮里拧着钢丝的惩戒鞭狠狠抽中瑟罗塞尔的后背,让她再也忍不住疼,哭喊出声。

二十鞭,这是第几下了?

她记不清,自己好像失去了几次意识,每次都是被侍卫用冷水激醒。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白色长袍,他们是什么时候给自己换上罪人的服装的?等等,难道是这群臭男人?!

“啊……”

她想骂人,却突然发现自己喊不出声。

紧接着——

噼啪!!!

又是一鞭!

“啊!!!!!”

瑟罗塞尔觉得后背好像被车轮碾过,一瞬间难以想象的痛楚让她险些又失去意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受这样的苦?!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不就是个王爷家的小丫头吗,至于这样对待身为王族的我吗?!

眼泪顺着脸颊而下,随后又是一鞭!

啪!

这下瑟罗塞尔连喊都没喊出声,便陷入昏迷。双腿一软,亚麻色长发少女完全将身体交给架住她的处刑架。

“瑟罗塞尔殿下……最、最后一鞭结束!快去找医生!我、我去向陛下复命!”

负责行刑的侍卫不忍再看后背已经被打得全是血痕的少女,用力转身而去。

其他人赶紧把瑟罗塞尔从处刑架上解下来,让她趴在一张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上。

不一会,皇帝陛下和复命的侍卫一同回来。

看到后背全是血还失禁的瑟罗塞尔,老皇帝干咳两声,捏着鼻子厌恶地转过脸。

“好,想必惩罚到这种程度,麦罗斯大人应该会原谅我们了。就这样让她趴在这,等会医生来处理的时候不许包扎,一定要留下伤口!”

老皇帝捏着鼻子彻底背过身。

“但是陛下,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瑟罗塞尔殿下悲伤会留下永久的伤痕!殿下才十七岁,今后可怎么办!”

一旁的侍卫见皇帝要走,赶紧跪在他面前。

“烦死了!只不过是些伤痕罢了,要是因为可怜她,麦罗斯大人和我们疏远了怎么办?到时候联合政府的那群政治家更得寸进尺,怎么办?!反正最初从外戚那里将她过继来就是为了以后能嫁给什么达官贵人好维系我们,这样的牺牲觉悟都没有,还不如就这样死掉得好!”

老皇帝一脚踢开跪在面前的侍卫。

“只要哈维尔一族能够继续作为王族活下去就好,哪怕只是傀儡玩偶也好,啧,让开!医生过来以后,绝对不许进行包扎,就要把这可怕的伤口留着,这样才能让麦罗斯大人心软,明白了吗?!”

“陛下……”

没人敢再阻拦老皇帝。

某种意义上来说,老皇帝的话很对。联合政府之所以没有清算贵族,并不是因为他们心中对曾经的王族还存有尊重,只是单纯畏惧那位麦罗斯大人罢了。如果没有他,贵族别说能从政府那里得到补助,恐怕早就被剥夺一切。

虽然可怜瑟罗塞尔殿下,但谁让她得罪了那位大人的家人。

只希望那位传闻中对女性很温柔的麦罗斯大人能因此作罢,不再追究就好。